0★—————————————————————————————————★ 丨 丨 丨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丨 丨 书本网整理 丨 丨 【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丨 丨 丨 ★—————————————————————————————————★ 书名:[红楼]官家太太的优适生活 作者:臧白 文案 赵涵一朝不幸遭遇爆炸事故,穿越成红楼原著里只字未提过的王家二房太太——赵芷涵。上有一婆婆,三不管——不管儿不管媳不管家,成日吃斋念佛人称老佛爷。又有两妯娌,明呛暗讽招招贱。偏那官位步步高升的相公王子腾,又是个深受封建思想毒害的男权主义者。 赵芷涵摊手——身为外来人我不争不抢,但你要是真的以为我不会斗,那你就太天真了。于是,她也来演一出,穿越宅斗、降渣男。 等到媳妇熬成大富婆,官家太太的优适生活,还会远吗? 【BLABLA】 ①作者第一次写红楼,这一句话信息量就很大。 ②正式开第一篇文的时候火气太大吃过亏,不喜掐架,故意找茬的拜求绕道。 ③女主不是深谙古代生存法则的那种牛逼人才,不喜无故虐人,该虐的不会手软,但求故事发展轻松向。 ④男主王子腾是典型的古代封建二老爷,慢慢被女主灌输了很多现代思想。 ⑤就管管林家,别家随便折腾吧。 ⑥已经不会卖萌了,囧~ 内容标签:红楼梦 宅斗 搜索关键字:主角:赵芷涵 ┃ 配角:王家、贾家人 ┃ 其它:…… 【晋江编辑评价】 现代工程物理学研究所的新晋菜鸟一朝不幸,遭遇爆炸事故,穿越到红楼的世界成为王子腾的夫人赵芷涵。同时,点亮了听力视力超凡的特殊技能。家长里短,夜半歌声,一切尽在掌握。她没想过用救世主的身份拯救这个世界,但这个世界却因她的到来悄悄在改变,斗妯娌,安抚婆婆,还降伏了古代封建二老爷! 本文独辟蹊径,从红楼笔墨极少的王子腾夫人入手,缓缓将官家太太的日常生活娓娓道来。作者设定新颖,女主的金手指并不常见却很实用,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独特技能令女主在宅斗生活中大杀四方,爽感十足。 ==================   ☆、第一章(虫)   第一章(虫)      “啪!”      一包银子落到檀木草叶雕花腿的小案几几面上,发出一声脆响,惊得一旁站着的收腰低头着翠绿衣衫的小丫头神经一跳。束起的钱袋口瘪下去,继而周围陷入一片安静。      身为王府正房二太太的赵芷涵正坐在这小丫头对面的椅子上,漫不经心地抚蹭自己左手中指上的墨绿宝石戒指。表面上是在装逼,其实她不过是在琢磨:这宝石当出去的话,能值几个钱。      “太太……您看这个事儿……”等她旁边站着的红衫紫裙的大丫鬟俯身叫了她,赵芷涵才放过那颗墨绿宝石,抬起头来。      赵芷涵看了眼面前这个头只微颔脸上没有一丝惊慌的小丫头,清了下嗓子,在心里组织了半晌带文言的话,才开口道:“我且问你,你为何要偷东西?”      “太太,我没有偷东西。”翠衫小丫鬟出声回道,声音虽小,却是没有一丝惧色。      这小丫头没有丝毫惧色,当然也是因为这王家上下谁人都知道,王家的二房太太是个伸手不担四两的弱女子。她的弱不止体现在体格娇小上,更重要的是体现在极弱的性格上。      赵芷涵嫁进王家,嫁给王子腾有五年,却从没厉声呵斥过一个下人。头两年里她和王子腾夫妻关系还算和睦,得了个女儿,依着大老爷家女儿王熙凤的名字取了名字叫:王熙仪,取“凤皇来仪”一意。      但凡有一些争强好胜之心的,都不会依了女儿名字这么依附别人的名字来取,最起码也得平等取之,可她连一句话都没说就依了。      在王家三房之中,也是数赵芷涵的二房院子最不安生。丢东西是时常有的,老一些的老婆子欺负小丫鬟大闹起来的亦是有的。以往发生这种事,赵芷涵也揪不出个真凶,只能作罢。即便有些事能判定个闹事的,却又因老奴才资深,也是没甚法子就不了了之了。因着这样,这院子里的下人便是越发地没法没天起来。      妻子无能,连自己院子都管不好,作为赵芷涵丈夫的王子腾也是摇头叹息。他一个外面场上的大男人,自然不会来帮她管这档子破事。时间久了,他对赵芷涵就多生出许久烦厌之感出来。若不是因着没有嫡子一事,只怕他便不愿来赵芷涵院子了。      而那大房太太史氏和三房太太李氏,更是清闲得看热闹。每每二房里闹起来了,她们不过是凑到一处说笑得花枝乱颤,把嗑出来的瓜子壳一把把往桌子上的花篓子里放。面前来报消息的小丫鬟手舞足蹈说上一番,两人打赏些吃食玩物的,又让再出去继续看了回来讲。      但说这王家也是有个老佛爷的,便是王子腾的亲妈——老太太吴氏。只这老太太乃三不管——不管儿不管媳不管家。家里甭管闹成什么样儿,她都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或念经或烧香或抄文,那都是放了十分的精神力的。因而,她也从未为赵芷涵的事操过半点心。      如今又发生了偷窃事件,偷的不再是珠宝首饰,竟是直接偷上了银子。不过,直接当场捉住赃者的,五年来还是破天荒的头一次。若是没当场捉住,自然就还是不了了之的事情。这般捉住了,连二房里与赵芷涵最亲的大丫鬟也猜不准赵芷涵会做什么了。      这事情,发生得颇有些不似以往。捉赃是赵芷涵和红衫大丫鬟一起来的,奇怪只在于她没有放过再蒙不吭声放过赃者,而是把她留下来并且招院中其他下人进屋,进行了此番正在进行的审问。      红衫大丫鬟自然是一直有所期待地看着赵芷涵,便只见她坐在椅子上,又摸了摸自己手上的戒指,气定神闲道:“你从我屉子里把银子拿出来,被当场捉住了,怎么能叫你没偷东西呢?”      “我只是拿出来看看,并没有偷,太太您怕是冤枉我了。”小丫头“不卑不亢”道,语气里还颇有一些不耐烦的意味。总归平日里这种事是有的,亦没有受过罚的,她才不怕这眼前的二太太。      听了翠衫小丫头的语气,又见她神色轻松无惧,赵芷涵自然感受出了这丫头的狂傲。于是她松了腰上的劲,抬头揉了揉自己的肩头,漫不经心道:“先拖出去在院子里打二十板子,再带过来审问。”      此话一出,便怔了一屋子的丫鬟婆子。大家都不敢相信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的婆子直接掏起了耳朵,然后对旁边婆子说:“太太刚才可是说话了?”      “说……说了吗?”旁边婆子回。      “是说了。”赵芷涵放下揉肩膀的手,看向说私话的这两个婆子,继续道:“就你们俩,陈嬷嬷和……秦嬷嬷,是吧?你们把她带下去,罚完再带上来。”      这姓陈和姓秦的两婆子瞠目结舌,连带其他人也都完全愣了。这所有的话,可都不是她们的二太太赵芷涵能说出来的。那离赵芷涵最近的红衫紫裙的大丫鬟,自然也是呆若木鸡。半晌,两婆子其中陈嬷嬷开了口:“太太,这还没审出她偷没偷呢,这就罚了说不过去吧。”      “对啊,是说不过去。这罚得太重了,太太您得三思。还没问出个所以然来,怎么能说打就打呢?”秦嬷嬷也随声跟着附和道,说完又转向其他下人,带着其他下人也跟着附和起来。      赵芷涵抬眼看了众护着这小丫鬟的下人半晌,嘴角浮上笑意。这小丫鬟叫丝兰,是大太太史氏给她院子里添的,且认给了这陈嬷嬷做干女儿。这丝兰面上是二房里的人,实际时常会去大太太院里玩。这些下人为什么护着她,一是因陈嬷嬷,二自然就是为着大太太的在王家内院里的权势。      赵芷涵笑着,便学着电视剧里的官家太太伸手端了茶杯。她略装逼地充优雅,微拿开茶杯盖,在茶杯边缘轻轻吹气。她一边吹,一边语气闲散道:“这是我的院子,我爱罚谁就罚谁。只要我不高兴,冤死了千万个,那也是我的权利。难道还要我摔个茶杯给你们看,你们才打不成?”      赵芷涵这番话说得十分无理,而故意这么说,不过就是要告诉这些奴大已欺主的下人:她是主子,同样她不是个省油的灯,由不得她们再欺负下去了。      只赵芷涵话音刚落,那陈嬷嬷就开口堵了赵芷涵的话道:“太太就是摔十个茶杯,这事不合情理,那就是不合情理。我们虽说是下人,那也不能全听了太太的,什么事都去做。若太太让咱们去杀人放火,咱们也去不成?”      “就是就是,就咱们是奴才,也不该什么都听主子的。”其他的婆子丫鬟又跟着附和道。      下人们这般,那丝兰便开始不避赵芷涵的眼神,直接看向她的脸,嘴角还带着些得意的笑意。赵芷涵看在眼里,也是笑,这是赤/裸/裸的挑衅。      穿越过来好几个月,赵芷涵也发现了,自己身子的原主,就是个被欺负掉下来的主。想着她能死掉被她这个外来人占了身子,应该跟这深宅里的人脱不了干系。      而对于奴大欺主这件事情,忍气吞声吧,她赵芷涵真忍不下也吞不下。只看着这一个个比主子还有主见还要嚣张的下人,作为一个有平等价值观的现代人,真的都很想上去把她们虐哭。是虐哭,不是虐死。      现今这满屋子里的人,唯一没有出声讲话的也就是赵芷涵身旁的红衫大丫鬟红依了。这大丫鬟是原主娘家带来的,虽不勇猛对抗所有人护主,但是唯一不落井下石的一个。她护主太明显激烈,那一定会遭别的下人欺负算计,赵芷涵还是很理解她的。      赵芷涵就这般默默把所有人的反应都看在眼里,只悠闲抿了口茶,然后端着茶杯站起来。她走到丝兰面前,看着她的眼睛,抬手用食指压住她的嘴角,压得她不能再有笑意,才像对一只犯错的小狗一样开口道:“这么多人护你,是不是很开心?”      丝兰还没说出声,赵芷涵手里的杯子已经落了下去,直接砸在了她的脚面上。杯子里的茶水洒出来,湿了丝兰的鞋袜。赵芷涵试了水温,不是十分烫不会伤,但绝对有很清晰的痛感。在浇完茶水之后,赵芷涵接着又踩住了她鞋子边缘,不让她有跳脚的可能。      丝兰果然硬呆在原地,咬着唇生压着眼泪,眼眶都湿了。半晌,赵芷涵才松开她的鞋子,慢走到陈嬷嬷面前。陈嬷嬷见她走过来,还故意挺了挺腰身,撑着气场迎面看着赵芷涵。她又见丝兰被烫了脚,也是十分生气。      赵芷涵却是看着她,只笑了一下,然后抬手猛地揪住了陈嬷嬷的衣襟,险些把她提起来。话语上压制不住,她赵芷涵还不信暴力也压制不住了。她身为主子可以不顾身份脸面动手,她倒是要看看这群叼奴有没有屌到敢还手的。      “哎哟,我滴个妈呀……”陈嬷嬷显然没有料到这二太太会动手,更是没料到她这么娇小的人能有这么大力气,只惊得“哇哇”乱叫,两手一齐上来抱住了赵芷涵的手。      赵芷涵揪着她不放,语气缓慢轻软却充满了威胁力道:“混婆子,我再问你一遍,这二十板子你打……还是不打?”      “太太,你这是做什么。我一个老人家,在府里服侍了一辈子,怎么就遭到这种待遇了?你让我打我自己的女儿,我如何下得去手呢?太太这般对我,这要是传出去,是要遭人耻笑的呀。”陈嬷嬷自然是不就范,伸着脖子还是“教育”赵芷涵。      赵芷涵见她硬得很,手上用劲更大,又往上提了提道:“嬷嬷不打,那我可就自己动手了。红依,拿板子来。”      “诶。”红依得了话,把被震惊得早有些抽离的灵魂拉回来,忙出去找板子。      等红依拿回了板子,赵芷涵伸手接了。其他人都猝猝的,不知这二太太是真要耍狠,还只是装腔吓吓人。而赵芷涵接了板子,一把松开陈嬷嬷的衣襟,顺势出力把她推倒在了地上,然后抄起板子就打在了陈嬷嬷的屁股上。      “哎哟!”陈嬷嬷应声惨叫,忙捂住屁股,然后麻利翻身过来抱住赵芷涵的腿,“太太莫再打了,我打便是我打便是。”      ☆、第二章   见陈嬷嬷这瞬间的改变,赵芷涵手中抡起的板子停在了半空中。她低头看着陈嬷嬷,开口道:“若是早听话些,何须挨这一板子?这一次是打在腚上,下一次可就直接上腰了。”   说完,赵芷涵把板子就地一丢,丢在陈嬷嬷旁边,走回自己的椅子道:“你和秦嬷嬷把丝兰带下去打,红依你去数着板数。我在这儿等着,打完带回来。”   “诶……”陈嬷嬷应得声音乱颤,显得有些吃力地拿了板子从地上爬起来。这老胳膊老腿的,赵芷涵若是打在腰上,可真要废了。   这会子丝兰见事情发展成这样,才没了叼叼的样子,真慌了。陈嬷嬷哀伤着一张老脸过来拉了她的胳膊,颤声道:“丫头,走吧,不打不行了。”   丝兰自然不依,她卯着劲一把甩开陈嬷嬷的手,看向已坐在椅子上的赵芷涵,瞪着眼睛道:“我是大太太的人,太太若想打我,还得先请了大太太的命。若是无端把我打了,大太太必是要找你算这笔账的。”   “哟……真把自个儿当宝了呢?”赵芷涵听了只是笑,此番的笑不过是不屑的嘲笑和讽刺,这小丫头还真是拎不清。她不是嘲笑她作为下人的低阶层身份,只是笑她身处此种位置,偏还不知自己几斤几两。   赵芷涵回看着丝兰的眼睛,收了笑容继续道:“你可以问问你干娘,你到底是大太太的人还是我的人。再告诉你,不需你偷东西。只你作为一个院中洒水除草打杂的下等丫头,没经得人允许就进了我房里,就足够打你二十板子的。你以为,我房里隔三差五地丢东西,我不知道是谁做的?这么明目张胆隔三差五就生点事,你也真以为我不知这背后仗着的是谁的势?”   若不是大太太史氏是她靠山,这院子里也还真难得隔些日子就丢东西,隔些日子就出事端。即便有些下人是极品,但也断然不会极品到此地步。有些人是为了排挤为了看戏,有些人则是自甘当自己是狗,而后狗仗人势。   丝兰被赵芷涵堵得说不出话,赵芷涵也懒得再跟她费口舌,只扬了扬手道:“快拖出去。”今儿不治她心服口服,这院子安生不了。   “诶……”陈嬷嬷为难地看了丝兰一眼,便又拉上她的胳膊把她往外拽。秦嬷嬷见陈嬷嬷彻底没了气焰,也只好跟上来拉着丝兰另一边。见如此,丝兰此时算是慌大了。她转头看向陈嬷嬷,睁大了眼睛道:“干娘,你怎么能听她的真要打我呢?”   陈嬷嬷叹了口气,“别犟了,待会太太再改口三十五十板子,岂不吃亏?”   这般看来,到底还是老奴有心思。主子硬起来了,奴才再牛那也是硬不过主子的。硬拼下去,吃亏的只能是奴才。依势行事,才能在这个深宅大院里少吃些亏。   丝兰年轻些,又是之前从没把赵芷涵放在眼中惯了的。此时叫她松口求个饶都难,便只能是被拖下去打了二十板子。陈嬷嬷怀着私心,下手很轻,但板子的重量在那呢。丝兰只趴着,打到痛处便尖叫。   这板子落下去的一幕幕,看得院中其他下人无有不心惊肉跳的。那“啪啪”的一声声板子接触皮肉的响声,亦是惊得人心都揪起来了,仿佛那板子就打在了自己身上一样。连红依在一旁数着板数,都是半闭着眼的。   等陈嬷嬷颤着手把二十板子打完,丝兰屁股上便只剩下热辣辣的痛感,尖锐无比。陈嬷嬷满眼不忍,撂下板子上去拉她起来。丝兰借着陈嬷嬷的身子才勉强站起来,委屈得嘴巴一扁哭了道:“干娘,你不如直接打死我,我还有什么脸面活着?”   “闺女,这事怪不到我啊……”陈嬷嬷心虚讨好地看着丝兰道,却是话刚到一半,就听得屋中赵芷涵说:“陈嬷嬷,打完了就带进来吧。”   “诶……诶……”陈嬷嬷忙应了,又转头对丝兰低声道:“丫头,好汉不吃眼前亏。你进去了可要服个软,该认错认错该磕头求饶也别站着,少得些罚才是正经的。”   “干娘,我咽不下这口气。”丝兰还是不死心,养了这几年的心气根本压不下去。   陈嬷嬷略焦躁地出了口气,捏了她的胳膊,继续道:“快别再说这话了,你有什么气咽不下去的?做奴才的那就是生来受气的,不能得了几年好日子,就把这给忘了。我看太太这下是来真的,咱们还是小心些。主子毕竟是主子,咱们都是被栓的蚂蚱,绳子在她手里呢。得不得自由,还不都她说了算么?”   丝兰怄着气想跺脚,还没抬起脚就感受到了屁股上痛感,便“嘶嘶”抽气。那边陈嬷嬷拉着她往屋里去,一边还嘱咐:“可得记住我的话。”   “记住咧。”丝兰应得心不甘情不愿,扶着陈嬷嬷往屋里去。   几人进了屋,陈嬷嬷把丝兰放到赵芷涵面前站着,和秦嬷嬷、红依便各归了自己的位子站好。赵芷涵直直盯着丝兰,见她还是一脸的怨气,很是不爽的样子,便开口道:“二十板子嫌少,是么?还是……陈嬷嬷根本没用心打?”   陈嬷嬷听言忙上来躬身解释道:“太太,老奴可不敢呢。”   赵芷涵看了陈嬷嬷一眼,坐直了身子,又把目光放到丝兰身上,开口道:“现在能不能说了?为何要进我屋……偷银子?”   丝兰咬唇,心里想着进来之前陈嬷嬷跟她讲的话。她微抬眼看了看赵芷涵,怎么都觉得她跟以前根本不是一个人。这满身的气场,哪里是以前那个二太太能有的?她这般思量着,便忍痛忍辱,扑通跪到了地上,低着头道:   “太太,我没经得您的允许就进了屋,是我的不对。只是我并没有要偷银子,我不过是见这房里无人清扫,遂进来清扫了一番。那屉子里的银子,是我清扫时不小心翻出来的。不曾想,就被您看到了。”   赵芷涵看着她,挑了下眉,“清扫屋子怎不见你拿掸子抹布亦不见你拿扫帚?难道……你是用袖子在擦橱柜桌椅不是?”   “正是正是。”丝兰见赵芷涵这么说,也懒得扯谎了,遂忙应了道。   她话音刚落,赵芷涵就笑了起来,一边笑还一边道:“你当我是傻子呢?”   丝兰咬唇不语,其他人也都眼里略带同情地看着她。再追问下去,赵芷涵一定能把丝兰堵得死死的。想要怎么罚她,那都是有可能的。当然也有平日里不合的,则是满眼里的畅快之意,巴不得看着丝兰多受些罚,谁让她平日那么张狂。   而赵芷涵笑完,并没有再质问丝兰什么,只站起来道:“今儿给你的教训是小的,但你也给我住这教训。银子没丢,今儿打了这二十板子,先就饶了你。不过你记着,此后我这院里房里再丢些什么东西,唯你是问。下一次,二十板子我亲自来打。不打得你皮开肉绽,我都不称是你主子。”   话语里的森森狠意让丝兰不自觉心里凉了半截,其他院子里的下人,也都在心底多多少少生出些许寒意。她们都没想到,曾经那个在这深宅中柔弱得没有丝毫存在感的二太太,狠起来凌厉起来,竟比大太太还吓人。这种吓人不是直剌剌的,而是外面包裹着一层柔弱的外衣,更是叫人心颤。   偷东西的这件事情到此终了,赵芷涵本身就没有想把这事闹得大,只是该威慑的都要威慑到。她要让王家的人知道,她这个二太太此后也是个不好惹的主。还有那些藏着一肚子坏水的人,坏水往她院子里洒的时候也得悠着点。没事故意出点乱子,想看她二房的笑话,这些心思也都该掐了。   却说丝兰伤得不重,却还是需要卧床的,陈嬷嬷把她带回去后照顾得还算尽心。只经过这事,赵芷涵院子里的气氛在悄无声息中全然变了。赵芷涵也知道还是有很多下人的心是没压住的,但见现在的安宁表象,也算为自己的行为喝了彩了。   事情结束后,赵芷涵就打发了屋里的所有人,只留红依在旁陪着。这红依也不愧是和原主一块长大的,性子温软闷得很。除了避事自保,是个什么手段和攻击性都没有的人。   赵芷涵坐在桌边把那救下来的三十两银子在手里颠了颠,叹了气道:“穷省了两个月,省出来三十两银子,也不知道能买些什么。”   红依给她桌子上新换了茶,见赵芷涵刚处理完丝兰的事就像没发生过一样,专心起了钱的问题,便多看了她两眼。若是以前的赵芷涵,哪怕不小心撞了人,都是要悔愧一阵子的。   其实早在两个月之前,红依就发现了赵芷涵的转变,只是一直没说没表现而已。今儿见了赵芷涵这般,也在心里肯定了,她家主子再也不是之前那个主子了。   ☆、第三章   赵芷涵琢磨了半晌银子,把钱丢到一边,突然看向红依道:“怎么大户人家的太太,除了月例银子,都没有别的收入么?”   红依见她说话,便回了神,开口道:“太太嫌月例不够么?”以前的赵芷涵从没关心过钱的问题,她常伴家中老太太吃斋念佛,所以倒也没什么地方花钱。   “够用是够用,只是……”赵芷涵不知该怎么说,半晌又转了话头道:“只是我出嫁之前,娘私下里跟我说过,这大家太太都是有些黑色收入的。怎么到了我这,仅剩些月例银子了呢?这一个月的月例是二十两,我苦省了两个月才省出了三十两。”   “太太省钱做什么?”照理说像之前做个安分的居家妇人,不管家不拿事,二十两银子也就够了。   赵芷涵自然不会告诉她,其实她在琢磨着怎么回到自己的时代。穿越到这里非她自愿,只是在做实验的时候遭遇了爆炸事故,等醒了就在这里了。虽说她命不是很差,穿越成了王家的二房太太。但是,与现时代相比起来,这里的生活条件实在是堪称恶劣。   降暑保暖的设备都不好,晚上点的油灯总是招来无数蛾子。没电视没网络,让她这个低头族内心产生了深深的与世界失去了联系的感觉。就连那床枕被褥,睡了两个月了,还是十分不习惯。这雕花小床,她一大动翻个身就晃起来,舒舒服服打滚几乎不可能。   所以,赵芷涵从来了起,便想着法儿攒钱。她不过是想能买到什么是什么,利用自己已有的科学知识储备,看能不能弄出个可穿越的东西出来。赵芷涵前世是在物理研究所工作,是个经验不是很足的工程物理学家。但是,只要有希望,她就得试试。   “要做一件大事。”赵芷涵是这么含糊地回答红依的问题的,回答完又问:“有没有什么法子能增加收入的?”   红依想了一下,这突突地想进账增多,除了坑蒙拐骗不知道还有什么法子。半晌,她像是想到了什么事,便道:“太太,再一个月就是老太太的五十寿辰了。寿辰办宴,管事的都可从中捞点油水。只是,这事有大太太在,怕是轮不到咱们插手。”   赵芷涵抬手摸了一下下巴,然后意识到自己没胡子又缩回手去。有没有法子得不得机会,很大程度上还是能靠人为改变的。   赵芷涵一直把这事搁在心里盘算到晚上,一边想一边自己打水来洗漱了,连带铺好了自己的床。   红依打了水进来,见她又是诸事自己做停妥了,便又把水端出去了。半晌,她才又折回来,进了屋到正在梳头的赵芷涵身后站着。赵芷涵看她有话要说的样子,便一边梳着头发一边从镜子里看着她道:“怎么了?有事么?”   红依酝酿了一下,才开口道:“太太您最近变得很奇怪,好似变了个人,我……”   赵芷涵拿着梳子的手顿了一下,微侧了下头问:“都哪里奇怪?”   红依手指交缠,咬了下唇道:“性子变了,连从小一概不做的事,如今都自己做了。别的人看不出,我跟了太太这么多年,是看得出的。”   赵芷涵又梳起头发,她是无意中表现得太独立了。在现代那会也没人伺候,自然不习惯穿越过来之后打个帘子这种举手就能做的小事都需要下人。而且这些生活琐事,不要人服侍,自己做才更省时省事。   不过,现在看着红依的表情,她不解释不行了,便放下梳子转身看着红依道:“以前在这里过的什么日子,你都看到了,咱们不能一直那样下去不是?若人活得无声无色,连最起码的尊严都没有,还有个什么意思呢?我若再不打点自己,打点这院子,谁知接下去是个什么境况呢?”   红依听着她的话,甚觉在理,只微点了头道:“太太说得是,天儿不早了,太太早些歇下吧,有事只管叫我。”   “嗯。”   说完,红依便出了屋子。赵芷涵又回身看了看镜子中的那张脸,看了两个月了,还是不大习惯。镜子里的脸蛋是不差的,且越是细看越是觉得好看的那种。可能只是因为性格原因,不招王子腾喜欢。所以赵芷涵穿过来这两个月,王子腾一次也未在她房里宿过。   赵芷涵打理完自己,便去床上要睡觉。却是刚要躺下,便听得外面有小丫鬟拍门道:“太太,老爷来了。”   赵芷涵脑子一滞,老爷是谁?再想一下,想起这老爷应该是王子腾。还真是,不能在心里瞎念叨人。他不来还好,来了可怎么招待呢?   身为人家明媒正娶的老婆,又有妻为夫纲的三纲之一在,赵芷涵只得下去开了门。王子腾站在门外,见她开了门便径直往里去。赵芷涵在心里嘟哝这人连起码礼貌都没有,却也只能关上门跟进去。   王子腾进了里间,站在床前就微微展开两只胳膊。赵芷涵站在他面前,莫名其妙地看着他:“老爷,这是做什么?”   王子腾低眉睨了她一下,“我是多少日子没过来,你就连服侍人的事也忘了?”   赵芷涵这才意会过来,敢情叫她给他脱衣服呢。于是,赵芷涵便过去到他面前,动作笨拙地去把他外面的敞襟长衫脱下来,挂起来又回来解他的腰带。别说是服侍别人脱衣服,她赵芷涵给自己脱衣服都成问题,这古代穿的也忒讲究繁琐了。   只在赵芷涵帮王子腾脱衣服时,王子腾低眉看着她,开口道:“听说你今儿把丫鬟给罚了?”   “是的,老爷。”赵芷涵应,这才明白过来这王子腾为何会来她院里。   “怎么突然想起来治理院子了,现在不爱烧香拜佛念经了?”王子腾说的这话颇有些嘲讽的意味,一个二十刚出头不多的女子,成日天地跟着婆婆烧香念经不管家中事,确实不多。若是谁家娶了这样的媳妇,也算运背。   “爱,明儿就去老太太院里陪她念经。”赵芷涵不管他话语意思,干脆道。等她颤着双手帮他把繁重的衣服换成寝衣时,如释重负般长长吐了口气。   王子腾换了寝衣,便去躺到床上。赵芷涵站在床边,居高临下看他,心里感觉有千万只蚂蚁在爬,千万只苍蝇在飞,不能再糟心了。又不是喝醉了一/夜/情,她怎么才能十分淡定躺在他身边睡觉,这是个很严重的问题。   王子腾躺下半晌,见赵芷涵一直站在床边不上去,便看着她道:“做什么呢?不准备睡觉么?”   “睡。”赵芷涵说完后,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躺在了王子腾里面。但是侧着身子,背对着王子腾。王子腾叹了口气,好似觉得十分没趣,伸手越过她的肩到她胸前就去拉她的寝衣。   赵芷涵一慌,一把死死抓住自己的寝衣衣襟,开口道:“老爷,不是要睡觉么?这是要做什么?”   “现如今咱们还是只有一个女儿,你说做什么?”王子腾显然把这事当成了生儿子的任务,也是没多大激情的。赵芷涵也庆幸他对自己没什么感兴趣,便一把弄开了他的手道:“来月事了,下次吧。”   王子腾只觉十分无趣,收回手叹了口气,就翻身下了床。赵芷涵看他的架势,貌似是要走。不过他只在床边站了一会,便又躺回了床上去,背对着赵芷涵一句话也不再说。赵芷涵则手抚胸口,长长出了口气,虚惊一场。   王子腾把赵芷涵的声音听在耳里,也能感受到她的情绪。半晌,他翻过身去,对着她的背道:“你是不是怪我?”   “老爷,没有的事,你想多了。”赵芷涵压下轻松的心情,开始闷着声音应王子腾的话。   “那我怎么觉出,你跟之前大有不同呢。”   “呵呵呵……”赵芷涵干笑,“想是老爷长时间没见过我了,生了错觉。”   “应该是吧。”王子腾也是这么说,说完便不再说一句话,不一会便在赵芷涵身边睡着了。赵芷涵听着他的呼吸声,看着黑不隆冬的屋顶,一点也睡不下去。一个人睡觉习惯了,有一个在旁边,简直就是煎熬。   她睡不着,便开始听着墙角的蛐蛐声数数。这般听着听着,蛐蛐声音时大时小,她就秉神细听。她的意志力越集中,声音听得就越分明。然后,便听得一声娇/吟。赵芷涵身子瞬间紧了一下,注意力涣散,声音没了。这个……是女人欢/爱时发出的声音。   赵芷涵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听到那么一声,心里的恶趣味和好奇心膨胀了很久,她又凝神起来,果然开始听到很多不同的声音。夜已很深了,能听到的东西不多,大家都睡了。能听到的,不过是些上夜的婆子的闲言碎语。   然后……便是那女人的像是身在极乐之中声声吟哦——啊……嗯……哦……慢点……快点……之类。   赵芷涵自认偷听这事很没道德很猥琐,便要收了意志,却在这当口听得一男人的声音道:“嫂子,我把你弄得还舒服?”   “啊……”那女人极具爆发力的这一声猛地打在赵芷涵的耳膜上,赵芷涵惊了一身寒,刷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第四章   赵芷涵突然翻坐起,动静不小,把身旁的王子腾也惊醒了。王子腾没睁开眼睛,翻了下身言辞含糊道:“怎么了?做噩梦了?”   赵芷涵手抚在胸口,呼吸不稳,这事可比做噩梦可怕多了。刚才那声音,再配上“嫂子”这一称呼。王家上上下下这么多人,赵芷涵还是首先就想到了王子腾的弟弟王子胜和大太太的史氏。   想了半晌,赵芷涵又觉得自己想法太猥琐,忙摇头把这想法赶出脑子。红楼原著里面有多少这种腌臜事,赵芷涵看书的时候没清数过。唯一最隐蔽却也是最明确的,就是秦可卿和她的公公贾珍。这事十分荒唐,所以才促使了秦可卿生命的消亡。   这种事情,就是不作死就不会死的典型。   赵芷涵缓了半天才缓过来,然后慢躺下身子。她刚躺下,王子腾一个翻身,手便搭在她的腰上,顺势又把她往怀里揽了揽,迷迷糊糊道:“快睡吧。”   “我了个深深地去……”赵芷涵在心里默叫,他这是成心不想让她睡好么?没办法,赵芷涵只好抬起手,慢慢把王子腾的胳膊拎开了。王子腾颇为不耐烦地动了下嘴巴,然后便翻身背对赵芷涵继续睡起来。   赵芷涵这一夜自我折腾,几乎是没睡的。天蒙蒙亮的时候好容易睡着,偏没睡了一会就被红依的声音唤醒了。她像僵尸一样直直坐起来,耷拉着脑袋,眼睛也不睁迷迷糊糊道:“牙刷先生呢,速速来给我刷牙,饶你不死……”   红依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只转头看了一眼已梳洗穿戴好的王子腾。王子腾走到床前,伸手戳了一下赵芷涵的脑门,开口道:“哪里有点媳妇该有的样子,越发没规矩了。快起来了,还得去老太太跟前晨省呢。”   赵芷涵脑袋受力在脖子上晃了几下,被强制叫起床真的是一件极其痛苦的事情。不过“规矩”、“老太太”、“晨省”这几个词在她脑子里形成概念时,她猛地睁开了眼睛,然后一脸不好意思的懊悔。罪过,又差点以为是在自己的小窝里。   王子腾看着她的样子,以前看她就烦,现在不知道为什么莫名觉得有喜感。他抖了抖自己的长衫,看着赵芷涵道:“我出去喂下廊上的雀子,快梳洗随我去老太太院里。”   “是,老爷。”等王子腾出了屋,赵芷涵麻利地下了床,用青盐洗了牙。又是洗脸又是坐到镜前上妆梳头,当然上妆和梳头这件事是红依服侍她来的。她可以自如卸妆解发髻,却是实在不会画古代的妆梳古代的头。   等一切收拾妥当,她出了房门,见王子腾还等在外头。她和王子腾去到老太太吴氏的屋里,王子胜和李氏已经晨省过走了。刚好遇上的,是大太太史氏。王子腾哥哥死得早,这史氏是个寡妇,膝下有一儿子叫王仁,一女儿叫王熙凤。   赵芷涵对史氏不熟,对王仁王熙凤那可是很熟的。这种熟,自然是从《红楼梦》里面看来的。王仁在书中乃是一个忘仁之人,为了钱而卖了凤姐女儿巧姐。至于凤姐,干过多少见不得人的勾当,看红楼的大家都知道。   在赵芷涵的观书印象里,王家没几个好人。头号招读者不喜的,自然是王子腾的大妹妹,就是贾政之妻,书中叫王夫人的。凤姐是个心狠手也辣的人,说好可好说坏也真坏。而嫁到薛家的书中叫薛姨妈的,则是妇人之仁极重慈得过犹不及的一个人。   说起来,好不好坏不坏,这些人到底目前和赵芷涵还扯不上太大的关系。一个在贾家,一个在金陵薛家,凤姐还是个才八岁的小孩。现在与赵芷涵最有关系的,是王仁和凤姐的妈——王史氏。想着王仁和凤姐能长成那副性格,肯定也是这妈一手教育出来的。   却说赵芷涵和王子腾进了屋,便去给老太太吴氏请安,然后又向史氏问好。在向史氏问好的时候,赵芷涵故意细看了史氏一眼。穿越过来这么些日子,她都没有好好看过这个大嫂子。这样一看,赵芷涵在史氏脸上看到的是春风满脸,面若桃花娇。   赵芷涵不知道一个寡妇到底该是什么样子的,她只知道书中的李纨是什么样子。她还记得书中说李纨的那个词——“槁木死灰”一般。她这么注意史氏,不过是因为夜间听到的那段不该听见的声音。   和史氏招呼后,赵芷涵移开目光,轻吸了下鼻子,便闻到了一股极好闻的脂粉香味。她又暗中嗅了下鼻子,这味道是从史氏身上发出来的。或许是自己因为昨晚的事情总是恶意联想,或许不是,赵芷涵总觉得寡妇史氏比自己过得还滋润。   至此,赵芷涵也算是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情。她是在实验中遭遇爆炸事故穿越的,照理说嗅觉视觉听觉都该变得极差才对。可结果恰恰相反,现在她各种感觉器官较起常人来都发达很多,而且有着自己也估量不出的力气。   简直……老天爷给开了挂一般。   赵芷涵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思维里,一直到王子腾伸手扯了她后面的衣服,她才回过神来。原是靠在软榻上的老太太吴氏在叫她,她忙应了,过去吴氏身边,看到她金边蓝底的抹额上镶的一块翠玉上流过些光泽,便把视线停在了上面。   吴氏抬头看向她,慢吞吞开口道:“好些日子不来陪我念经抄经了,在忙什么呢?”   “额……”赵芷涵卡了一下,她从红依和王子腾的话中隐约知道原主常陪这个老太太。但是她没有烧香拜佛的喜好,所以一直也没过来。如今见吴氏这么问,她只好笑着道:“院子里太乱了些,我正打理呢。想着,打理好了,可一心陪着老太太的。”   吴氏笑,“昨儿我也听说了,你把院子里的丫鬟罚了?”   “是,那丫鬟叫丝兰,原是大嫂子给的。当时在气头上,也就没来得及跟大嫂子说,自己先罚了。”赵芷涵这么说,想着把事情都摊开,也好让史氏没由头暗下里找自己麻烦。   吴氏笑了笑,“她给你了就是你的人,又是在你院子里,你罚你自己的人,不需告诉她。”   “是,老太太。”赵芷涵应,史氏站在一旁也不好出声说什么,便一直闷声不语。这老太太虽说什么都不管,但毕竟是王家地位最高的人。不管她史氏如何当家,在老太太吴氏面前,也是一句异议不能有的。   这般说过话,吴氏也就让三人都各自回去了。王子腾自然往前院去,或是去任上,并不留在后院里。赵芷涵回到自己的院子,用了些早饭,便无所事事起来。她不会绣花,不会做针线,几乎古代女子一切能用来打发时间的事情她都不会。   于是赵芷涵在房间里呆了一会,便独自出去摸着路子,找到了王子腾的书房。她是第一次见古人的书房,进去之后只觉浓重的墨味钻进鼻孔。紫木书架排得整齐,上面排满了大小线装书。最里面放了一张书中,书桌上自然就是文房四宝。   赵芷涵在书架前穿走查看,找了数本有关机械的书籍,便默默揣进了怀里。等她找完最后一排书,转身想回去时,便看到了站在她面前的王子腾。赵芷涵被吓得一跳,半晌回神叫了声:“老爷……”   王子腾看了一眼她腰带上方鼓起来的肚子,然后走去书桌边坐下道:“女眷不可到前院里来,更不能到书房来,这点规矩你都忘了?”   赵芷涵被堵了话,不知道该说什么。她确实是很多规矩都不懂,这封建社会给女子的狗屁规矩未免也太多了一点。样样都得遵守,过得还叫日子吗?就是锦衣玉食,她也分毫不羡慕这样的日子。   王子腾见她不说话,低着头,一脸知错又可怜的表情,还带着些若有若无的倔强。他又站起来,走到她面前,指了指她的肚子道:“藏的什么?”   赵芷涵默默抬手护住肚子,小声道:“来书房当然是书,在院子里太没趣了,我就来找点书看。”   “看来烧香念佛识了不少字,拿出来我看看,都是些什么书。”王子腾伸着手在她面前。   赵芷涵捂住肚子,十分不想给,只道:“总之不是《西厢记》、《会真记》之类的。”   王子腾瞬间深蹙了下眉,满脸不可思议不敢相信的表情看着她,“《西厢记》、《会真记》?”   赵芷涵愣住,此时只想狠拍自己的脑门。这么说出来,不就暴露了她看过这些禁/书了嘛。虽然,她真的没看过,只看过电视。而且这种小儿科的书,在红楼的社会里是禁/书,在现代那会再小清新不过了好吗?   王子腾见她不说话,挑着眉,盯着她又问了一遍:“你看过《西厢记》、《会真记》?”   “没……没有。”赵芷涵鼓了鼓气,“只是听说过。”   “那你觉得张生和崔莺莺之间的故事动人吗?”   “不……不知道。”   “那红娘呢?你觉得作为一个大户人家小姐的丫鬟,明知小姐许有婚约在身,还在其中牵线,合不合情理?”   “不……不知道。”想挖坑给她跳,试探出她看过这些书,门都没有。   ☆、第五章   王子腾看着她,脸上没有笑意,手指伸出成掌到赵芷涵面前。赵芷涵微抬头会看他,护着自己肚子里的书,摇头。王子腾动了一下眼神勾了一下手指,赤/裸/裸的无声恐吓加威胁。赵芷涵却还是那副那副盯着他,摇头。   王子腾耐着性子到现在,显然已经没有耐心了。他也不管赵芷涵愿不愿意,伸手就去扒她的衣襟,猛地把几本书抽了出来。赵芷涵被她粗鲁的动作吓得愣愣的,半晌才想起来整理外衣,抬起头只见他已经开始翻看翻出来的几本书了。   王子腾看着几本书的封面书名,不时挑眉看向赵芷涵道:“《考工记》?《梓人遗制》?《天工开物》?”   “嗯。”赵芷涵把眼神放在书上,这么应。   王子腾把书拿在手里,看着这几本书,皱了下眉,然后抬头看着她道:“你……自己看的?”   “嗯。”赵芷涵又这么应。   王子腾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这个不识多少字的夫人开始看书本来就已经是件奇怪的事了。偏这曾经弱得跟什么似得赵芷涵看的不是《女戒》《内训》之类,也不是陶冶性情的诗词歌赋,居然是机械书籍。   这些书,都不知放在架子上多久了,从来没有一个人碰过。古人装装高雅装装贤士,看的不过都是些诗词歌赋。王子腾总觉得赵芷涵看这些书,简直不在他能接受的范围内。   他悻悻地把书塞回赵芷涵手里,转身又往桌边去。赵芷涵把书拿在手里,见他没话说了,只看着他的背影道:“老爷,那没什么事我就回去了。”说完,她就默默往外走。都说书房她不能来了,在他还没明确找她麻烦之前还不赶紧溜。可是,她没走几步又被王子腾叫住了。   赵芷涵听言而立,转过身来,规规矩矩颔首站着,“老爷,还有什么事儿?”   王子腾拿起笔架上的毛笔,头也不抬,“过来帮我研墨。”   “可是老爷,女眷不是不能待前院呆书房么?”赵芷涵站着不动。   王子腾依旧不抬头,只道:“来都来了,书也被你揣回去了,多一项研墨也没差。”   “诶。”赵芷涵顿了半晌,还是过去放下了书。她抬手握上研墨石,按着记忆中古人的模样慢慢研起磨。她一边研墨一边看王子腾写的字,只见满纸草书,只识得一个“之”字。   王子腾又写了一会,书房里无人讲话,一直静静的。然后,王子腾突然开口道:“不解释解释你为什么翻这些书回去看么?”   赵芷涵一顿,研墨的手速变慢,一边思索借口一边道:“我只是觉得成日天呆在院子里怪无趣的,所以就想找些书籍回去看看。怎奈我看了半天,那些书籍里都是乌压压的文字,只有这几本还有些图,所以就拿了这几本。”   “就因为画了些画在里面?”王子腾搁下毛笔,抬头看着她。   “嗯。”赵芷涵点头。   王子腾轻出了口气,一副无奈的语气道:“若是觉得无趣,就多花些时间照看照看仪姐儿。从小就把她丢在老太太那处养着,于你能有多少好处?不如亲近了母女关系,你也有些乐子。若你一直在生不出个二胎,偏仪姐儿又只跟老太太亲,那你还有个什么意思?相夫教子,一样都没成,就别看那些杂七杂八的了。有那么会子时间不如给仪姐儿做些衣服鞋子,也尽了一个做母亲的本分。”   这仪姐儿仪姐儿说的便是王子腾和赵芷涵身子原主生的那女儿王熙仪了,如今年龄有四岁,比凤姐儿小了四岁。只因长得可爱惹人疼,老太太吴氏甚是喜欢,又怕赵芷涵的性子委屈了这仪姐儿,才放在自己身边养着。   赵芷涵不知道原主有多亲近自己的这个亲生闺女,总之因为王熙仪跟着吴氏住,所以与她并不大亲近。她如今又是觉得自己在这院子里自身难全,还得琢磨怎么弄到钱把自己弄回现代,自然是没有心力分到给孩子做衣服鞋袜什么的。即便她有这心力,也没这劳动技能。   于是,她只能研墨,然后内容敷衍表情语气却极为认真地应道:“是,老爷。”   赵芷涵目前不想过多掺合红楼这个世界的事情,她也想过,如果她回不去了,那她对孩子的教育绝对是这个时代最高级的。当然,这也是一个旷日持久的事情。   王子腾看着她的样子,就忍不住低头摇头叹气。叹完之后,又仰头看向她道:“有些话跟你说过也不是一两遍了,你去老太太那里,也别光想着烧香念佛的。老太太现在是个闲人,但以前那是管家好手。相夫教子的事,多去跟老太太请教些。难为你都这样没德行,她偏还喜欢你。”   赵芷涵心里的一股气一直往上涌,涌到喉咙处噎住。若不是有三纲五常的规矩,她一定拍案而起瞪着眼睛告诉他:作为一个男人,这么啰嗦一点都不Man的。还有那些有德行没德行的话,听了就直接想用意念爆他头。还好,她没有用意念控制事物的超能力。   赵芷涵在被王子腾一番教育,并且只能点头称是后回到自己的院子。她窝在房里,思绪飞腾地把王子腾的话想了半晌,想通了一个道理。若她从内而外地不接受这个时代的封建思想,她可能很多事情都不会顺利。所以,她要做的是外化而内里不化。   而现在最需考虑的,就是接下来吴氏五十岁生辰时,需要什么技能才能接手管家事宜。当然,能走到这一步,还有一个很大的前提,那就是史氏会放弃这次管家权力,或者因为某些特殊原因不得不放弃。   赵芷涵这么想着想着就到了晌午吃饭时分,红依帮她布好菜,主动过来扶她到桌边坐下道:“太太,今早您去哪了?凤姑娘带着咱们姑娘过来院子里玩了一遭,偏您又不在。”   赵芷涵拿起筷子,夹了个菜到碗里道:“没什么要紧,又不是亲戚另家别院难见的,待会吃完饭我去老太太院里便是。你现在给我去厨房里要点精致些的点心,我好给仪丫头带过去。”   “诶。”红依应着,便出了屋子。   赵芷涵胡乱吃了饭,又让别的丫头进来收了桌子。在屋里又坐了几刻钟,红依才拿了红木雕花的点心盒子回来。赵芷涵站起来接了,打开看了看,都是些蝴蝶兰花造型的点心。点心赏心悦目,赵芷涵心下满意就把盒子盖上,带着红依去了吴氏的院子。   漫步到吴氏院子,赵芷涵刚跨进院门,便见王熙仪眼睛上蒙着白锦布带,伸手在她面前,手指碰到她裙衫的时候一把抓住了在手里道:“我找到你了。”说完,就抬手摘了眼睛上的布。   王熙仪一看抓的不是王熙凤也不是丫鬟们,而是自己的亲娘,只眨巴了一下眼睛道:“太太,你又来陪老太太念经么?老太太在屋里呢。”   赵芷涵看她的样子甚是可爱,便曲下腰把她抱了起来。一边往院子里去,一边看着她扑闪着长睫毛的大眼睛道:“今儿早上跟凤姐姐去我院里了,是么?”   王熙仪一边摆弄手里的白色锦布,一边点头:“太太好些日子不常来老太太院里,我说想见太太了,凤姐姐就带我过去了。太太不在,凤姐姐就又把我带回来了。”   这话刚说完,一起玩游戏的凤姐儿也过来了,站在赵芷涵面前仰着头道:“二太太,您又来陪老太太烧香念经么?”   赵芷涵低眉看向凤姐儿,这凤姐长得确实漂亮,但与自己怀里的小人儿对比起来,就明显看得出王熙仪是软软的可爱。而凤姐儿则是长得伶俐,说话做事更是不像八岁的小孩子,颇像一个装在小孩子身体里的大人,响快利索,只怕与经常看惯了史氏管家有关。   赵芷涵应了凤姐儿的话,又问:“大太太呢,可是在院里?”   凤姐儿仰着头跟着她走,“是呢,太太最近身子总有些不适不大出院子,又不大愿意叫大夫,我心里可担心着呢。老太太又不管事儿,我也就没跟老太太说。”   赵芷涵还是满脸温柔的笑意,“那你怎么跟我说了呢?”   凤姐儿看了一下四周,向赵芷涵勾勾手指。赵芷涵见她是要跟她说悄悄话的节奏,忙就把耳朵就了过去。凤姐儿微踮脚在她耳边,轻声道:“我就是随口说说,因为二太太您更不管事啊。”   赵芷涵把话听完,笑僵在脸上,慢慢把头收了回来。她看着凤姐儿的眼睛,这对孩子的眼眸,真的叫她看不出这是故意讽刺还是童言无忌。赵芷涵不想恶意揣测小孩的心思,可因为这个小孩叫王熙凤,她还是恶意揣测了——   她不跟老太太讲,是因为老太太不管事,是正话。跟她讲,也是因为她不管事,是反话。因为从根本上来讲,谁都知道她赵芷涵的不管事和吴氏的不管事是不一样的。吴氏是懒得管,乐得清闲。而她赵芷涵,是没本事。   ☆、第六章(虫)   赵芷涵脸上的笑只僵了几秒,脸色便又柔和起来。她托了托怀里的王熙仪,看着凤姐儿道:“既是如此,那不妨再跟我说说大太太身子是怎么个不舒适法。我跟老太太闲说上几句,兴许她能管上一管呢。”   凤姐儿也是笑,“我才不告诉太太呢,要说也是我自己说去,老太太还会说我有孝心。不过太太,您能不能把妹妹放下来了,咱们还要做游戏呢。我会把妹妹带好的,您放心去陪老太太吧。”   赵芷涵把目光转向怀里的王熙仪,看着她柔声道:“要下来玩吗?”王熙仪点头,赵芷涵便放下她,又交代红依把带来的点心分一分便独自进了吴氏的屋。   吴氏的正房里摆有一尊白玉观音像,气氛静穆得有种小观音堂的感觉。赵芷涵进去的时候她倒也没在念经,而是拿着一本经书在塌上打着盹,一旁的丫鬟在给她轻摇着扇子。见赵芷涵进来,摇扇子的丫头在吴氏耳边轻声道:“老太太,二太太来了。”   吴氏动了下眼皮,睁开眼睛,赵芷涵本想悄悄出去的,现在只好上去请安道:“老太太。”   吴氏从塌上坐直了身子,缓了会子神,看着赵芷涵,“你来了,好些日子没来了,坐。”   赵芷涵到她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想着扰了吴氏睡午觉不好,便道:“老太太不睡了?要么我先回去,等您睡好了我再过来。”   吴氏摇了摇头,“不需的,难得你来陪我。还有这午睡啊,也不宜太久。来说说,这两个月你都忙些什么呢?一直不来陪我。倒是你嫂子,见你不常来了,没事就来我这。可实在奇怪,我只爱跟你聊聊天儿。”   赵芷涵知道这老太太喜欢原主,据她了解原主好像缺点多多,但一个人是不可能没优点的。吴氏喜欢她,说明她身上的优点刚好合了吴氏的胃口。   赵芷涵看着眼前吴氏的面容,慈善非常。她当然不能说自己这两个月除了在琢磨怎么回去,就是在了解王家的情况和自己所处的境地。于是,只笑着道:“原是之前身子有些不适,不想给老太太添烦,也就自己在院子里养着了。刚好,也顺便打理打理院子。”   吴氏听言便慢慢点头,然后又看向赵芷涵道:“你倒是开始打理院子了,也不算坏事。你嫂子给你的那丫头,若总是生事,不妨退给你嫂子去,也省得你麻烦了。说回来,这些还都是小事。我只问你,肚子怎么还没动静呢?”   吴氏说到肚子,就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肚子,意会过来吴氏所指。赵芷涵心里有些尴尬,面上却不表现,只道:“老太太,这哪是能急得来的事呢。”   吴氏看着她把嘴一扁,“我不管你,你见我在这家里管过什么没有?我只管抱孙子的事儿,现家里只有仁儿一个,你不加把劲我还指望谁去?”老太太吴氏这话也说明了一个事情:在王家王子胜的三房,其实没有什么存在感。   这王子胜娶的媳妇李氏家世不差,但是个妒忌心极强的,不让王子胜纳妾。偏又嫁过来两年了,一个孩子没得。这女人若是不能生孩子,罪过可大了。可因着她娘家势大,王子胜又是个游手好闲没本事的人,她在王家倒没过得不错。   老太太是个什么都不管的人,李氏想在王家内院里有点儿存在感,便一直与大太太史氏一块。史氏没男人,她没孩子,两人各有各的不美满,便都对赵芷涵多多少少心存些不快。虽说赵芷涵现在在内院中不管家,但其实现在王家当家的是她相公王子腾。若赵芷涵生出个儿子来,这家产是谁的还真说不准。   史氏和李氏各种暗地里使坏,弄得赵芷涵院子里常年不得安生,不过是不想她日子过得舒坦。若她生了儿子,老太太吴氏又喜欢她,本来现在王家就是二房当家,那内院的管理权迟早都是赵芷涵的。这种事情,史氏和李氏自然不愿看到。她院子极乱,王子腾冷落她,几个月不去她院里,才是她们乐意看到的。   可是提到生孩子,赵芷涵就真尴尬了。她虽然占用了原主的身子,但是她可没稀里糊涂到要给王子腾生孩子。王子腾是原主的男人,不是她的男人。一个女人,怎么能随随便便给一个男人生孩子,除非是爱到愿意。   吴氏见赵芷涵迟迟不说话,便盯着她看。半晌,赵芷涵刚要说话,屋外突然有丫鬟道:“老太太不好了,仁大爷出事了。”赵芷涵和吴氏都还没反应过来,便见王仁进了屋子,满身是泥尘,满脸都是青紫的伤,嘴角还有血迹,头发蓬乱。   “这……这是怎么的了?”吴氏见王仁这般,满是心疼。王仁见到吴氏,鼻子一酸,钻进吴氏怀里,眼泪啪啪往下掉道:“是贾珠,他们合起伙来打我。我不敢让太太知道,就来找老太太了。”   吴氏一听是自己外孙打的,突地也就不知该接什么了。她吹了吹王仁眼角的伤,忙对旁边的丫鬟道:“还愣着做什么?赶紧去叫大夫来看看,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可如何是好?”   “诶……丫鬟听言忙出去,赵芷涵站起身来看了看王仁脸上的伤道:“老太太别着急,都是些皮外伤,等大夫来开点药敷敷没大碍的。”   吴氏叹了口气,“这不是看着心疼么。”   作为一个奶奶对孙子到底是一种怎样的心情,赵芷涵没有体会。不过就她二十一世纪所见经验来讲,爷爷奶奶对孙子孙女的爱,可没有多少是理智的。孙子孙女,那就是用来疼的。   这边稍等了一会,大夫就来了,看了不过说是皮外伤没大碍,留下些药就走了。吴氏一边亲自给王仁上药,一边慈声道:“跟老太太说说,珠儿为何打你?”   王仁嘟着嘴,十分生气道:“不过是我与仇都尉家的仇襄名玩了一会,好巧不巧遇到他了。他还带着贾琏和冯紫英,骂我自贱身份和仇襄名在一起玩。我就纷争了几句,他们便合起伙来打我,就连襄名,也被他们打得鼻青脸肿呢。”   吴氏帮他上完了药,叹了口气道:“仁儿,不是跟你说过么,不要和仇家的人有来往。一并那忠顺王府亦或和忠顺王府有关的,咱都不要去结交。”   王仁还是鼓着嘴,“为何不能?我偏跟他们处得来,跟贾家和史家的人都玩不起来。还有姑妈家的薛蟠,我也不爱跟他玩。”   吴氏又叹了口气,道:“你现今还小,再大些就知道了。”   一旁的赵芷涵把这些话听在耳朵里,她自认为自己对红楼虽不是知根知底研究透彻,但基本的人物关系还是都懂的。吴氏说的,叫王仁不要和仇家和忠顺王府有来往。她思来想去,如果不是小孩子之间的不合,那可能就是家族之间的利益了。家族间的利益,在这个时代,最可能牵扯到的,就是政治利益。当然,这只是赵芷涵的自我推测。   吴氏在这里关心自己孙子王仁,赵芷涵又不好意思说走,只好在这陪着,帮衬着吴氏照顾王仁。其实,现在的王仁也不小了,十三岁。书中的贾宝玉,不也就十三岁么。   吴氏哄了很久,才哄好了王仁。赵芷涵原以为这事就该这么结了,却没想到,贾珠的妈也就是贾宝玉的妈,找上门来了。   说实话,听到丫鬟来报的时候,赵芷涵瞬间就把自己的思绪从王仁打架的这件事情上,转到了红楼原著人物的点上去了。等到王夫人带着自己的大女儿贾元春进了屋,赵芷涵便一直把视线放在两人身上。   现在的王夫人是年轻的,长得确实端庄,只她那女儿元春没有遗传得她的良好基因。容貌只能算是不差,却不见出众。赵芷涵想着,这也可能是元春进宫到二十四五岁才被封妃的原因。而且她是因贤德被封,想来只因没有美貌可取。   一直到王夫人和元春向她问了好,赵芷涵才从自己的思绪中出来。这么一看,她现在不能以局外人的身份品评红楼人物,真不是件畅快的事。   王夫人为何这个节骨眼上过来,自然就是跟王仁和贾珠打架的事情有关。赵芷涵想,刚才王仁的片面之词要被推翻了。虽然她不知道英年早逝的贾珠到底是个什么个性的人,但如今是十三岁的王仁一定不是个善类。   果然,王仁见王夫人来了,就一直躲在吴氏身后,连出来行礼都不敢。吴氏使眼看了看身后的王仁,想是也猜到了事情不是王仁说的那样。   王夫人看了两眼吴氏身后的王仁,然后看向吴氏道:“老太太,今儿我来给珠儿讨个公道。仁儿是你孙子,珠儿是你外孙。自家人不帮自家人却是跟外人合起伙来欺负自家人,我倒是头一次听说。若珠儿还能见人,我就带来给老太太您瞧瞧了。”   ☆、第七章(虫)   吴氏见自己女儿这般,知道贾珠一定是伤得不轻,至少比王仁伤得重。她转了头到身后,看着王仁道:“仁儿,你出来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王仁畏畏缩缩还是不出来,元春却突然上前一步到吴氏面前道:“外祖母,是仇家的仇襄名不好。他仗着仇都尉是个武职,常在外面欺负别人。仁哥哥偏爱跟他玩,见人就欺负,不知道欺负了多少家穷人家的孩子。哥哥劝了一劝仁哥哥,就被仇襄名打了,说哥哥伪君子讲什么仁义道理。仁哥哥不止不帮,还……\\\\\\\"   元春说到这,再见着王仁并不出声反驳,吴氏也就知道了这事大致就是元春说的这样。而赵芷涵站在一旁不出声,这话元春说出来确实比王夫人自己说比较好。继而吴氏伸手把王仁从身后拉出来,看着他,面上依旧温慈道:“仁儿,事情可是妹妹说的这样的?”   王仁很是不乐意地把脸扭向一边道:“你们才是一家人,合起伙来欺负我。我要去找太太去,她一定是信我的。”王仁说完,就匆忙跑了。他也没想到他这姑妈会找上门,才来找吴氏诉苦的。   等王仁跑掉后,吴氏看着王夫人道:“这事你可还要追究,若是要追究,到底要个什么公道?”   王夫人到吴氏身边扶她坐下,“老太太若不想追究,我能追究什么?不过刚进来那会说些气话。只是有些别的话,我还是要说的。大哥哥去了,仁儿没爹,也让二哥哥好好管管他。总归,大嫂子深闺内院的是管不着的,还不是由着他在外头结交些不三不四的人混来。这般下去,可如何是好?况且,咱们王家只有仁儿这一根独苗。”   吴氏听罢王夫人的话,坐下后就是长叹了一口气,“这事我也常想,只是这仁儿哪里是愿意亲近他二叔的。又因仁儿住他娘的院子里,他娘怎么说也不放人,他二叔即便有一百个想管的心,也没用。我现在啊,只盼着你二嫂子再给我生个孙子。”   王夫人把目光转向赵芷涵,又看了看她肚子,开口道:“二嫂子,还没动静么?”   赵芷涵见两人的话题突然转移到自己身上了,只好看着王夫人摇了下头,“还没有。”   王夫人伸手把赵芷涵的手拉进手里,十分亲切恳意道:“二嫂子是知道的,我祖父那会子是得了朝廷封的伯爵。到我们这一辈,爵位已经没有了。我家二哥哥好胜心重,不想我家败落下去,所以心一直在仕途上。当年为了考取功名,也是一直不愿娶妻,连我和妹妹都嫁人了,他也没娶。也亏得我家还有二哥哥这样的,要不早就不是什么大户人家了。如今,二哥哥已做了户部尚书,做好了还是要升官的。二嫂子虽然年岁比我小,却是比我有福。但这福气,你得抓住。”   赵芷涵自然知道她说的抓住福气,就是赶紧生个儿子。吴氏也是十分赞同王夫人的话,只点头道:“你大妹妹说得不错,我时常也敲打你,你确实要多放些心思在这上头。别的倒也都不打紧,只数这个最要紧的。”   赵芷涵见推不过去了,只好应着,“是,老太太,我一直把这事放心上呢。”   吴氏抓了她另一只手,“别光说给我听,可一定要放心上。”   “嗯。”赵芷涵点头,只能配合这一家子去演戏。至于她们每一个人怀揣什么私心,她目前还不想揣测。当然,对于给王子腾生孩子这事儿,目前是绝对不可能的。   这般说完,王夫人又把贾元春拉到吴氏面前道:“元丫头过些年就要入宫参选了,我给老太太带过来,让她好好陪陪老太太。不进去还好,若是真进去了,日后再要见老太太只怕就难了。”   吴氏叹了口气,把元春揽进怀里,看着王夫人道:“还是你有心,怕我想外孙女。你妹妹去年生了宝丫头,也就年上回来见了一回,到现在也不回来给我瞧瞧。”   “我也想见宝妹妹,只是金陵到京城太远了些,总不大方便。”王夫人没说话,元春接了吴氏的话。她见吴氏低头去与元春讲话,便笑了一下道:“老太太,咱们就不在这扰了您和元丫头了。来都来了,我跟二嫂子聊会子去。”   “诶,去吧,好好开导开导你这嫂子。跟我在一起,整天烧香念佛的,都傻了。”吴氏说完,便又把注意力转移到了元春身上。   赵芷涵不知道自己和这王夫人有什么好说的,据她所知,在原主没嫁进来之前王夫人就已经嫁去贾家了,并没有什么交集。倒是王夫人与大太太史氏,相处过那么一段日子,不甚愉快。   王夫人偏要去赵芷涵的院子里瞧瞧,赵芷涵便只好把她带了过去。红依和王夫人的丫鬟金钏跟在后头,因着不熟也只能闲说些院子中所见花儿草儿的话。   到了院子里,各丫鬟婆子见自家大姑娘回来了,自然上来招呼一番。却有那陈婆子上来,到赵芷涵面前道:“太太,丝兰要回大太太房里去,叫我上来跟您说一声放了她去。”   赵芷涵看了陈婆子一眼,“你也要跟着去么?”   陈婆子笑了一下,笑得扭捏,却不说话。赵芷涵明白她的意思,想着也是和史氏屋里招呼好了的,否则不会来讲这个事。赵芷涵吸了口气,只道:“想去大太太房里可以,我也不是非留你们不可。只是,你叫她自己来跟我讲。叫麽麼你带个话就走了,自然是不合规矩的。”   陈婆子为难了一下,只道:“太太,丝兰在屋里躺着呢,没法跟你来说这事。”   赵芷涵盯了她一眼,“她没法来跟我说,倒是有法子带着包裹行李去到大太太房里?”   陈婆子本来还想说什么,见自己理亏,曾经在家也不是好惹的大姑娘又在。只好应了,闷声下去。   王夫人随赵芷涵去到屋里,她这二嫂子在家里一直是什么处境她多多少少知道点。奴才不欺负到她头上,已算万幸了。刚才见她与陈婆子说话又好似没那么弱,便在心里好奇了一番把陈婆子丝兰的事儿问了。   赵芷涵把事情从头到尾说了,王夫人边听嘴角边含笑,等她讲完才道:“二嫂子终于发现是大嫂子和弟妹一起给你下绊子,不让你日子安生了?”   赵芷涵抬手倒了两杯茶,一杯送到王夫人面前,“有什么不知道的,不过都是装不知道罢了。”   王夫人喝了口茶,看着赵芷涵道:“二嫂子,有些话我也只跟你说,自然也是为你好。别说仁儿如今是个没用的,即便是个知书达理有用的,大房想真正把家夺回去也是不大可能的。二哥哥如今已经当了家,内院还是你来掌管才好,别让二哥哥赚的钱,都落到别人口袋里去。老太太可能是见大嫂子孤儿寡母的可能,但与你二嫂子你有什么相关?”   赵芷涵笑了一下,“哪有什么钱落到了谁口袋里的话,白纸黑字记着账呢,除了月例银子,那都是官中的。管家,不过费神费力打理院子,又能给自己讨得多少好?”   王夫人把手里的杯子放下去,“二嫂子你可真糊涂,那些别人暗地里送银两贿赂求差事的、在地税房税上动手脚不说,就近了说,这账能不能作假?不能全数作假,那百笔千笔里能不能做一处假。现老太太又是什么都不管的,还有谁管?若说银子上没问题,二嫂子信,我可不信。”   赵芷涵自然知道管家可以有各种猫腻,她装着不知道,不过是不想拉帮结伙。她和王家的这俩妯娌是不会处好了,但是和贾家这位二太太狼狈为奸结成一党这事她可是一点兴趣也没有。当然,也不需得罪她。   听着王夫人说完,赵芷涵只是满脸恍然大悟的样子点头。王夫人有些得意,又继续道:“二嫂子可能不知道我夫家的情况,虽说大老爷贾赦袭了爵位,却是个不务正业的。我夫君如今凭着自己的本事做到了工部员外郎,又是个知书达理,端方正直谦厚有礼的。家里的老太太偏心我们二房,是个人都看得出来。我如今又怀了孩子,性子也得老太太喜欢。大房里现在的正房是之前的陈姨娘扶正了的,生了个女儿依咱们元春取名叫迎春,却是个非常不能拿事的主。我常说,她比你二嫂子还软呢。这般下去,轮到我们二房当家做主,是迟早的事。”   赵芷涵听完王夫人说的,沉默了片刻,开口道:“这自古来嫡长子继承家业,二房挤了大房的位子,不会遭人口舌么?”王家是因为大老爷去了,才轮到了王子腾当家。这贾家,二房当家,那就是鸠占鹊巢。   王夫人却不以为意,只道:“这事虽说是看血亲的,若那一房没一个争气的,让出继承权又有什么不可以?难道,非得把家毁在他手里,才甘心?你是没见着,现在那大太太管家,家里都成什么样儿了,老太太都不住叹气,只等着我生了肚子里的孩子接手呢。”   赵芷涵看了看她的肚子,好似是有点鼓,却不是很明显。按着贾家孩子来看,王夫人肚子里的这一胎,就是贾宝玉了。   ☆、第八章   赵芷涵不想接她关于管家不管家的话,便偏了话题道:“大妹妹又有了?”   在长幼上来讲,王夫人是她小姑子,理应该叫妹妹。但是,按实际年龄来说,王夫人和王家大太太史氏一般大。比她赵芷涵,是要大上很多的,所以叫妹妹还是比较有违和感。   王夫人却是嘴角浮出笑意,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开口道:“可不是么?已有三个多月了,今年便能出生了。比他哥哥姐姐们小上了十二三岁,生下来后必是会被当个宝来疼的。”   贾宝玉也算是王夫人老来得子,像王夫人这样年近三十还能生出孩子的,在这古代可真不容易。当然,贾宝玉受宠是不需多说的。不仅因为他比贾珠贾元春小,还因着他一出生嘴里就含了块宝玉。赵芷涵不知道这属于曹大大杜撰,还是红楼世界里确有其事,但这都是后话了。   “大妹妹好福气。”赵芷涵说着,就笑意盈盈地看着王夫人的肚子。她这样子的举动,在王夫人看来自然是羡慕她的了。于是王夫人满脸我懂你心思地看着赵芷涵,开口道:“既然二嫂子知道这事儿是福气,就该加把劲儿。”   赵芷涵收了笑,吸了口气,“大妹妹也知道,这不是一个人的事儿。”   “那管家的事儿,是不是一个人的事?”话题绕来绕去,还是被王夫人绕到了这件事上,她看着赵芷涵继续道:“眼下便有一个好机会,下月就是老太太的五十寿辰了,二嫂子可要抓住这个机会。”   赵芷涵确实在琢磨这件事情,但是她想得到这次机会可不是为了争家产。她只是想利用自己所能,在短时间内多得些银子,好实施自己的计划。如今王夫人提到这个事,聊上一聊倒也不是个坏事,于是赵芷涵道:“这事儿只说得轻松,可如何抓得住呢?”   王夫人笑了笑,“这事还不简单,二嫂子只需在寿宴筹备之初,稍做些手脚,让大嫂子无力下床筹备就好了。二嫂子这一次大显了身手,下面还怕没有机会么?但也有一点,若是二嫂子把这事搞砸了,可真就没什么机会了。所以,若二嫂子真拿下了这次的管事权,一定要来找我,我把你不懂的一一都教你。”   “那真要谢谢大妹妹了。”赵芷涵言谢,满脸垦切。   王夫人只是笑,“二嫂子客气了,您只是还年轻还没拿过事,这些事情经历过几次,就没什么不懂的了。我帮二嫂子,说近了是为了二嫂子你,远了也算是为了咱们王家。若到时因为家产的事儿家里闹得翻天地覆,可不是好事。我站在二嫂子这边,所以一定会帮你的。”   赵芷涵还是笑着称谢,心里也明白,王夫人说是站在她这边,其实不过就是为了王子腾。现在四大家族里,作为官商的薛家不提,其他两家虽还有爵位。但爵位只是个好听的名头,若论起实权,只有王子腾在朝中官最大实力最强。娘家有这么一个哥哥,自然是要想方设法傍着的。书中王夫人和凤姐儿在贾家那般硬气,凤姐背地里还做了不少见不得的勾当,不全是因为王子腾么。   赵芷涵这般耐着性子和王夫人一直聊到天色将晚,对于赵芷涵来讲,和满身都是算计的人聊天儿是一件比较痛苦的事情。但还好,她也算有不少收获,见识这些深宅大院里女人们的深沉心思。   王夫人走的时候,把元春留在了吴氏那里,说是过上几天再接回去。赵芷涵送她到二门上,看着她上了马车才回去。她刚进自己屋,便见得陈婆子在门外,拉着丝兰,嘀嘀咕咕畏畏缩缩的。   “有什么事儿进来说吧。”只等赵芷涵说了这么一句,陈婆子才硬着拉着丝兰进了屋。   赵芷涵坐在椅子上,抬头看了一眼丝兰,只道:“你要去大太太房里,可跟大太太说好了?”   “说好了。”丝兰微颔首应着,被打了这一次,气焰不比从前了。   “陈嬷嬷呢,也说好了么?”   “是,太太,说好了,大太太让搬过去呢。”陈嬷嬷微弓着腰,说道。   赵芷涵坐着不动,叫了红依,又让红依把她屋里大小丫鬟叫进来。一并院子里打杂的那些,也都叫到房门前。然后赵芷涵耸了下肩,看着陈嬷嬷和丝兰道:“和大伙处过一场也算是缘分,我把大伙叫来与你们告告别。还有一句话要当着大伙的面儿说给陈嬷嬷和丝兰听,今儿你们要走,我不会留你们,想着你们是觉得在我院子里没面儿才要走的。只有一句,你们今儿出了我这院子,日后若想再回来,就是跪地求我也不能够了。”   赵芷涵说话的语气不狠,陈嬷嬷听了还是凉了半截心。身为在王家服侍了这么多年的老人,王家的形势她还是全能看懂的。虽说如今在内院一手遮天的是大太太史氏,那不过是老太太吴氏怜她孤儿寡女不想委屈了她。最重要的,是二太太没什么拿得出手的本事。可如今,二太太明显不是以前那个拿不出手的二太太了。   老太太喜欢二太太,家主又是王子腾。若二太太性子变了,可见以后这院子谁做主还说不定呢。若不是赵芷涵说了最后那么句狠话,她倒也不思量就走了,可现在却认真思量上了。到底是留下来赌二太太有个好前程,还是现在去投奔大太太,这是个不容易下定决心的问题。   若她去大太太史氏院里,丝兰有些功劳,她可以借着丝兰在大太太面前得些脸,但一定会得罪眼前的二太太。若她留下,得罪的就是大太太和丝兰。那么,她就只能对赵芷涵忠心不二,并助她打理好院子,最好是赵芷涵能掌家。   “没别的话就去吧。”赵芷涵说完这句话,抬手让红依遣散丫鬟婆子们。丫鬟婆子们都刚要出屋,丝兰也是刚把身子转了过去,陈嬷嬷却是扑通一下跪到了地上。这一举动倒是惊住了所有人,大伙全停了动作。丝兰也是回过身,拧眉看着跪在地上的陈嬷嬷道:“干娘,你这是做什么?”   赵芷涵也突然觉得这事儿有意思了起来,嘴角含着笑,看着陈婆子道:“丝兰问得是,嬷嬷这是做什么?”   陈婆子从下了决心跪下去那一刻起,也就不打算再顾自己这张老脸了。她把头埋得很低,稳住了声音道:“老奴一时糊涂,才想着弃了服侍了数年的主子去攀高枝儿。原是我在这院里无儿无女的,只有丝兰一个干女儿,才想过去。但如今见太太这般,我断然是做不出这狼心狗肺的事了。还请太太饶我这一次,我甘愿留在院子里为太太做牛做马。”   赵芷涵虽然不能十分肯定陈婆子真实的想法,但是却是十二分的肯定这冠冕堂皇的话是说给她听的。既然是说给她听,那她自然就要很受用地听着了。赵芷涵看着她,只简单又问了句:“不去了?决定了?”   “不去了。”陈婆子是咬着牙说出这三个字的。   赵芷涵笑了一下,“最难得就是利益面前出忠仆,嬷嬷留下来必然不是当牛做马的人。我只需要嬷嬷帮我打理好院子即可,管好那些不懂事的小丫鬟们,也好省我些事。红依,赏陈嬷嬷二两银子,送丝兰出去。”   “诶。”红依应了,陈婆子跪在地上忙又磕头,顿时觉得自己好似选择对了。   而丝兰早快气炸了,哪里能想到这个节骨眼上她这干娘还会叛变。她只气鼓着肚子,忍着屁股上还残留的疼痛,自己回去拿了行礼就要走。   红依跟过来,带了两个小丫头来扶她又帮她拿了包裹。丝兰甩开小丫头的手,冷笑道:“虚情假意的做什么?看我一个人沦落至此,不知心里多开心呢,来看笑话的吧?”   红依抿了一下唇,开口道:“妹妹言重了,咱们都知道你是主动求了大太太去大太太院里的,何来沦落一说?陈嬷嬷不过是忠心罢了,你也不要太责怪她。”   丝兰瞪了红依一眼,抢了自己都包裹就走了。旁边的俩小丫鬟也不追上去,红依吩咐一下,其中一个便道:“我不去送,要送姐姐去送,咱们平时受她气够多的了,人都走了咱们还要拿热脸贴她冷屁股不成?她在咱们院子里是品级最小的,偏仗着大太太和陈嬷嬷是最嚣张的,看她回了大太太院里还嚣张不嚣张。”   红依不再说话,见丝兰已经出了院子,也就不难为这两个小丫头自己回去了。   而赵芷涵接见了王夫人又解决了丝兰的事,精神上颇觉得有些累。吃完晚饭,便拿了上午在书房带回来的书靠在床头细细翻看起来。看了没几页,突然有人到她面前抽了她手里到书,吓了她一跳。   赵芷涵微惊地抬起头,见是王子腾,又把这微微惊吓压下去了,道:“你怎么来了?也不叫丫鬟通报一声。”   “我怎么来了?”王子腾眉毛微抬,他这老婆可真是要反了。   ☆、第九章   赵芷涵见他的表情和语气都不对,重复她话语内容的部分更不对,于是忙干笑了一下道:“我是说,老爷之前都不常来我院里,昨儿来了今儿又来,我有那么点受宠若惊。”   王子腾眉毛还抬着,看着她又挑了挑眉梢。他一点也没看出他这个小妻子脸上有受宠若惊的表情,反而是并不想他来的表情,好么?   赵芷涵见他还这个样子,为了证明自己没有说瞎话,忙又起身主动服侍他脱了外衣。王子腾这才觉得很受用,松了表情享受赵芷涵不大顺手的脱衣服侍。赵芷涵帮她脱了衣服,又叫红依打水,二人一起梳洗了,他才去床边坐下。   赵芷涵见他坐到床上,自己有些无所适从,感觉过去也不好不过去也不好。然后,便见王子腾拍了拍自己旁边的床单,看着她道:“过来坐。”   “诶。”赵芷涵只好忍着头皮发麻的感觉,去到他旁边坐下。王子腾拿起她刚才看了几页的书,一边翻一边道:“你还真看得下去?”   “随便看看。”赵芷涵应,因为这个男人在,自己怎么也自在不起来。半晌,她看了看王子腾,才犹犹疑疑开口道:“老爷好久不来我院里了,最近怎么……”   “嫌我来多了?”王子腾眉心一拧,拿眼瞟她。   “我怎么敢呢?只是好奇而已,以前即便是要生儿子,也是两三个月才来一次的。现在……”赵芷涵觉得现在自己这没出息的样子,就差对戳两只食指这个动作了。   王子腾把书放下,现在他不仅感觉出赵芷涵不想他来,而且还感觉出了他这媳妇怕跟他亲近,所以在绕着话想赶他走。为了证实自己心里的想法,王子腾接下来便动作十分利索地把赵芷涵推倒压到了身下,手压着她的肩膀,腿压着她的腿,脸与脸的距离只有三寸。   赵芷涵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得有些失神,等回过神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被他钳制得基本不能动弹。不是开了金手指吗?不是力大无穷吗?赵芷涵在心里哀叫,怎么到王子腾面前基本等于失效了呢。   当然,只因为王子腾从小是在马背上长大的,身手了得骑射功夫了得。要不后来也不会做了京营节度使,控制一方军队,然后还在武官的道路上一直升职了下去。   王子腾这般钳制着赵芷涵,虽说叫她不能动弹,但他还是感受到了赵芷涵的力气。虽说他面上风轻云淡的,谁知道他暗下使了多大力气。若不是用了浑身的力气,还真有些压不住。   在他自觉还能控制赵芷涵的时候,他找准赵芷涵的唇就要压下去。赵芷涵却是慌得猛地把头仰起来,让它亲到了下巴上,她还随口叫了一句:“流氓。”   王子腾怔了一下,抬起脸。然后他腾出一只手来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的眼睛看着自己,冷声道:“你说什么?”   显然是情急之下说错话了,赵芷涵脑子动得飞快想找个词给替代过去。却是还没想到,王子腾已经吻上了她的唇。确切地说不是吻,几乎是咬。他一边啃着她的唇,一边还不忘死死压住她。   赵芷涵一只手得了空,撑到他左肩上,使足了力气要把他推开。王子腾被推得翻开了身,却是手揽着她,抱着她一起跟自己翻了个身,让她直接趴在了自己身上。他手压着她的后脑,并没有放开她的唇。   “你放开我……”赵芷涵说的话是听不出内容的,全被王子腾吞了下去,一个字也听不清。   王子腾越吻越深,越吻侵略性越重,赵芷涵心底越来越慌乱,挣扎得就越厉害。照这么下去,她失/身都是有可能的啊。不过还好,王子腾又吻了半晌,没有再深入下去,而是放开了她。   赵芷涵得了自由,忙地大口呼吸起来,王子腾也是气息紊乱。他看着赵芷涵殷红的嘴唇和脸颊,心里痒痒的,面上却是十分冷然道:“你不是赵芷涵。”   “嗯?”赵芷涵顿了一下,继而忙地从王子腾身上翻身起来。她也没刻意装得像原主,只要是亲近的人接触过就会发现,她跟以前不一样。可这具身子是原主的,若说她不是,却也不对。   “我说你,跟以前大不一样了,简直不是一个人。”王子腾也翻坐起来,整了一下身上的寝衣。说话不一样,神态性情不一样,连亲热起来的感觉都不一样。以前的赵芷涵只会按部就班把自己该做的全部做了,没有丝毫情/趣可言。   赵芷涵也整了整自己身上的衣服,装得十分淡定道:“人总是会变的。”   王子腾坐着轻吐了口气,然后突然转头盯住她的眼睛,浓情满布认真道:“若不是你来月事了,今儿不会放过你。”   赵芷涵怔了一下,不自觉小小出声:“感谢我来月事了。”   “什么?”王子腾没听清她说什么,但总觉得她现在说不出什么好话。   “呵呵……”赵芷涵扯嘴角假笑了一下,“老爷,咱们快点睡觉吧。”说着,她便下床去吹了灯,又上去躺下。   等她躺下,王子腾躺到她身边,把她捞进怀里。赵芷涵有些不适,只小声道:“老爷,可以不抱么?这样我睡不着。”人贴人的,怎么睡?   王子腾不理她,只在她耳边道:“不可以。”   赵芷涵撇了一下嘴,只能试图去闭上眼睛当他不存在。却是刚闭上没多久,王子腾在她耳边叹了口气,出声道:“过两日我可能要出去,得好些日子才能回来。”   赵芷涵听他这么说,慢慢睁开眼睛。见他语气黯然的,自己也不好意思表现出高兴,只配合着气氛道:“好端端的,要去哪里?”   “兰州发生了动乱,朝中老将不在,皇上叫我带兵前去。”   赵芷涵想了一下,兰州是边境,单是从京城赶到那边就得好些日子了。这么说起来,确实要走很久。她不转身,还是背对着王子腾,又出声问:“你是户部官员,怎么会和带兵打仗扯上关系?”   “我原也做过皇上身边的侍卫,皇上知道我有些本事。又知我是在马背上长大的,并熟读过兵书。这一次朝中只剩些新人将领,老将都有战事在身。他信不过,便叫我前去。”王子腾说完又把赵芷涵往怀里紧了紧。   赵芷涵听他这么认真地跟自己说话,也算是汇报情况,顿时没那么抗拒他的怀抱了。她轻出了口气,只道:“是要好些日子呢,那老太太的寿辰呢?你岂不是也参加不了?”   “是,这份孝心还得你来帮我尽了。还有我不在,你在家要照顾好自己,管不住的下人撵出去就是。有人欺负你,要去找老太太。她虽不管事,护你一护还是不会成问题的。”王子腾絮絮叨叨又开始说起来。   赵芷涵在他怀里,听他絮叨完,闷着声音问了一句:“你以前跟我说过这些话么?”   “嗯?”王子腾看了看她,“好像……没有。”   “那你现在怎么跟我说这么多?”赵芷涵偏了一下头,用余光看他。   王子腾张合了几下嘴,最后啥都没说出来,只道:“睡觉。”   赵芷涵耸了下肩,只好把眼睛闭上了。她自然还是不能轻松就睡着,于是耳边王子腾的呼吸声越发明晰,随着夜深,所有细小的声音又钻进她耳朵里。她听到三房李氏和王子胜吵了几句,有瓦瓶坠地碎裂的声音,上夜的婆子在闲聊今儿丝兰的事情。   王子腾在她身边动了一下身子,手勒在她腰间,出声道:“快睡。”   “哦。”赵芷涵应了一声,这才吸气秉神努力入眠起来。   第二日一早还是王子腾和她一起去吴氏那里晨省,吴氏见这两人两个早上都是一块来的,十分满意,便笑呵呵的。因为兰州的动乱,王子腾跟赵芷涵回去草草吃了早饭便进宫去了。   赵芷涵一个人留在家里,一边看书,一边画机械动力图,一边琢磨怎么拿下吴氏五十大寿的管事权。王夫人跟她说的法子确实是法子,只是未免太没有道德了。为了一己之利,就不择手段加害别人,是她赵芷涵目前还做不出来的。   她又不好意思拿着这事去求吴氏,所以心里就盼着老天爷助她一助。可是,接下来的几天,老天爷都没什么动静,叫人十分伤感。   过了四五日的样子,王子腾带兵去兰州的事情确定了下来。赵芷涵和他一起去和吴氏说这话,吴氏听完就闷了,只道:“好端端的怎么会出去打仗呢?”   “老太太别担心,只是平息一下动乱。不过就是些刁民起义,成不了气候的,平息了我便回来。”王子腾安慰吴氏道。   吴氏却是不听,只看着他道:“那边境动乱的事儿,边境没有军队吗?即便是边境的军队脱不开身,也不该京城带兵过去。圣上既叫你带兵过去了,只能说明这事小不了。你当我老了糊涂了?我不糊涂。你大哥已经去了,你若是再有个三长两短,这个家……”   吴氏说着就无限哀伤,抹起眼泪来。   ☆、第十章   赵芷涵见吴氏这样,想着她一定是想起自己早去了的大儿子了,便抬眼看向王子腾。就被皇上亲自委派出去带兵打仗这件事,确实是面上好看,实则是一件很具危险性的事儿。不管对方是军队也好,是草寇刁民也罢,总归是要打的。一打起来,就是尸横遍野,有可能一去无回。   只说赵芷涵看王子腾的时候,王子腾恰好也在看她。却是稍对视了一下,赵芷涵便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吴氏抹了一会眼泪,也知皇命难违,便也收了眼泪,看着王子腾道:“去吧去吧,走的时候别叫我知道。等回来了,第一时间来见我。就剩这么一天时间,好好陪陪你这夫人去。”真是不管到了什么时候,老太太也忘不了她要抱孙子的事儿。   见吴氏这般说了,王子腾便去抱上王熙仪,带着赵芷涵回院里去了。一家三口这样在一起,还是头一次。赵芷涵一边跟在王子腾身后,一边看着他抱着王熙仪又说又逗的,身影浸在夕阳烧红的半边天里,自然就想起了某个亲子档节目。   赵芷涵挠了挠手心,只恨自己没相机,穿越的时候连个手机都没带过来。这么萌这么有意境的一幕,只能这么记在脑子里了。也就是在这一刻,赵芷涵好像也突然觉得,自己不是个外人,而真的是王熙仪的妈,是王子腾的老婆。   就这般走回了自己的院子,王子腾和赵芷涵刚进了院门,便有陈婆子上来道:“老爷,您交代的事情我都安排下去了。菜也布了,酒也有了,只等您和太太了。”说着,又伸手接过了王子腾怀里的王熙仪。   赵芷涵没听懂陈婆子的话,也不知道王子腾背着她捣了什么鬼,便看着她问:“陈嬷嬷,你都安排些什么了?”   陈婆子笑了一下,“老爷交代的事,太太问老爷吧,我带仪姐儿去玩会儿。”   赵芷涵还想说话,陈婆子已经抱着王熙仪走了。她话吐到了嘴边又收住,悻悻地看向王子腾道:“这陈嬷嬷越老越没规矩了。”   赵芷涵这话说得声音很弱,明显是在被陈嬷嬷无视后给自己找个台阶下。可王子腾却又帮陈婆子说了几句,把台阶给推了,他只道:“这几日我可是看在眼里的,陈嬷嬷帮你把院子打理得仅仅有条的。人家都这样了,你可就不能拿主子身份随便欺负给人家扣帽子了。”   赵芷涵被堵了话,表情更不自在了,只抽了一下嘴角。王子腾也不笑,抬手拉了她一下把她往门里拉了拉,自己反手把院门关上。   赵芷涵一直跟他走到院子中央,看到一桌酒菜却是一个丫鬟没有,才知道他吩咐了陈嬷嬷什么事。敢情让陈嬷嬷支开了所有人,创造了一个二人世界。   可是,古人懂二人世界是什么么?赵芷涵在桌前坐下来,挑着眉毛看着王子腾道:“老爷,您这是……”   王子腾也甩开身前的袍子,十分潇洒地坐到凳子上,伸出手掌比了一下桌边的花,嘴里道:“花前。”又比了一下天上的半弯月,道:“月下。”然后收回手,什么都没比,很是随便出口道:“美酒和佳人。”   赵芷涵嘴里若是含着水或者酒的话,这时肯定是要喷出来的了。她不知道王子腾是故意这样的,还是浪漫耍得实在是蹩脚,不注意就变成这样了。她忍着笑,心里又莫名有些小感动,看着他道:“我是佳人?”   王子腾深吸了口气,他能做到现在这样已是实属不易。偏偏他这夫人总是不矜持,什么话都放得开说,他可比不过这种脸皮。于是,他拿起酒壶给赵芷涵倒了杯酒,认真看着她道:“我是佳人。”   赵芷涵脸上的表情蓦地呆住,看了看杯中的酒,又看了看王子腾没有一丝开玩笑意思脸,只好端起酒杯,道:“我喝酒。”   王子腾看着她把十分豪爽就把酒喝了,自己却没喝,只还看着她道:“你不是以前的你了,只说现在的你,喜欢这样吗?”   赵芷涵不知道哪里不对劲,但就是觉得现在哪哪都不对劲。她看着面前的王子腾,最不对劲的就是他。看了半晌,又结合了一下现在这种“花前月下”的环境,她隐约觉得,这显然就是一个高冷的男人在高档餐厅追求一个女子,却怎么都不好意思说出口的戏码。   想到这,赵芷涵忙甩了一下脑袋,在红楼世界里小言不要太要命,这是一个每个人都谨遵三纲五常而且十分正剧的世界。她不正剧的话,可没法混了。   王子腾见她一直不回答自己的问题,却是神游似的一会瞎嘀咕一会甩脑袋,便拧眉问:“不喜欢?”   “喜欢。”赵芷涵回过神来,满脸堆笑,“老爷的心意,怎么着都是喜欢的,哪里还有说不喜欢的?”   “喜欢就多吃点多喝点,今日一过,要好久见不到我了。”王子腾一边说着,一边把筷子递到赵芷涵手里,“老太太一直希望咱们再生个儿子,可惜一直没能得。明儿走了,这段日子更是不可能了。你好生在家养着,等我回来。”   赵芷涵接下筷子,一边默默吃菜,一边听他絮叨。等他说完了,她咽下嘴里的菜,又喝了杯酒,吸了口气道:“老爷要安全回来,为了老太太,也为了仪姐儿。”   王子腾被她说的话怔住了,他拿着筷子的手悬在半空,半晌才收回去,“你呢?”   赵芷涵笑了一下,又耸了一下肩。她是个外人,谁知道他回来的时候,她还在不在呢?或许,她已经回去了。即便她还没成功回去,较真说起来他王子腾跟她关系也是不大的。她只能以一个外人的心态希望他安全回来,希望王家平安和谐。   赵芷涵耸罢了肩,却还是说了那么一句:“也为了我,和……我们的儿子。”   王子腾眸子一亮,看着她,“要不今晚试试。”   赵芷涵猛地直起身子,就差从凳子上跳起来了,瞪着眼睛说了句:“不要。”万事都不能在话到煽情处,随便加点更煽情的话,否则就是给自己挖坑。   “为什么不要?你月事早过了。我明天一走,这事可不知又要等到何时了。”   赵芷涵掰了一下手指头,从她说月事这个瞎话到现在,确实也过了一周时间了。她看着王子腾,颇有种今晚在劫难逃了的感觉。半晌,她拿起酒壶,给王子腾倒上了酒,开口道:“老爷,多喝些酒,喝酒好办事。”   王子腾端起酒杯,一仰脖喝了下去。赵芷涵拍了拍手,笑着道:“爽快,老爷再来一杯。”说着就又给王子腾倒上了一杯,王子腾二话不说,又拿起杯子来一饮而尽。他王子腾又不是傻子,赵芷涵故意想灌他酒他是看得出来的。   一直等到他眼神茫乱起来,赵芷涵才停止说各种好听话灌他酒。赵芷涵放下酒壶,盯着王子腾,开口问:“老爷,你醉了么?”   “我没醉。”王子腾晃了一下脑袋,“倒上,我还能喝。”   赵芷涵嘴角含笑,看样子王子腾是已经醉了。她起身去到王子腾旁边,拉着他的胳膊起来挂到自己的肩膀上,把他往房里扶。王子腾半个人的重量都压在她身上,赵芷涵颇觉吃力,就叫了几句红依,没人应。   于是,赵芷涵一边把王子腾往房里扶,一边气喘吁吁嘀咕道:“把人都遣走了,让我一个人把你拖进去,还得服侍你洗漱,上辈子欠了你的。长这么高这么大,成心要累死我。”   赵芷涵好不容易把王子腾拖进屋,扔到床上,又去打了水来帮他梳洗。她拿着湿巾,俯在王子腾边上粗暴地给他擦脸。擦了一会,王子腾突然揽上了她的腰,手上劲道分明。赵芷涵被吓了一跳,又觉出腰上的手松了劲,才松了口气。   一直帮王子腾弄好脱了衣服,拉着他躺正,赵芷涵才拖着沉重不已的身子自己去梳洗。梳洗罢,吹了灯爬上床到王子腾身边躺下,还是能闻得到酒味。她刚躺下,王子腾就又贴了过来,把她往怀里抱。   赵芷涵翻了翻眼皮子,想他明天就走了,现在又喝醉了,也就没动任凭他抱着。她这么呆了一会,喝的那点酒在胃里也开始有反应,脑子昏昏沉沉便睡了。等她呼吸均匀起来,王子腾才慢慢睁开眼睛,抬手抚了一下她的脸,勾了下嘴角,十分清醒道:“等我回来,我们有的是时间。”   次日,赵芷涵醒过来的时候王熙仪已经在她房间里玩了。而王子腾,早已拿了收拾好的行礼离了家。赵芷涵坐在床边,扶着微微有些重的脑子,看着红依道:“怎么不叫醒我?”   红依把桌上的醒酒汤给她端过来,只道:“老爷不让叫,我们便让太太睡着了。老爷说,送别感伤,还不如让太太多睡些时候。总归,老爷是会平安回来的。”   “哦。”赵芷涵应了一声,接了红依的醒酒汤,不要勺子一口便喝了下去。喝下后把空碗给红依,自己站起身来洗漱好,拉着王熙仪又往吴氏院里去了。好似,昨晚的一切都不曾发生过。但是,所有的下人是都看在眼里的。   却说赵芷涵把王熙仪送回吴氏院中,又给吴氏请了安,便有吴氏跟她闲说了两句史氏这几日看着脸色不好。赵芷涵也没怎么见过史氏,倒还记得前一阵子凤姐儿跟她说过史氏身子有些不适,但总不愿看大夫的话。   ☆、第十一章   后来,赵芷涵也听闻,老太太吴氏在史氏去她院中晨省的时候也会唠叨上几句,史氏便听了她的话,叫了大夫来看。可几日下来,脸色好似更难看了。这期间赵芷涵只遇到过她一次,被她冷傲地无视了过去。赵芷涵却是细看过她的脸,只觉得郁气极重,却不像是生了大病的样子。   赵芷涵想起王夫人之前跟她说过的话,若是史氏身子有恙管不了大事,她就好接手吴氏五十大寿的管事权了。赵芷涵觉得这可能是老天爷给她的机会,所以很想知道史氏到底得了什么症候。却是暗下打探了消息,只说大太太史氏是染了风寒,小病。吃些药,过些日子就好了。   于是,赵芷涵只能把等着史氏身子不适不能管家这不切实际的希望打消了。可终究,她还是做不到动手脚这事,也还是拉不下面子去求什么事都不管的吴氏,不过是不想为难她老人家,于是只能这般拖下来。   这一日赵芷涵也是陪吴氏念了几日经,有些烦闷了,便独自拿了《考工记》去了后花园。《考工记》之类的古书,讲的不过都是些机械动力类的知识。而赵芷涵需要的,不是简单的机械动力能满足的,因而脑子里来来回回想的都是磁生电电生磁的那点事。   她就这般神情恹恹地拿着书到后花园,不大乐意去正经的亭子里坐着,便找了一处树荫下的石块坐在上面。石头外面围着一圈高树矮树,圈得这一块地上十分安静。   赵芷涵见没人,便不顾平时的太太形象索性直接躺倒在石块上。她把手和书都枕在脑下,看着头顶树梢间洒下的阳光眨眼睛。作为大户人家的太太,生活是很闲,但这闲是无聊没事,却很难悠闲得起来。   又或许,是她一直不愿意安心留在这个世界,所以才会觉得难以悠闲起来。   赵芷涵躺在树下,一直慢眨眼睛,眨得困意袭脑,就要闭眼睡起来。她刚闭了眼,却有一妇人的声音传进她耳朵,那妇人道:“叫了嫂子几日了,今日才把嫂子叫出来。我看啊,嫂子就是被闷的,身子哪里有什么毛病。多出来走走,什么都好了。”   赵芷涵猛地睁开眼睛,她没听错的话,是李氏和史氏来花园了。果然,接下来就是史氏的声音道:“最近身子懒得厉害,也是不想出来走,劳烦你一直替我想着。咱们也不逛了,就去那亭子里坐坐,吹吹风便是。”   “好,嫂子不想动,那咱们就过去坐着。”李氏回道。   赵芷涵从石头上慢坐起来,抬手扶了一下自己的发髻。这两个人的世界她是插不进去的,她又不好现在出去,碰了面,又是一番你看我不爽我看你不痛快的对话。于是,赵芷涵扶完发髻,又躺了回去。   却说史氏和吴氏进了亭子坐下,李氏看着史氏问:“嫂子真的只是得了风寒,没别的什么问题?我见嫂子最近都不大开心的样子,莫不是遇到了什么不顺的事情。要是有,嫂子可千万没憋在心里。说出来,即便我不能帮你解决,我与你分担分担也是好的。”   史氏叹了口气,“我跟你之间,还有什么秘密不成?我不开心,那还不都是因着二房。我总觉着,这二房是改了性子了,莫不是想跟我争咱们家的家产了?”史氏这是故意引导了话题,既不想让李氏再说自己的身子,又可以归咎到赵芷涵身上。   果然李氏听到史氏提到赵芷涵,抬手便拍了一下亭子里的石桌子,愤愤道:“也不知是撞了什么邪了,你说她哪里还有以前的样子。以前丝兰在她院里作了多少乱子,也没见她打过罚过。这回倒好,直接把丝兰撵出了院子,还把丝兰那干娘陈婆子也收服了。还有那二老爷,走之前也是夜夜留在她院里。嫂子说,这事奇不奇?”   “怎么能不奇?我也竟是想不通这个事的。”   说到这里,李氏神情诡异地看向史氏,压着嗓子道:“依我这么猜,你说她是不是被什么附身了?”   “哎哟,这青天白日的,瞎说什么呢你。”史氏有些怕,瞬间就回了这么几句。回完后,又觉得李氏说得不无道理,只道:“倒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莫不是这世间真有什么妖啊魔啊的,就上了她的身。”   李氏一边看着史氏一边慢点头,“我看这个事,除了这个说法,倒是找不到更好的说法了。要不咱们去跟老太太说说,让她请个法师来家里做做法,可好?”   史氏想了一会,只摇头道:“不好,老太太是信佛法的,家里常年供着那观音大士。她又是最疼二房的,现今你去跟她说家里出了脏东西,她岂会听你的,只能说你嫉妒二房,惑乱人心。”   “嫂子考虑得倒不是没有道理,若是不能找法师来家里。那……咱们可以暗地里找人给她下降头,我不信治不到她。”李氏说到最后就眯了下眼睛,露出凶狠之意。   史氏看到她的表情,心里蓦地凉了一下。她暗暗伸手到自己的腹部,半晌犹疑出声道:“这样会不会不好,若是真的灵验了,出了人命可如何是好?咱们虽厌她装着一副可怜的嘴脸在老太太面前讨欢喜,可老太太也是不管家的,她讨了欢喜也是没用的。我只想着,咱们两人联手,别让管家的事落她手里就好。再者,她生不出儿子,即便想夺家产也是不可能的。”   李氏见史氏突然转了语气,却不明她心理,只道:“嫂子有菩萨心肠,我可没有。我也不要她的命,她被咱们欺负这几年了,没过过什么好日子。就像嫂子说的,她管不了内院,生不出儿子,是怎么样都没用的。老太太疼她,定不会叫二老爷休了她。留着她才是真的好,若是二老爷续弦个厉害的,到时反倒不好了。”   “那这降头,你是非下不可了?”史氏盯着李氏,她这弟妹平日里就很多主意。她以前对赵芷涵做的很多事,都是李氏想的法子。可问完,史氏自己又叹了口气,道:“给她下个降头也不算坏事,只是不要太厉害的。我这身子定是不能筹备老太太的五十大寿了,若是被她得了去可不好,定是要你帮我筹备才好。”   话说来说去,又绕到了史氏的身子问题上去了。李氏自然是很愿意管家的,在她心里,她管家一定是比史氏还拿手的。因为,她做事比史氏果断响快。但她不能表现出自己的这种想法,只看着史氏道:“嫂子,我替你也只是一时的,你得早些把身子养好才是。”   史氏过去抓了她的手,神情黯然道:“这个家里,也就你对我贴心贴肺的。现今我倒是不想太多别的,只望咱们之间永远不要出现嫌隙,你助我我帮你一直这么下去。若咱们之间也恼了,在这家里可就难熬了。”   李氏见她说得诚心诚意,也就把手覆到了史氏手上,神情诚恳道:“这也正是我想对嫂子你说的,我家那位是个没用的,指望不上。我也嫁过来不短时日了,也没生出个孩子,若不是每日间跟嫂子谈谈心说说话,真是活不下去的。”   两人正这般你侬我侬的,突然听得一声,“好感人的妯娌姐妹情义,不知嫂子弟妹能不能也算我一份。”   史氏和李氏听言,忙地转身,便见赵芷涵已经上了台阶,还差几级就到亭子上了。史氏和李氏都站起来,等赵芷涵到了亭子上,两人都挺直了腰板,李氏冷哼了一声道:“你怎么来了?”   赵芷涵故意长长吸了口气,并不看李氏,只看着史氏道:“在屋里太闷了,出来透透气。没成想,就听到了有人说要给我下降头。我也是不知这下降头是个什么意思,所以就想上来问问嫂子,下降头……是怎么个意思?”   史氏扬起的下巴微放了一些,眸子忽闪了一下。自己和李氏的私话被偷听了,而且是这么恶毒的私话,自然有些心虚。她看着赵芷涵,面上还是十分傲然道:“没人说要给你下降头,想是妹妹听错了。”   “我也说呢,最近耳朵不好使,总是听见些不该听见的。前些日子啊,我还听到了更离谱的事情,不知嫂子想听不想听?”赵芷涵说着,就去轻拍了拍自己的耳朵。   史氏表情不变,开口道:“不论妹妹听了什么,都不需说给我听。咱们没说的话,妹妹杜撰了也是不合规矩的。若是想告到老太太那里去,还得有证据。”   赵芷涵勾了下嘴角,不管史氏的话,上前一步到史氏耳边低声道:“我听到不知谁家的媳妇和自己小叔子偷/情呢,听起来还十分快活。晚上我在房里等嫂子,给嫂子细讲讲这出荒唐事。”   此话说完,赵芷涵往后退了几步,便见得史氏脸色大变,顿时变成了死灰了。她却还是笑看着史氏,继续道:“既然嫂子不告诉我什么叫下降头,那我还是不自讨没趣了,我就回去自己查查书。”   赵芷涵说着就转身下了亭子,慢着步子一步步出了后花园。她确实不是很清楚下降头是什么巫术,但是作为一个相信科学的现代人,她是不相信这些的。既然她们不愿让她有好日子过,层出不穷地想办法挤兑她。赵芷涵想,那就都别有好日子过,她不是个坐以待毙任人欺负的主。   不过,赵芷涵回去后还是因着自己的好奇心查了关于降头的事情。查完后,她心底蹭蹭冒寒气,也才知道这李氏和史氏这么风轻云淡说出来的巫术,是多么的凶残恶毒。若真的像书中贾宝玉和凤姐被下了降头灵验了,那岂不是想杀谁都是易如反掌?   ☆、第十二章   赵芷涵夸张地猛抖了几下身子,驱掉心里冒出来的寒意。她把这记了各种秘术的书合上,放桌子上看着也扎眼,往枕头下塞了又觉扎心,拿在手里不知该放哪去好。想想人心坏到极致也不过如此了,巫术虽没有科学依据,不知真假,但却是真心吓人。   什么神经错乱癫狂失心疯自残自虐杀家人,什么全身腐化溃烂而死,什么吃下去的东西到胃里全变成了玻璃渣子,什么头身分离飞到各处吸人精血……简直跟听鬼故事一样,赵芷涵想起来就浑身打寒战。   作为一个现代人,她不相信有鬼有神,但就是怕听鬼故事怕看鬼片。听完鬼故事当晚,必定是一整宿都睡不着的。所以,她现在就纠结上了这本似类鬼故事的书要怎么处置。想了半晌,只得让不识字的红依拿去,然后让红依来陪自己睡觉。   却是她刚洗漱完,就有小丫鬟在外面报,“太太,大太太来了。”   赵芷涵坐在床沿上,看了一眼红依,然后想起来自己白天在史氏耳边说的话。原她只是唬她一唬,根本没打算她真的会过来。于是赵芷涵忙从床上站起来,出了声让小丫鬟放史氏进来。到了外间,便见得史氏已经在炕上坐下了。   史氏从来没来过赵芷涵的院子,又是这么大晚上过来,说的就一定不是闲话了。因而赵芷涵让红依先去外面候着,等史氏走了再进来睡觉。等红依出去,又关了门,赵芷涵才去史氏对面坐下来。   她端详了半晌史氏那极难看的脸色,见史氏始终不出声自己才开口道:“嫂子,大晚上的找我有什么事?”   赵芷涵看得出史氏十分局促,却是生生压着。她看了赵芷涵两眼,才艰难开口道:“今天在花园说的事,你哪里听来的?”   赵芷涵自然知道她说的是哪件事,却偏装着不知道,看着史氏道:“什么事?嫂子说的话我倒是听不懂了。”   史氏只觉气血上涌,直冲脑门而去。她微闭了下眼睛压住,颤着嘴唇道:“媳妇和小叔子的事。”   “哦……”赵芷涵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却是暗自把史氏细枝末节的情绪变化都看在眼里。也正是吴氏的这些反应让她证实了,那晚她听到的确实是史氏和王子胜,也就是说史氏确实与王子胜发生了不该发生的事情。   赵芷涵暗自笑了一下,想起今天在花园史氏和李氏互表心迹的样子,可真实心实意。可现在看看,这样的实心实意都真是连一文钱都不值。史氏大晚上来找她,不过就是来堵赵芷涵的嘴的。   赵芷涵心里也觉奇怪,其实史氏大可以不承认这事,她赵芷涵又没有实在的证据与把柄。即便说出她和王子胜有染,也不见得有人会信。大部分情况下,还是没人会信的。毕竟,几岁大的孩子都知道,这事儿太丑,女子罪重者是要浸猪笼的。   赵芷涵想到这,突地瞥见史氏手抚肚子的动作。动作时间很短,史氏抚完便抬起来猛地拍了一下炕案,拧眉道:“问你话呢,你想什么呢?”   赵芷涵被吓了一跳,然后就是心头无语。都这样了还对她这么嚣张,果然是当家管事管多了么?赵芷涵压了惊,看向史氏道:“嫂子你都来找我了,都明着问我这事了,还要我说我从哪听来的,还有意义么?这事就算咱们心照不宣,你不如直接说了,今晚来找我是想怎么样。”   史氏压了压心头的火气,见赵芷涵对这事如此坦然,自己也有些那么郁结了。她看了赵芷涵半晌,开口道:“开个条件,怎么样你才能不说出这事?”   赵芷涵想了一下,她本来就没打算说这事。毕竟,害得史氏羞愤惨死,也是自己干不出的。不过,现今她主动送上门给条件,她可就不客气了。于是,赵芷涵看着史氏一字一句认真道:“我要你连同三房以后不要再在我背后下绊子,包括做任何手脚和下降头之类。还有,我要老太太五十大寿的管事权。事过之后,管家的事情还是你的,我绝不争分毫。”   史氏看着赵芷涵这张从未有过气势的脸,如今气势满满。她与赵芷涵对视半晌,突然话不对题道:“你不是赵氏。”   “嗯?”赵芷涵一愣,然后明白过来她说的是什么,只拧了眉道:“不要转移话题,我只问,我提的要求嫂子答不答应。总归你都做出这样的事了,若是捅出去,三房也不会再跟你好,必是要闹的。到那时你的身子不能管家,又和三房出了这种事,只怕以后管家这事都是我的了。”   史氏心头的不安终于在脸上表现出了些许,她手压到自己的肚子上,看着赵芷涵道:“那你为何不这么做?岂不是一劳永逸,再无后顾之忧?”   赵芷涵真是有点不想再跟她啰嗦了,只深吸了口气道:“一,我没这么恶毒的心肠。二,空闺寂寞,我也明白其中滋味。三,咱们还得顾着王家的脸面不是?都是一家人,不是大房和三房没脸,二房就能脱了干系的。”   赵芷涵说得都是实话,唯有第二个,她确实还不是很了解空闺寂寞的滋味。这种滋味,应该是已为人母又被丈夫冷落的原主所了解的。她说完这些,见史氏不出声,又盯着她继续道:“嫂子,我也只能做到这样了。若我没猜错,你最近身子不适其实多半是心情郁结难解,苦不堪言的根源是因为肚子,是么?”   史氏听完赵芷涵话的瞬间,脸色煞白。她来找赵芷涵堵她的嘴,就是因为自己有了,只怕赵芷涵说了出去老太太找人一把脉就能知道她确实与人通/奸了。如果自己没有肚子,那赵芷涵就是再怎么唬也唬不到她的。只是她丝毫没料到,赵芷涵居然连她有了肚子的事情都知道。   赵芷涵见她已完全有些僵掉了的样子道:“嫂子,你也别怕,只要你答应我的要求。这事儿,从我这儿是漏不出半点风的。只是你肚子里的东西,可得想好法子解决,拖久了可不会成好事。”   史氏终于动了动眸子,看向赵芷涵道:“能不能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的?”   见史氏这样,赵芷涵也做不出伸出个食指说“因为我有金手指啊”这类的话,只还一本正经道:“知道就是知道了,还问过程做什么?我只问,嫂子可答应我了?”   史氏木木地吸了口气,“不答应你还有更好的法子么?”   赵芷涵笑了一下,“一言为定。”   史氏平时高高在上惯了,现在被赵芷涵逼到这种境地,已不是脸上无光的事情了。她也从赵芷涵的话里真的明白过来,自己是做了一件多么荒唐多么危险的事情。一时没禁得住诱惑,此时不知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了。   史氏不再想说话,只站起身子来就往外走。赵芷涵起身送她,看着她的样子又觉有些可怜。但是她也是没经历过人事的主,根本不懂男女之间的诸多事情和生孩子相关的事情,所以即便是有圣母的心,也难有圣母作为。   赵芷涵只知道,打孩子在现代来说,都是一件极伤女性身子的事。调养不好,淅淅沥沥出点血都是小的,大的便是血崩乃至有生命危险导致再不能生育。那么把这事放到古代,她便觉得难以想像。况且像史氏这样还要偷偷摸摸的,会遭遇什么,只能看她命数了。   送走了史氏,赵芷涵才又把红依叫进来陪自己睡觉。两人躺在床上,赵芷涵便问了些关于筹备寿宴的事情。红依也是从小跟着赵芷涵身子原主,懂得也不是很多,倒也说不出什么。   赵芷涵躺着撅了撅嘴,想着不好拿这些俗事去烦吴氏,就只能去贾家找王夫人了。顺便,刚好把贾元春送回贾家去。再顺便,也可以会会那鬼鬼神神都擅长的马道婆,问问她鬼神之说的真假。   赵芷涵从看红楼的时候就不相信其中太虚幻境与癞头和尚跛足道人之流,亦不相信黛玉还泪石头下凡神瑛侍者转世一说。她一直把红楼当作一部超现实小说在看,这穿插其中的神话,不过就当曹大大为红楼女子悲惨命运找了个理由罢了。   表面把一切悲剧都归咎于幻境册子,警幻的命运安排上。实则不过是是贾家政治上的失败,而在我大天/朝,政治是最不能在书中提的。所以,从红楼最开始,曹大大就说了年纪无可考。只这个,又算赵芷涵想远了。   却说次日,史氏果没食言,把五十大寿让赵芷涵筹备的话跟吴氏说了。吴氏十分惊奇,却也不多过问,只让史氏自己去安排,又嘱咐她注意身子的话。   赵芷涵得了消息,当即就去了吴氏院子,跟她说了要送元春回贾家的事。吴氏只觉赵芷涵一人去贾家十分不妥,可她自己又不愿劳顿,王子腾又不在,便只好应了她,让她去了。   赵芷涵带着元春坐在马车里,马车行至一半的路,她悄悄打起了车厢窗帘子,看市井热闹之景。只看了一会,心中顿生“黛玉进贾府”之感。她这算上半个红楼迷的人要进贾府了,可不得激动么?   只可惜……宝黛钗只出生了宝钗一个,还要等上十二三年才能见上这水灵的三个人。   ☆、第十三章   马车一路去往贾府,赵芷涵除了看看市井之景,便是和元春说些贾府的事情。只说元春从小就在贾母处教养,对王夫人院里的事情倒是知之不多。能说出来的,也不过就是王夫人院里有几个婆子几个丫鬟之类。   说到婆子,赵芷涵便特意问了下这马道婆的事迹。元春想了半晌,只看着赵芷涵道:“家里倒是没这个婆子的,我不曾见过也不曾听说过,不知舅妈是从哪听来的?”   赵芷涵闷声,“只是好似听说过,也记不大真切了。”   红楼中上上下下那么多角色,能把每个角色知根知底了解透,只要时间和记忆力的。于赵芷涵而言,很多小角色确实了解得不是很彻底,也记不大清各自身世背景。   就这个马道婆,她只记得是宝玉寄名的干娘,却是个见钱眼开懂不少邪门歪道的人。这种人为何能成为宝玉的干娘,原因就不得而知了。如今元春说荣国府里没这个人,那便应该不是卖身贾家的婆子。   这般想着,马车已进荣国府。有下人去报,王夫人亲自接出大厅来。赵芷涵见王夫人带着身孕还来接自己,颇为不好意思,便说了几句王夫人折煞她的客套话,两人边闲说边一路来至贾母院中。   这一路走来,院落房子和王家相差不大,倒也没什么新鲜感。只到了贾母房中,有丫鬟报了一声接她进去。她跟着王夫人进到屋中,便见得一老妇人,鬓角斑斑驳驳地已有银发,必是史太君贾母了。此时的贾母还年轻些,倒也没有赵芷涵的婆婆吴氏来得年轻。   “老太太好。”赵芷涵进去了便去向贾母行礼,贾母笑呵呵的,叫丫鬟安排了座位,又看着她道:“你也是难得来咱们府上一次,倒是贵客了。莫不是知道你大妹妹怀了身子,来看看她的?”   赵芷涵也是笑,“可不是么老太太?做哥哥的不在,只能我这个做嫂子的过来看顾看顾了。刚好,元丫头也要回来,我也就带她回来了。”   “也是了,元丫头走了这么几日,我心里想得紧呢,只日日念叨着没个孩子闹腾我。”贾母说着就把元春招到身边,抚了抚她的头发故意酸意很重道:“是不是在外祖母家过上瘾了?倒也不想我了。”   元春乖巧一笑,“老太太说得哪里话,不过是外祖家还有个熙凤和熙仪妹妹,能在一处玩玩热闹一些。在家里,珠哥哥和琏弟弟跟咱们女孩子都不是一处玩的,迎春妹妹又还小,也是个不爱玩的。那么小小的,没人闹她她就找个僻静处呆着,也不说话。”   贾母叹了口气,“她那亲娘就那样,也怪不得她这样。”   祖孙俩这般说了几句,贾母再与赵芷涵讲话也只是寒暄,便留下元春让她跟王夫人去了。王夫人穿堂绕院地把赵芷涵带到自己房中,于炕上坐了,又叫金钏烧了些热茶上来,拿些干果点心来。   赵芷涵无心茶水食物,只也不知道怎么开口说出自己的来意。王夫人却是看着她,脸上带笑,开口道:“五十大寿的事成了?”   赵芷涵微微一愣,忙又点头,“成了,妹妹已经知道了?”   “我哪里知道?”王夫人把金钏拿来的果盘往赵芷涵面前推了推,“只是嫂子突突跑到家里来找我,必不是简单来看看我的。上回回去我也跟你说了,这事成了有不懂的尽管来问我就是。想着,嫂子也只能是为着这事来的。”   “正是了。”话题说开了,赵芷涵也就跟着说了,“成是成了,我却是一点头绪也没有的。打小就没做过这些事,如今突突交给我,我倒是不知道该从哪里入手了。”   王夫人听罢,看着赵芷涵脸上略带的担忧之色,只是轻描淡写一笑道:“这事儿啊,嫂子来找我了,我定不会叫嫂子做砸了这事。即便头一次不能事事俱到做得出彩,但最起码的乱子不要出就好。”   “恩。”赵芷涵点头,“妹妹有什么经验都跟我讲讲,该做些什么,又该注意些什么,都与我说说。事成之后,必是要重谢妹妹的。”   “嫂子莫急,我自会一件一件跟你说详细了的。至于重谢不重谢的,嫂子可别再说了,一家人还说重谢不重谢的,可就生分了。”   赵芷涵微颔首,嘴角有笑,然后抬头看着王夫人道:“妹妹说得是。”   接下来王夫人跟赵芷涵讲的,不过就是需宴请宾客的各方人员,再者是宴席座次,对不同身份的人不同招待。宴席所需酒菜、布匹、所要送出的薄礼置办,又有戏班的挑选之类。赵芷涵找来笔墨都一一记了,以便一一实施。   等她记了满满几页纸,王夫人已说完大致要做的事情,又说道:“这些东西涉及细处,还是要嫂子回去细细斟酌。我只能跟嫂子说些要做的事情,却也不能全数帮嫂子说清的。若是期间再遇问题,嫂子只管再来找我便是。”   赵芷涵把纸叠好揣到袖子里,也算心满意足,她看着王夫人道:“还是要谢谢妹妹,我大致也有了个方向。能入手便好,这入不了手才是最焦心的。至于细化下去的事情,我再回去细细斟酌便是。”   王夫人只跟她说了大体要说的事情,倒是说得很全面,却是事事都说大概不具体。就连做这些期间会遇到些什么问题,她都是避而不谈。赵芷涵也明白她是留了好几手,不把事情一次全说清了,不过是想着赵芷涵遇到困难难以进行下去时还会来找她。一次算不上人情,这次数多了,想赖掉这人情也赖不掉。   王夫人则看着赵芷涵满脸笑意心结大解的样子,自己也是很有成就感,颇有种提携了后辈的感觉。不过,她看了一会,便把注意力转移到了那被赵芷涵塞进了袖子的纸张上。她指了指赵芷涵的袖子,犹疑道:“嫂子什么时候,能写那么多字了?”   “哦,这个。”赵芷涵还是笑,“跟老太太念经多了,就识了些字,再抄抄经书,又去看了些别的书,便会写一些了。”是没有人知道,她一过来那会可是在识繁体字上下了很多功夫的。   “哦……那嫂子可真是多才多艺了,以前倒是都藏着呢。”   “哪里算藏着,算不上什么才什么艺,也就没什么好显摆的。还有一话,女子无才便是德不是么?”赵芷涵知王夫人与原主几乎没有过什么接触,就随便扯起来,总归都是闲话。接下来又是闲话许久,赵芷涵都笑笑地与王夫人扯了。又问了贾珠现今如何了,伤势好了没有,王夫人只说都好了。   直到天色渐晚,她才又去辞了贾母,便上了马车回来王家。   晚间去吴氏院中,把去贾家的事挑拣着说了一些。又说了些王夫人和贾珠的话,叫吴氏解了好久没见外孙的馋,才回自己的院子。   吃了晚饭,梳洗罢坐到床沿上时,赵芷涵觉得累得紧。红依收拾好了一切,进来陪她睡觉。赵芷涵站起来让她铺床,红依一边铺床,赵芷涵便站在床前皱着眉头摸着下巴想事情。   等红依把床铺好,叫了她一声,她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红依朝她面前走了走,近距离看着她的眼睛又叫了一声“太太”。   赵芷涵这才反应过来,看着她道:“怎么了?”   “太太想什么呢?床铺好了,咱们可以睡了。”红依道。   赵芷涵放下手,木木走到床边坐下,半晌,突然抬起头来看着红依道:“红依,我有件事,你花些银子,让陈嬷嬷找个可靠的二门上的小厮出去给我打听一下,一个叫马道婆的婆子在不在京城,又是什么来历。”   “马道婆?”红依在赵芷涵旁边坐下来,“这是个什么人?”   赵芷涵慢摇了一下头,“就是因为不是十分知道这人,所以才要出去打听一下。你交代陈婆子,不要叫别人知道了这事,打听来了把那马道婆的住处在哪告知我便是。”   “诶。”红依应着,也不再多问,又道:“这事我明儿帮太太去做,现在也晚了,太太就别想了,早些睡下吧。”   “嗯。”赵芷涵应了,便上了床。红依去吹了灯,到赵芷涵旁边躺下。疲累加身,不一会赵芷涵便睡着了。   次日一早,红依就按着赵芷涵的要求去吩咐了陈婆子。陈婆子此时知道赵芷涵已得了老太太吴氏五十大寿的管事权,从心底里觉得当初自己做对了选择。自己面上有光了,如今也是更尽心尽力。   得了吩咐,她便一刻也不耽搁,去找了秦嬷嬷。只因这秦嬷嬷有个儿子在二门上,这种能赚银子的事情自然不能便宜了外人,秦嬷嬷与她最算亲近,算不得外人。   这事交给了红依之后,赵芷涵便在家尽心琢磨起了筹备寿宴的事情。她把之前在贾家记的东西又一一拿出来看,在脑子系统地整合再顺出头绪。   ☆、第十四章   一直到了晚间,陈婆子果打探出了消息回来。红依得了消息,便来跟赵芷涵回话,此时赵芷涵已把寿宴要做的事情琢磨了个半透。红依上了一些饭菜,放炕桌上,叫了忙了一天的赵芷涵过去吃饭。   赵芷涵这才放下毛笔,松了一下筋骨,又洗了手去到炕上。红依在她对面坐了,把筷子递给她道:“太太,确实打听得城南的一个道观里有个姓马的婆子,人都称她马道婆。说是执事堂里道行最为好的,为道观赚了不少香火钱。每每大户人家夫人老夫人有些需求,都找她。   赵芷涵接了筷子夹了菜往嘴里送,嚼了咽下去看着红依道:“咱们家也有人请过她不是?”   红依拿着筷子不动,沉默一会才看向赵芷涵低声道:“说巧也真巧,就今儿,三太太刚叫了她来咱们府上。因着老太太又信佛,佛道本就一家,三太太还带了她去见了老太太。老太太与这婆子说经问道的,也是十分喜欢。”   “有这种事?我怎么不知道?”赵芷涵也停下手中的筷子,看向红依。   红依看向书案上的笔墨纸砚,又看向赵芷涵道:“太太这一天都趴在那,能知道什么事?”   赵芷涵不自觉把手中的筷子插进饭碗里,慢慢瞎捣,眉头却蹙了起来,又问红依道:“那三太太呢,可有单独把她带回自己院子?”   “自然是有的,平日里也不见三太太信个神佛什么的,却是把那婆子带回去呆了许久,直到天色晚了才让她走了。人都说三太太是急了,想求个孩子呢。”   赵芷涵听言又想了片刻,才舒了眉心。这事推算起来,必不是三房李氏想求个孩子。而一定是她知道了史氏把寿宴筹备权给了赵芷涵,心里多有不痛快。毕竟,之前在后花园的亭子里,史氏跟李氏互表诚心的时候说了要她来筹备五十大寿的。这么快就变卦,还去吴氏那边告知了,李氏自然会心生很多不畅。再联想起她说的下降头的事情,今天为什么请马道婆到府上,就明明白白了。   赵芷涵想通畅了这事,忙快速扒了几口饭,又吃了几口菜,就把晚饭解决了。红依看着她如此迅疾地吃饭手法,直接结了舌。   赵芷涵看着她的样子,干笑了一下道:“我还有事,你慢慢吃。”说完就下了炕,走了几步又回来道:“我现在去老太太房里,明儿你跟我出去一下,咱们就去那个城南道观。”   “诶。”红依呆呆应了一声,就见赵芷涵风风火火出了房间。她一路去至吴氏的院子,跟吴氏扯慌说明儿要出去上香还愿,再捐些香油钱。吴氏也想跟她去,却是今儿见过马道婆,已给过香油钱,便懒得再去。   次日赵芷涵便带了红依,两人乘了马车来到马道婆所在的城南道观。到了观中两人先烧香拜了仙道,又捐了些香油钱,才要见马道婆。那马道婆听说有人求见,衣着打扮都像是大户人家的夫人,还带着丫鬟。马道婆两眼精光一闪,片刻不耽搁就接见了赵芷涵。   见了赵芷涵,马道婆忙地上来行礼。行罢礼又带着她和红依去了后面的禅房,红依留在禅房门外,只赵芷涵跟马道婆进去。进去后赵芷涵坐于禅房内,马道婆坐她对面,一脸殷勤笑意道:“看夫人不像是一般小家小户人家出来的,敢问夫人是……”   赵芷涵不出声,只从袖中摸出一锭银子放到马道婆面前。马道婆见了银子瞬间双目发光,然后丝毫不客伸手拿了银子在手里颠了颠。估摸这锭银子有两三两,她十分满意地从腰包里收了道:“我也不问夫人来历了,只夫人找我何事,说吧。”   赵芷涵想着不能只问王家的事,要稍微混淆一下,便先开口问了贾家的事道:“你和贾家荣国府二房夫人可熟?”   “荣国府二房太太?熟熟,熟得很。”马道婆忙应了道,“夫人莫不是贾家的人?”   赵芷涵嘴角含笑,不回答自己是还不是贾家的人,又问:“二太太是不是已定了你做她肚子里孩子的寄名干娘?”   马道婆听了这话愣了一下,这事是她和王夫人之间的约定,连家中的贾母都还未告知,眼前这个人是怎么知道的?于是,她满眼探究地看着赵芷涵道:“夫人是如何知道的?”   赵芷涵见她这么回问回来,自然就是承认了这事,她面上挂些笑看着马道婆道:“您不需知道我是如何知道的,总归我不是来拆你的台的,来找你必是有事。我来问些事,也不会告诉别人了去,你也请放心,日后需要你的地方还有呢。”   马道婆听得赵芷涵这么说,面上松了一下笑着道:“夫人想多了,这事如今没说出来,日后孩子出生了,还有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倒也没什么怕不怕夫人告诉别人去了的。”   “那就好。”赵芷涵笑,“那敢问……贾家二太太认你做她孩子的寄名干娘,是为的什么?”   赵芷涵这么追着问,不过就是想与马道婆先聊聊,扰乱而不让她看出自己到底是为着什么事来的。再有,她预想中马道婆的答案必定是常规的:王夫人认她这个干娘,就是为了孩子好养活硬硬孩子的命罢了。   只没想到,马道婆倒不说了。半晌,她伸出手来,在赵芷涵面前做了几下用大拇指搓过食指中指的动作,开口道:“夫人,有些话是要有东西引一下才会出来的。我想,夫人应该明白这个理。”   赵芷涵自然明白马道婆这是在问她要钱,想着来时就给了她钱了,现在居然还张得开口要,果真说的见钱眼开唯利是图一点也不假。可是,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赵芷涵又从袖子里摸出一锭银子放到她面前。   马道婆从看到银子到把银子收起来,笑得实在是贪婪。收好了,才又收了眼里的精光看着赵芷涵,向赵芷涵招了招手。赵芷涵实在不知道这婆子在捣什么鬼,只好把耳朵凑过去,便听得马道婆压低了声音在她耳边道:   “我给荣国府二太太出了个主意,让她找了块宝玉,我帮她开了光又镌上字。等孩子一出生,只要让稳婆把玉塞到孩子嘴里。等二老爷和老太太来看孩子时,再从孩子嘴里拿出来,这玉就成了仙物。而那孩子,也就是荣国府的宝物了。到时,不论是二太太还是这孩子,焉有不得宠的道理?那二房当家做主,便是迟早的事了。”   赵芷涵听完,恍然大悟。她木了半晌嘴唇,把自己想说的“原来真不是什么女娲补天石下界”这话生生压了下去,只木木道:“难怪她要认你做干娘了。”   “正是这个原因了,认个干娘不为过。”马道婆笑,又恢复了正常声音分贝。   赵芷涵缓了半晌才从这事里缓过来,真是无心打探也能得惊人隐私,只能说人间处处有心计啊。她缓过来后,又看向马道婆道:“那这贾夫人的娘家呢?我听闻昨儿这王家三房的太太请了你去。”   “确也有这事。”因着之前赵芷涵就知王夫人的事,如今说到王家的事,马道婆倒也不惊奇她为何知道这么多了。她只看着赵芷涵,开口问:“夫人还想知道王家三太太找我什么事是么?”   “嗯。”赵芷涵点头,马道婆看她点完头,就只是笑。赵芷涵看着她脸上的笑,见她就是不说话,便默默出了口气从袖子里又掏出一锭银子送到她面前。马道婆还是毫不犹豫收了,收了银子心情极好,继续道:   “王家的事情就简单多了,也是几房之间互争家产的事情。王家二房太太原是个伸手不担四两的人,最近不知怎么就转了性了。三太太和大太太原是一伙的,不想大太太却突然瞒着三太太把家里的管事权让给了两人都十分讨厌的二太太。你说,三太太是什么心情?这事原说好要给她的。”   “三太太不过就是怕大太太心意变了了,站到二太太那边。为了不让二太太好过,她就找我去,想着要我做些法事,不让那二太太好过。只那三太太也痴,二太太从没招惹过她,她却处处针对人家,那大太太背着她偷了她家男人,她还拿别人当亲姐姐。夫人看这事,可笑不可笑?”   “确实可笑……”赵芷涵声音有似神游,尽量不表露半点情绪出来,看着马道婆问:“你一个外人,如何知道王家大太太与三老爷这事的?莫不是你杜撰的?”   马道婆很是得意地笑了一下,“正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行千里。你当这事王家人都不知道?只几个正经主子不知道罢了,只瞒着那老太太、二房和三太太呢。那底下的人,还有不嚼舌根子的?既三太太叫我去,我必是大小事情都打听了一番才去的。否则,如何替她们解忧呢?”   “说得也是。”赵芷涵边说边点头,“那后来呢?三太太还要在二太太背后做手脚不是?”   ☆、第十五章   “如今自然不止二太太了,过些日子只怕三太太还会来找我给大太太下咒。”马道婆极小声道,也知这事不光彩不是个好事。   赵芷涵有些语塞,眉心微拧了一下,半晌才出了声音道:“你把那事告诉三太太了?”   马道婆略得意地点了下头,她告诉李氏这件事,等李氏证实了还能少了她好处?到时如果要对付史氏,来找她那又可以赚上一笔。   赵芷涵明白她的心思,却也不好说什么,只又问了问题道:“你那些做法的事情可都真的灵验的?”问完之后又觉得自己问了个蠢问题,马道婆是靠着这个吃饭的,怎么会自砸招牌说自己做法是唬人的呢。   意识到这一点,赵芷涵忙又换了问题道:“这倒是个蠢问题了……我只问最后一个,三太太叫你给二太太下什么咒?还有你给下的咒,可都有解的法子?”赵芷涵不想再跟马道婆磨唧,识趣地从袖子里又掏出锭银子送到她面前。   马道婆自是十分欢喜收了,开口道:“我看夫人是十分有诚心的,今儿也不怕跟您说,那鬼鬼神神的,有多少是真的?即便咱们观里供着的那些都是真的,你想他们有时间管咱们凡人间勾心斗角的事么?这下咒灵验不灵验的,倒无需多加在意。只平常那些普通害人的法子,在生活中多注意着些就是了。招了谁惹了谁,就多防着一些。”   赵芷涵听了她这话,也是明白她话里的意思。果然没有鬼神害人之说,都不过是各种法子的人害人罢了,然后嫁祸给了鬼神。鬼神之恶,很多时候都是没有人心恶的。赵芷涵也算是得了自己想知的事情,还额外地得了贾家二房的隐私。这边跟马道婆道了别,就要走。   马道婆只笑笑地看着她,“夫人就是来问些消息的?没有别的事要我这个老婆子做?”   赵芷涵佯叹了口气,“问些事就花了十几两银子来,若要真有事求你,只怕没这么多钱给呢。”书中赵姨娘找她做法可就足足花了五十两银子。   听得赵芷涵这么说,马道婆上上下下细细打量了她一番才说:“夫人可不像是给不起钱的人,且不论夫家有没有钱,只那十里红妆就少不了。这几个钱,在夫人那算不得事。”   “十里红妆?”赵芷涵对这词不是十分熟悉,到这边之后好像也没人说过十里红妆什么的。   马道婆笑出声,“夫人出嫁的时候能没有嫁妆?只这嫁妆,就不知道够贫苦人家活多少辈子的呢。嫁的夫家再是有钱的,还在乎这一二十两银子?莫不是……夫人真没有嫁妆?那在夫家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今儿不听你提这茬,我还真不知道有这回事。不过我也真没事要你助我,等有了我再求上门来。”赵芷涵说着,已站起了身子。在二十一世纪,可没有嫁女儿花多少钱的,花钱的都是男方家里。这种古老的嫁妆陪嫁结婚方式,赵芷涵脑子里是一点概念都没有的。   这般别过黄道婆,和红依上了马车。红依随便问了些谈得如何的话,赵芷涵大致说了一下,然后看着红依道:“我当年陪嫁过来的嫁妆……可都还在?\\\"   “都在库房收着呢,太太之前说要做件大事,是要把嫁妆变作银子拿出来用?”   赵芷涵就这样看着红依,思维打架半晌,然后颔首出了口气。   与其什么力都不费用了原主的钱,她倒是更宁愿自己管事争取从大房牙缝里抠出些钱出来。虽然也不甚光彩,但最起码是自己出了力废了心思得来的。总归,那银子她不得一些,必是要被大房全部吃掉的。若是身子原主回来了,性子本就弱又没了嫁妆,估计娘儿俩的日子会被之前难上很多倍也不止。   想到这,赵芷涵就冲红依摇了下头,只看着她道:“没有,我只是问上一问。在家里若想慢慢站得住脚,还得靠着那些嫁妆呢,怎么能轻易花了。”   “太太这么想便好,若不是,我还得劝劝太太呢。咱们在家里一直过的什么日子,我一直跟着太太是知道的。只这一阵子慢慢好了,可难保真的就能好起来以后就不出岔子了。若连后路都不给自己留着,只怕……”下面略有些不吉利的话,红依断了话,没说出来。   赵芷涵也是点头,再不提嫁妆的事情。她和红依摇摇晃晃在马车,闲得无聊,便问红依喜欢以前的她还是喜欢现在的她。红依支支吾吾,话里总有想两全的意思,赵芷涵也就不问了。   于是,她又想起王子腾来。都走了这么些天了,也不知怎么样了。兰州路途遥远,连书信往来都困难。通信设备十分不发达,是有慢的生活趣味,可确实也挺令人苦恼。古时那些丈夫出去打仗,女子独守闺房的诗句,赵芷涵总算明白了一点那些独站窗边的妇人的忧伤心思。   赵芷涵回到家后,便让红依打了桶水,泡在花瓣浴里舒舒服服洗了个澡,把一天盘算的事听来的事暂时都抛脑后去了。红依也习惯了她洗澡不要人服侍,只弄好水便去外面守着。与常伺候在赵芷涵房中的另三个大丫鬟——绿琼、蓝秀、紫珊,在院里玩说一阵。   只说四人正闹在兴头上,忽听得有人敲院门。四人听得声音,只有红依站起来,便已见敲门的人进了院子,竟是从来没踏过赵芷涵院子半步的三太太李氏。另三个丫头见是李氏,忙也站了起来,只听得其中的绿琼低声道:“这些日子也奇了,以前从不沾边的人都来了。”   “是呢,前儿大太太来的时候咱们都睡觉了。”蓝秀也跟着低声附和道。   只等李氏走近了,四人稍迎了上去问了她好。李氏也不应,只十分傲慢地转头看了看赵芷涵的院子,开口道:“你家太太呢?”   “太太在屋里洗澡呢,不知三太太找我们太太什么事?”红依上来回道。   李氏睨了她一眼,“你只需回答我的问题,倒问起我有什么事了,我跟你们太太说的事,也是你们下人能问的么?没规矩。”   红依噤口,颔首不说话。一旁的绿琼则一脸愤愤,怎奈她又是主子,不好理论什么。如今赵芷涵在王家有了起色,连带她院里的丫鬟婆子也都没以前那么直不起腰了。但,主仆尊卑还是知道的。   而李氏看罢了赵芷涵的院子,见赵芷涵还没出来,便自己找了院里放着的凉榻,上去坐着了。红绿蓝紫四人也都不再上去招呼她,只让她等着。   四人避到一处,绿琼便十分不快道:“都不知道她整天儿得意个什么劲,一个孩子也生不出,男人也看不住,还把尾巴翘得这么高。这整个王家,还有比她更拿架子的?她没嫁进来之前,大太太和咱们太太关系虽不好,也没见得大太太怎么针对咱们太太。她管她的家,咱们太太念咱们的佛。要我说,都是她捣的鬼。”   “嘘——”红依见绿琼说了禁/忌话题,忙道:“有些话能说,有些话不能说。上头的事情,再乱都轮不到咱们管,管好自己的嘴才是正经。”   绿琼是一时性/急才说出了嘴的,见红依提醒,忙抬手捂了嘴。   而屋里正在洗澡的赵芷涵早把外面的动静全听在了耳朵里,她浸在浴盆里,从窗帘缝间把坐在院中凉塌上的李氏一举一动看在眼里。   却说李氏只在凉塌上等了一会,觉得有些无趣,便打开了一直拿在手中的锦盒。她细细端详了锦盒里的东西好一阵子,才自言自语道:“做法非得用这个,倒是可惜了这串珠子,艳红光亮的。”说完,她便又合上了锦盒。   正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知道李氏是为的什么来的,赵芷涵也就不故意叫她在外面等着了,只出了浴穿好衣服出来她身边。李氏见她出来,忙站起来道:“嫂子,你洗好了?”   “嗯,不知妹妹找我什么事?”赵芷涵说着就拉示意李氏又一起坐了。   李氏笑了笑,看着赵芷涵道:“我这突突地过来,嫂子不惊讶么?”   “惊讶自然是惊讶的,不过妹妹难得过来,欢喜倒比惊讶多一些。”赵芷涵发挥自己说谎不脸红的本事,笑笑地对李氏道。   李氏不知真假,自然也是面上当真心中当假,笑着道:“嫂子这么说我就放心了,我之前与大嫂子走得近,从来没亲近过二嫂子你,还怕嫂子不待见我呢。如今见嫂子是个心宽的,我也是十分欢喜。我今儿来找嫂子,就是来给嫂子你赔罪的,望嫂子不要因为以往我不亲近嫂子而怪罪了我。”   李氏这么说,倒也不全是假话。她一方面确实讨厌赵芷涵,想她倒霉。但是,她心里也对马道婆的鬼神论不是十分地相信。只不过想着,做法成了就罢,不成的话,她刚好借机拉拢赵芷涵。怎么算,都不是坏事。   她说罢了这话,便把刚才那锦盒送到了赵芷涵面前,看着赵芷涵继续道:“听说这是打最南边弄过来的宝贝,十分金贵。今儿我舍爱给嫂子送来这个,以表赔罪之心。”   赵芷涵笑着接了,打开锦盒,便见得一串艳红的珠子。每粒珠子又不全为红色,顶部有三分之一为黑色。赵芷涵的笑僵在嘴角,她却没有让这僵笑表现出来,只动了下嘴角转头看向李氏道:“妹妹,这是美人豆?”   ☆、第十六章   李氏一笑,“相思子,我想着金银玉石之流,嫂子也是见惯了的,所以给嫂子送来了这个。一是因为这个稀奇,二刚好应了嫂子的心境。二哥哥去了那么远的地方,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赵芷涵嘴角依旧含笑,把锦盒合上,百般谢过李氏对自己有心。又说了些往事过去就不提的话,面上把两人之间的关系缓和了。她目前谁也不想得罪,更没有对付发心思,想着都和稀泥一样应付着吧。   李氏走后,赵芷涵手里拿着那锦盒,只觉十分沉重。这美人豆亦或叫相思子的东西,还有一个叫鸡母珠。“红豆生南国,此物最相思”这句诗给相思子赋予了红豆不一般的存在意义,但是有心去了解过的就会知道,此物不是最相思,而是最毒。   相思子外壳较硬,作为饰物来带不会出现什么问题。但是,若相思子的外壳破裂,肌肤碰触到也会身受剧毒,严重者直接丧命。   不管是窃听还是偷看,赵芷涵都没发现李氏知道这相思子的剧毒性。想着,只怕是马道婆动过手脚,且没告诉李氏罢了。唯一能告诉她的,就是不要碰触这串珠子,否则施法会不灵验。   李氏走后,赵芷涵也没敢再度打开这盒子,心底不断往上冒寒气。若她不知道相思子的毒性,即便她有心防李氏不戴这珠子,但是伸手去碰还是有可能的。只要一碰,几乎就有丧命的可能。   赵芷涵深吸口气,把心里的寒意压了压,便把锦盒放在一个柜子里上了锁。她也没看出哪颗或是哪几颗珠子涂层破损了,只能原封不动,放到柜子里锁起来。这样,是最安全的。   受了李氏这礼,赵芷涵也再没提,只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般继续琢磨寿宴的事情。再过一两日,就该采办东西了,她得把所有事情都统筹好。次日史氏房里的大丫鬟春柳来找赵芷涵,又把寿宴上的事情都来跟赵芷涵说了一下。   史氏不会把寿宴的事情全数交给她,定会找个人盯着,赵芷涵也是早就想到了的。以及,所要用的采办的下人,都是史氏给的。这样一来,倒是省了赵芷涵很多事。在各种东西的价钱上,这些下人也不敢乱报价吃回扣。   只有一点,这些下人一直都是史氏管着的,账亦是史氏房里的彩玉来记着的,银钱上不敢有太多猫腻。但赵芷涵能不能压得住这些下人,就是赵芷涵自己的事情了。对于这个,赵芷涵刚刚打理了自己的院子,还是比较有信心的。   即便她自己没什么经历,但是书中凤姐儿在宁国府管理秦可卿丧事时的作为,她可是知道的。要这些下人服服帖帖,要么体罚要么罚钱。任务分派了,规矩定好了,奖罚定分明了,再杀鸡儆个猴,这事也都差不多了。   第一日集合的时候,这些下人中果然就出了幺蛾子。她们不过是仗着赵芷涵无人撑腰,以前又是个性子极弱从没拿过事的。不论是婆子还是丫鬟,无一人把她放在眼中。直到她面上风轻云淡地打了一个婆子,罚了一个婆子的月例,又让红依把她定的规矩奖罚一一细说了,这些才再心里把赵芷涵重新定位了。这二太太,果不是省油的灯。   一直到晚上,赵芷涵也没看出自己做了多少实际的事情。只一天,都在整顿那些下人,便累得有些心力不足。吃了饭洗漱完躺在床上,就大口大口长喘气。然后听到大房里的大丫鬟春柳回去向史氏汇报情况,就默默笑了。因为,她的行为让春柳也震惊了一下,说不上是夸,却是真的在夸了。   继而,过滤些下人的闲话闲说,便是听到了三房李氏的暴怒。   李氏哪里会想到赵芷涵这事做得这么顺手,一天就把任务分派得条理清晰,该压的下人压了,该定的规矩也定了。如今,史氏和赵芷涵都得了好,倒只剩她,什么好没落到,还被偷了男人。   “你这是做什么?二嫂子管家管得好好的,你不高兴什么?”这是王子胜的声音。   “别人都好了,你呢?我们呢?一没官,二没孩子,以后这家里还有我们的位置没有?”李氏声音里是盛怒,全程在吼。   “没官是我的事,没孩子还真不是我的事。”王子胜道。   “你……”李氏被戳了死穴,怒气几乎冲出脑壳,压也压不住,只大睁着眼睛道:“所以你去偷你嫂子,是吗?”   王子胜的脸色瞬间僵住,稍稍变白,然后甩袖站起来道:“我看你是疯了,什么疯话都敢说。”   “是,我是疯了,她都有了!不是你的,你告诉我是谁的?若是别人的,我早就捅去老太太那里了,还让她有如今的日子?我嫌丢脸,我替你觉得丢脸,开不了那口!”李氏吼完,因激动而瞪大的眸子死死盯着王子胜。   “神经病。”王子胜看了她两眼,转身出了屋子。他不敢跟他家里的这只母老虎对着干,否则早几巴掌抽上去了。作为一个男人,心里憋了多少气。不过,这事确实是他错。但不论如何,他是不会承认了这事的。因得知史氏怀了孕,心里惴惴不安,却也再不敢跟史氏私会了。   一边,李氏看赵芷涵并没有受到马道婆做法的影响,也就不再把希望寄在鬼神之说上。她没有和史氏闹掰,只吞了那个哑巴亏,一边还在和赵芷涵拉着关系。   而赵芷涵,并不把心思放在这些乱七八糟的关系上,只做到心中有数。她的大部分心思,自然是放在寿宴上。下人出去采办的东西,她都一一过目,然后自己做了一份账目。同时,史氏派过来的彩玉也是做着账目的。彩玉的账目,是要正式上报用的,记多少账,就要从官中拿多少钱。   这一日,采办诸事已是差不多,赵芷涵便要来了彩玉记的账目来看。彩玉也不知她暗地里尽数记了账,心里想着她定是看不懂账目的,便把账本给了她。赵芷涵粗略浏览了一下,每一件东西的钱,都比下人们实际花的钱要多上一些。史氏在王家一手遮天这么久,想着这事也是惯常干的,私下不知吃了多少银子。   赵芷涵把账目粗略浏览完,彩玉过来伸手要拿,赵芷涵缩了一下没给她,只看着她道:“大太太如今病中不管事,想来这些账目都是你按着下人报价记的?”   “是的,太太,一笔笔都记着呢。我正要拿给大太太看呢,太太若是没什么问题,我这就给大太太送过去。”彩玉十分坦然说着。   “一个下人私自做假账,会得到什么惩罚?”赵芷涵低头看着账本,淡淡吐出这句话。   “嗯?”彩玉愣了一下,看着赵芷涵,“太太说什么?”   “我说,你一个做账的下人私自做假账,我该怎么给什么惩罚?”赵芷涵抬起头来,声音大了些许,看着彩玉。   彩玉嘴角僵住,半晌道:“太……太太,您玩笑了,奴才怎么敢呢?这每一笔账目,都是按着下面人的报价记的。若太太不信,只把他们叫来核对便是。”   那些下人都是史氏的人,她赵芷涵又不傻。即便当初报的不是这个价,因着史氏的地位,也会说这个帐是对的。但这假账千真万确,她赵芷涵为的就是这个才要这管事权的,不管想什么法子也得叫史氏吐出一些来。   赵芷涵看着彩玉,清了清嗓子道:“红依,把我记得账本拿过来。”   “诶。”红依应了,忙去拿账本,这边彩玉的脸色已是有些白了。她一个史氏房里记账的,平日里也惹不出什么麻烦,没怎么与人纠缠过。被赵芷涵这般盯上了,史氏又不在,心里已经慢慢慌开了。   这吃银子的事,她自然不能说是史氏的主意,史氏是她主子。不能说,那这个罪就得她来背。她不知道赵芷涵会怎么做,但看到赵芷涵那张风平浪静的脸不时就会出些出人意料的举动,她心里就怕怕的。   红依把账本拿了来,送到彩玉手里。彩玉接了,犹犹疑疑抬手翻开一页看了,果是真实账目,且每一项都记得极细,连那些采办来的东西出自什么铺子都知道。即便每个下人史氏都能买通,但这每个铺子都是没人打点过的。只要赵芷涵找了铺子老板问王家寿宴采办价钱,一切就纸包不住火了。   彩玉看了两页,便再也翻不下去了,手指微微颤着。她摸不出赵芷涵想做什么,只站着不动,眸子忽闪,等着赵芷涵开口。   赵芷涵把她的表情看在眼里,只道:“我再问你一遍,一个下人私自做假账,会得到什么惩罚?官中钱的主意都敢打,我看你是不想活了。不用报去衙门,家法就先够你受的了。”   彩玉被惊得一身冷汗,“扑通”跪到地上,“求太太饶我一命。”   ☆、第十七章   赵芷涵坐在椅子上瞧着她的脸,半晌道:“看你这样子,也不敢私自这么做。你告诉我,谁叫你这么做的?”明知故问得很正儿八经。   彩玉不知道赵芷涵是不是在明知故问,也不知道她打得是什么主意。她只知道,这事不是个好事。但作为一个奴才,拉出自己的主子来,更是没有奴德。她看赵芷涵在跟自己绕圈子,猜想着她可能是另有所图,便打着胆子绕开了话题道:“太太……太太怎么才能饶我一命?”   赵芷涵嘴角蓦地一勾,这丫头脑子挺好使。于是她没有再绕弯子下去,只看着她出声道:“我确实不想要你的命,只问你这账目你是不是已经报去了账房先生那边?”   “是。”彩玉见赵芷涵语气松软下来,也稍放了心。   “现在要把这账给大太太看,是么?”赵芷涵盯着她。   “是,太太。”   赵芷涵笑着从椅子上起来,把两本账本都拿到手里,去到书案前。她把账本放到案上摊开,开口道:“别跪着了,过来吧。我今儿也不想为难你,也不想你因着这事被大太太责罚。接下来这件事,你最好是吞到肚子里,谁人也别告诉。不管被谁知道了,所有的罪过都可以推到你这个记账的头上。”   彩玉不是很明白她话里的意思,只站起身子去到赵芷涵的书案前站着。赵芷涵让出位子,叫她坐上去,又在笔架上挑了一支笔给她,看着她道:“你看看你记的账和我记的账之间存在的差价,把这差价取出一半来不要放在账上。”   “嗯?”彩玉还是听得不是很明白,便仰着头看赵芷涵。赵芷涵清了一下嗓子,想了一下,又解释道:“到这份上我也不藏着掖着了,我把话跟你挑明说,比真实账目多出来的这份银子,你只能让你家太太看到其中一半的钱。并且,也只得到一半。”   “那另一半呢?”彩玉听明白了,顺口就问。   赵芷涵看着她,合唇不语。彩玉反应过来,她报上去的账,官中便拨了那么多银子下来。和真实所用的银子相比,是多出来一些的。一直以来,多出来的银子都是被大太太史氏吃掉的,从没有人查过过问过。   如今,她先按史氏的要求做了一遍假账,给账房。现在,赵芷涵拦截在史氏看账之前,让她再做一份假账,反回去给史氏看。那么,两次假账做下来,史氏和赵芷涵所得多出来的银子各一半。且,账房和史氏那边都是不知实情的,欺瞒了两头。这也就想明白了,赵芷涵说的,这事她最好烂在肚子里,不可跟任何人讲。   彩玉为这些主子们的深沉心思心里恶寒片刻,也就反应过来自己问了不该问的问题,忙又道:“对不起太太,我问错话了,我这就改账本。”   赵芷涵替她磨了几下墨,又给她端来茶水点心,“放轻松,改好了让我看看。”   “是,太太。”彩玉应了,就一一细对起账本来。赵芷涵退到一侧,在心里长长叹了口气,这算是她这辈子第一次做这么大一件亏心事。若是能回去,失了这部分人品良知也值了。   等彩玉记好了账,赵芷涵再次看过无误,便放她回了史氏房里。这事算是瞒得好,史氏虽觉出所得银钱不多,但被彩玉说的二太太查得紧,她已尽力这话也糊弄过去了。彩玉在别人手底做事,还帮她弄了银子出来,也实属难得了。   吴氏的五十大寿,时日一到,如期举办。来的都是达官贵族、皇亲国戚,倒是让赵芷涵开了不小眼界。那些古代贵族装扮,到底不同阶层还是差距甚大的。史氏虽身子不适,也出来接了客,赵芷涵暗暗瞧着,只觉得她肚子竟有些不似往日了。只不仔细看,是看不出来的。   家中又是摆酒席又是看戏,不过都是些寻常把事。赵芷涵没筹备出什么奇特之处,只大错没犯,全程都算稳当。宴席散后,又是一一送走宾客,好不疲累。亏得贾家二房那王夫人有孕在身,也难出来走动,否则又是要话语纠缠一番。   送尽宾客,又是吩咐了奴才收拾残羹冷炙桌子椅子戏台子。她累得实在辛苦,便把这事交给了红依去做。自己想着史氏肚子的事情,想着去问问她到底怎么想的好像有点假惺惺与自作多情,不过还是去了。   只她刚进了史氏的院子,便听到了李氏的声音。春柳回了话叫她进去,还笑着道:“今儿二太太三太太都过来,倒是难得。”   “事情办完了,来跟你家太太汇报一番。”赵芷涵也笑着道。   春柳带着她进了屋,便见得李氏端了一碗药到史氏手里,脸上尽是关心之意。史氏也是笑着,把药送去嘴边尽数喝了下去。赵芷涵走过去,笑着道:“妹妹亲自给嫂子煎了药么?”这背后什么事都知道,如今还能“姐妹情深”,也当真难得。   “我哪有那手艺,不过是药房煎好了,我端过来的罢了。”李氏回道,伸手接了史氏刚喝完的空药碗。   “妹妹有心。”史氏说了这么一句,李氏一笑把盘子递给春柳,春柳便端着盘子出去了。   赵芷涵找了椅子坐了,见李氏在这里,也不好开口问她独自的事,便把今日寿宴诸事拿出来与史氏讲。两人讲了一会,李氏像是不太愿意听着,便称院中有事走了。赵芷涵看着她走出房门,半晌回过来看着史氏道:“我今日来找嫂子,不止寿宴的事要与嫂子说。”   “还有什么事?”史氏看着她,眼睛里没有什么友好的因子。寿宴这件事情她做得比较圆满,史氏对她不可能没有丝毫戒心。她也怕,赵芷涵得了这次甜头,以后不知就找了什么空子,把管家的位置给夺了。   赵芷涵却是看着她,又看了看她的肚子,小声道:“嫂子这孩子……”   赵芷涵只刚吐出了这五个字,史氏突然眉头一拧,一手抓住了自己的肚子。赵芷涵见她反应过激,应是不愿与任何人提及这事,便也没再讲下去道:“嫂子若是不愿说这事,你只当我没起这个话头。”   史氏拧死了眉看她,咬住嘴唇另一只手“嘭”地一下撑在了案面上。赵芷涵终于看出了不对,忙地起来到她旁边道:“嫂子,你怎么了?”   史氏身子开始微颤起来,死咬着唇说不出话,然后额上冒出细细的汗珠来。赵芷涵不知什么情况,却见史氏实在是痛苦,只道:“嫂子,要不要我给你叫大夫?”   史氏摇了下头,低头看了下自己的下/身。赵芷涵顺着她的目光也看过去,这才想到是她肚子出了问题。赵芷涵也没经历过这事,根本不知道该干什么,也不知道史氏到底怎么了。直到看到鲜血直流到史氏脚下,流出裙摆,她才意识到史氏可能是小产了。   看到史氏脚踏上的血迹越来越多,赵芷涵见血终于有些慌了,忙要扶史氏去躺着。史氏只疼得站不起来,死死压着要溢出嘴角的声音。赵芷涵没法,还是要叫丫鬟去叫大夫,却依旧被史氏阻拦了。   “嫂子,再不叫大夫可没命了。”赵芷涵此时的焦急和紧张是一点都不假的。   史氏只拽着她的袖子,“你去找了,只怕我也没命了。”这事不能闹开了,不管私下多少人嚼舌根子都没证据。若请了大夫,所有人必都要过来看,她一个寡妇小产了,被摆在台面上,这不止是死不死的问题,还有脸面问题。   赵芷涵也知这古代不比现代,很多东西都是比女人的一条命重要的。没办法,她只好帮史氏把这事压了下来。她亲自为柳打了一大桶热水进来,帮着史氏洗了身子,又扶她去床上躺着。她下/身还是淅淅沥沥地出血,没有卫生巾赵芷涵只好找了很多布垫到她身下。   等一切都安置好,史氏躺在床上,脸色已是苍白不已。她转头看向赵芷涵,有气无力道:“麻烦你了。”   “为什么会突然小产?自己吃了堕胎药?”赵芷涵只觉这事太突然了,就算史氏要解决这孩子也没必要挑这个时候。问完这句话,史氏没有回答她,而是慢慢把脸转向了上方,低声道:“是刚才那碗药。”   “刚才……”赵芷涵吐出两个字,自然想起了刚才李氏给史氏端的那碗药。这件事,真的是李氏害得史氏连一点脾气都不能有。这事是史氏不要脸在先,李氏从没撕破脸皮说过什么做过什么,这么阴着来一招,史氏只能无声被阴。   赵芷涵只能帮她到这里,想着接下来如何只能看她造化了。她回到自己的院子,长长吐了口气,总算是达成目的又安稳无事。她不知道史氏和李氏之间接下来还会有什么戏码,只希望她们所有的过招都不要波及到自己,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但现实,显然是不允许的……她从开始对王家造成影响开始,就不可能再脱身脱得干干净净。   ☆、第十八章   “嫂子不是也把寿宴筹备之事给我了么?就当我还你的人情,嫂子倒不需放在心里。比起人命来,又怎么好拿有色眼镜看你。这次嫂子挺过去,便是福。若这肚子真大了,不知要出什么乱子呢。”赵芷涵这么安抚她。   史氏点了下头,还是万般说谢谢。人在脆弱的时候,心也会变软很多。况且,在这个连自己丫鬟都不能让来帮自己的时刻,赵芷涵没有落井下石,反而是帮了她,她如何能不谢。   而赵芷涵只能帮她到这里,想着接下来如何只能看她造化了。她生过两个孩子,对这事确实是明白熟悉的。只是,还有一点,她也是年纪不轻的人了。高龄孕妇小产,到底会不会出什么差错,赵芷涵也不能得知。   这边把史氏安置完,赵芷涵回到自己的院子,长长吐了口气,总算是达成目的又安稳无事。她不知道史氏和李氏之间接下来还会有什么戏码,只希望她们所有的过招都不要波及到自己,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但现实,显然是不允许的……她从开始对王家造成影响开始,就不可能再脱身脱得干干净净。史氏直接卧病在床,这个家还得她暂时帮管着。这不是老太太吴氏的意思,而是大房史氏的意思。不过是因为她暗着已与李氏闹掰,自己女儿又小还不能拿事,所以才托付于赵芷涵。   赵芷涵见王家此番境地确实不容自己推,便满口答应了,不过是按着自己本分做事。而经过寿宴一事,赵芷涵有了银子,自然也不歇着,找了那秦嬷嬷家的儿子在外面给自己打探房宅之事。   她要做的事情太过奇怪,只能在外买了小宅院自己去捣鼓。若是放着家中,被谁无意中撞见了,又难解释得清。不过几日,那秦嬷嬷的儿子果帮她打听了一个小宅院来。因是一家儿子得了官,再不要这老而小的宅子了。价钱也算合适,赵芷涵便二话不说买了下来。   这房子亦不是在闹处,倒往郊外再去些,也是颇为安静之处。自买了这房子,赵芷涵被每月总要出去三到四次。她跟吴氏说的以及院中人交代的是出去观中上香,为自己的丈夫王子腾祈祷平安归来,整日在家里怕是没诚心。   赵芷涵出去后,又亲自乔装走了好些筑刀炼铁打农用器具的铺子,不过是要找些金属来用。她走了数家铺子,也没人愿意帮她炼出铜线。不是人家不愿赚这钱,只是这工程实在是难,最后只在一个年轻小师傅那里得了一句话:“尽力一试。”   最后那小师傅也炼出了铜线,只是不甚均匀好看。正所谓,饥不择食,赵芷涵没的挑只能收了那铜线。她此后又各方收集各种东西,依着自己在二十一世纪还记得的那些经验来给自己造机器。   想的时候挺美好,做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有些异想天开。她把大量铜线绕在线圈,又用铁棒做成闭合回路,只希望铁棒做切割磁感线运动时能产生一些电力。这是最基础的,在此之上,便是再把电能转换成动能。   单单是简单的装备制造,赵芷涵就折腾了不下一个月,成果可见寥寥。于是,她便会在夜晚的时候坐在自己院子的凉塌上看星星叹气。想着,怕是回不去的了。又过了半月,赵芷涵已不常在家中呆着,几乎是日日外出晚间归来。   在装备组装差不多之后,她便开始了所谓的穿越时空实验。当然,实验是实现不了的。她把自己所学的所有物理技能都用上了,还是没用。最后,她便想到了一招。她穿越过来时是因为爆炸事故,记忆中自己不是死于直接爆炸,而是触电,把灵魂分出了躯体才到了这里。   现在电是被她造出来了,通过线圈转换,超过三十六伏的电压她也都调得出来。可是,以电来自杀,这又是一大难题。好端端的,死过一次了,再死一次让她有点心生寒意。可是想回去,不死又没有办法。于是,赵芷涵又在自杀与不自杀之间思考了两天。   而这段时间内,赵芷涵一直专注于自己的实验,根本无心家中之事。史氏身子在恢复,她是知道的,管家诸事她又交回到了史氏手中。至于李氏,一直没什么大动静,三房相安无事,她也就没有太多心思去过问。   这一日,赵芷涵又从家里出来,上了马车去到自己的“实验室”。进了房中,看着这一屋子的庞然大物,还是满目迷茫。她找了凳子坐下,盯着几个超级大线圈发怔。她只坐了一会,又起来手动发电,看着自己弄的小风扇转动叶片。   就在这时,屋外忽然闪过一个人影。赵芷涵以为是赶马车的,也就没在意。她自己也知道这一屋子的东西很危险,稍不留神就会出差错,所以她一直是小心翼翼的。窗外的人影又闪了一下,赵芷涵这才真的把注意力转移到屋外。   她看着窗子,“是谁?”   “老太太急着要见二太太,大太太叫我来请二太太你回去。”窗外的人突然出声道,是个陌生的男声。   赵芷涵把他的话在脑子里过了一遍,顿觉出不好来。跟踪过来的人,能有什么好事。此人说的是大太太,可她瞬间脑子里跳出来的却是李氏。   此刻,赵芷涵心跳瞬间堵到了嗓子眼,还没来得急反应,便见窗子上窗纱忽的烧起一层火。火舌咬住窗纱,瞬间便烧了整个窗纱,继而窜上窗棂。赵芷涵还没想好到底死不死,倒是有人直接替她做了决定。   史氏小产伤了身子,但也慢慢好了。她帮过史氏,又把管家诸事交还给了她,她害她怎么都说不过去。倒是李氏,看着史氏没被自己害到,赵芷涵也一直没被马道婆的巫术诅咒到。她心里积了多少怨气,可想而知。   怪只怪,她太大意都没发现有人跟踪自己。赵芷涵之前犹疑在死与不死之间,可人到临死之时,总会本能产生强烈求生欲望。要死也自己甘愿去死,怎么能被害死呢。在窗外男子泼很多不知什么性质的液体进来时,赵芷涵忙地小心避开所有装备,往门边去。   只是,她刚走到了门边,一支燃了头的火折子又从窗外飞了进来,恰好落在了油质液体上。火苗在一瞬间燃起了艳红色的火光,赵芷涵心想完蛋了,这满屋子的金属线,磁啊电啊什么的,一短路必然爆炸。   这个想法还没想完,她也刚开了门,只踏出去一步,屋里爆炸了。她就势往外扑了出去,却还是在落地三秒后,搁头于手臂之上,没了意识。   一段时间后,她又有了意识。她只觉得自己身子轻飘飘的,一直飘。至于往哪飘去,她自己也不知道。她想着,自己这回算是死了,那她得回去啊。可是,哪里有什么回去的路。只飘着飘着,便看到一群草寇之民手拿武器埋伏在一个山凹中。   “卧槽,不是又穿到哪个时局动乱战争纷乱的年代去了吧。”赵芷涵在心里这么想了一下,走过这些草寇埋伏之地。再往前去,才发现这山间之路曲曲折折回回转转,竟像个迷宫一样。好在,她走出来了。   她走出来之后,第一眼看到的人,让自己惊喜了一下。这人不是旁人,正是赵芷涵的丈夫王子腾。王子腾勒马而立,脸上表情十分严肃紧张,眉头拧得死死的,对旁边一个年轻将领道:“穿山只怕会被围困其中,不如我们绕山过去。”   那年轻将领道:“将军,穿山过去是最直接围堵草寇的方法。我们人多兵壮,如何也不会输了的。只要拿下这最后一批暴民,便可回京复命了。”   王子腾又陷入了思索,半晌,他终于抬手挥了一下,“走,进山。”   赵芷涵却是急了,这山中乃是迷宫之局,不管进去多少人,只怕都要被暴民围伏的。暴民对地形掌握得好,就是最大的优势,基本不是人多兵壮能抗衡的。于是她追到王子腾身边,大声道:“老爷,不可进山。”   王子腾似是没听到,继续驱马前进,赵芷涵追了几步,一直在喊:“老爷,进山便输了,不可进山。”喊到最后,赵芷涵也泄气了,站在原地掐腰喘气。她现在连自己是个什么东西都不知道,可能只是自己还存留的一点意识,根本没有形体,说话别人更是听不到的。   不过,叫她看着王子腾这么进去送死,还是做不到的。她卯足自己仅剩也仅能用的一丝气力,大声道:“王子腾,不可进山!”喊完之后,她这仅存的意识之体没有力量可撑,瞬间消散开了。继而,,她又没了意识。   等赵芷涵再次有了意识之后,是在王家的自己的房里。她慢睁开眼睛,一切都是熟悉的。她又眨巴了几下眼睛,确定自己没死。而经过这一次的事故,她也知道了,她不可能穿回去了。还有,赵芷涵的原主,一点意识也不存,已是死了。她不相信魂魄一说,不过都是人的意识驱使躯体罢了。   “太太,你醒了?”红依那张挂满紧张表情的脸出现在她面前时,赵芷涵第一次这么真切地感觉到,有她的红楼世界,真的开始了。她不再是别人,而只是王子腾的夫人,王家的二房太太。   ☆、第十九章   赵芷涵想抬手来握住红依的手,却发现自己使了浑身力气也只能动一下手指头。她试了几遍未果,就放弃了。然后她张了张嘴唇,又发现口干得厉害,便只说了一个字:“水。”她在心里暗哀,这种刚醒要水的桥段太熟了。   红依听得她出声,忙去给她倒了杯温茶,又去让蓝秀去告诉吴氏赵芷涵醒了。蓝秀应了声出了屋,红依端着温水到床边扶起赵芷涵,一勺勺喂给她。赵芷涵喝了水,嗓子温润起来,费力转头看着红依道:“我睡了多久?”   红依又扶她躺下,“太太足足睡了三天两夜,若再不醒,我们可都不知该如何是好了。大夫来看了,给了药,吃的外敷的都有。我日日伺候着您,只怕您就这么一直睡下去。”   听到红依说“外敷”两个字,她这才想起来自己是受伤于爆炸。不过敷哪才是关键问题,她自己没法动,只看向红依问:“我哪里受伤了?”要是脸的话,那就苦逼到家了。   “小腿那里。”红依把茶碗端回桌子上,又过来她床边坐下,“只有拳头大小的伤,别的地方倒没有。车夫救的及时,否则太太只怕是……大夫说了,太太所受皮外伤不是很重,只是人受了惊吓,说醒来就没事了。只是,我们都怕太太醒不过来,日夜难安的。”   赵芷涵勉强笑了一下,“没事了,我这不是醒过来了么?身子虽受了些损,调养调养也就好了。”   红依心有安慰,伸手过去握住赵芷涵的手。这时,蓝秀把吴氏带了过来。吴氏来到赵芷涵床边坐下,看着赵芷涵就满脸心疼,“醒了?”红依则默默退到一旁。   “嗯。”赵芷涵应,“恕我不能给老太太请安了。”   “还讲那虚礼做什么?你好生躺着,把身子养好。今儿我说的,身子养好之前再不许出这个院门。那上香拜佛的事,以后也都别去了,没给腾儿拜个平安,倒先把自己个儿搭进去了。你说你要是真有个三长两短,腾儿回来了,我如何跟他交代?”   “让老太太担心了,我没事了。”赵芷涵宽慰吴氏,却是想起了自己被炸得意识离体之后看到的王子腾的境况。她自然不敢跟吴氏说这个,叫她老人家担心。只她自己在心里担心起来,也不知道王子腾有没有进山。她最后用尽所有意志力喊的话,也不知他听没听见。   若是没听见,若是王子腾被围困山中出事,她刚属于这个世界就成了寡妇,可真是……赵芷涵想到这就不敢再想下去了,颇有点在咒自己的感觉。   按原著中的剧情走势来说,王子腾这时候是不会有事的。他出事,是在高鄂续书的后四十回里,升了内阁大学士回京任命的途中。因小病而死,死得颇为蹊跷。王子腾的死和贾元春的死一起,直接造成了四大贾家无靠山,呼啦啦大厦倾的局面。   赵芷涵想到这,心情放松起来。不管四大家族以后走入如何境地,至少现在一切都还是好的。   吴氏看过赵芷涵便回了自己的院子,她千叮咛万嘱咐赵芷涵不要出院子,呆在屋里好好养着,赵芷涵只得应了。就算吴氏不说这话,她也不出去的。她成为红楼一角之事已成定局,也不必再出去折腾什么了。她接下来要打算的,不过就是如何过好自己的日子,如何做王子腾的贤内助,力保王家不会走上毁灭之路。   至于贾家,又至于曹大大喜之所喜所悲的十二钗,和那副册又副册上的苦命姑娘们……最主要的,还是看造化了。她目测能帮的,也只有寥寥数人而已。而这能帮的前提却是,她自己先搞好的自己的生活,并且王子腾不会如书中一样倒下。   细究起来,其实四大家族最大的靠山就是王子腾。元春确实是贾家靠山之一,但毕竟是后宫中人,与前朝与政治难搭关系。   却说赵芷涵在床上又躺了数日,依旧身子虚浮难以下地正常走路。红依服侍在侧,尽心尽力,倒把赵芷涵给感动了。赵芷涵感动之余,便拉着她的手道:“红依,你也跟我这么久了,总不能一辈子都服侍我,你有想好自己的去处没有?”   红依表情一愣,“太太要赶我走?我从小跟着太太,能有什么地方去?”   “你想多了。”赵芷涵笑,“难道你这辈子不嫁人了?我说的是这个事。”   红依叹了口气,“这嫁人有什么好,不见得比跟着太太就舒心。服侍一个男人,与服侍太太,我更愿意一心一意只服侍太太。”赵芷涵也只是随口一提,见红依确实半分嫁人的心思也没有,也就岔了话题。   赵芷涵养病这几日,史氏只来看过她一次,寒暄几句就走了。赵芷涵问她身子如何了,见她眉心有哀意,说的却是已大好了。而李氏倒是来的次数多些,给赵芷涵带这样又带那样。每次她在赵芷涵屋里殷勤忙碌,赵芷涵只盯着她,就想起自己遭人跟踪暗算的这件事情。   她不能确定那个报了史氏名号的人到底是史氏派的,还是李氏派去的。她心里觉得史氏不会对自己做这事,但有时候一厢情愿地相信是很自作多情的。   这一日,李氏又来赵芷涵房中,与之前一样把带的东西放下,去坐到赵芷涵床沿上道:“嫂子感觉如何了?能下床活动了么?”   “能了,只是还不利索,不如歇着。”赵芷涵回道。她确实好多了,只是,她以前穿越过来自带开挂技能不见了。自从这次又经历了一次爆炸事故,她的所有听觉视觉力气都恢复到了正常人状态。真不知道,该喜该忧。   李氏却笑着道:“多出去走动走动才更好些,成日天呆这屋子里,怪闷的。这没病人闷久了,都是要闷出病来的。不如,我带嫂子去后花园走走如何?”   赵芷涵想了一下,不知道她到底是想与自己攀关系还是葫芦里又卖了什么药。想着这么光明正大的,她也不会怎么样,又实在想探她的底,弄清之前的事情,便开了口道:“那就劳烦妹妹了。”   这般说完,李氏扶她起床,一路扶着她来到后花园。因赵芷涵腿脚不利,身子又疲软不适合登高,她便带着赵芷涵到了横穿花园的小河边。李氏扶她在河边木板凳上坐了,又伸着头去四处看了看。   赵芷涵见她在找什么一样,便开口问:“妹妹看什么呢?”   李氏没有立即回她的话,只等看到史氏过来才开口道:“看,来了。”   赵芷涵伸头看过去,只见史氏慢着步子走了过来。她在心里疑惑了一下,史氏刚好也看到了她和李氏,然后赵芷涵便见史氏很是明晰地顿了一下步子。李氏见她看见了自己,忙抬手挥了一下,“大嫂子,在这儿呢。”   史氏这才又动了步子,走了过来。她和李氏目光相碰一下,寒暄几句,便走去了赵芷涵旁边坐下,“妹妹能出来走动了?”   “还需人扶的。”赵芷涵笑笑的,三人聚在一起的时候还真不多。   “那就好。”史氏道,“不知妹妹叫我来这儿什么事?”   “我?”赵芷涵脑子一时没反应过来,李氏过来道:“二嫂子就是觉得咱们妯娌之间太生疏了,也不常在一处,所以今儿都叫到了这儿来。咱们姐妹之间,是该好好聊聊的,什么话都得敞开了聊。”   “是……是……”赵芷涵还没摸清这什么情况,只能附和。   李氏也过来这边坐下,抬手抓了赵芷涵的手道:“二嫂子,之前你与我说过去的事再不提,我便记下了。自打那个相思子链子开始,我只当咱们之间已无嫌隙了的。虽然二嫂子没有戴过那串珠子,我只当二嫂子是珍藏了。”   “是,不舍得戴它。”赵芷涵还是应,不知道她这是唱得哪一出,冒她的名把史氏叫出来,是为了和好?于是,只能耐着性子看下去。   这般说罢,李氏又看向史氏道:“我与大嫂子素来关系就好,我只问,大嫂子为何大病之后都不愿见我,硬是跟我生分了?当初咱们掏心掏肺的,大嫂子都忘了不成?”   赵芷涵听着她的话,就浑身起了鸡皮疙瘩。作戏至如此,简直不忍听。史氏倒是十分淡定,开口道:“忘不了。”那是一段自己打脸的过去,怎么能忘。   李氏看赵芷涵在那抚蹭手臂,忙关心道:“二嫂子嫌冷么?”   赵芷涵听她这么问,忙停止了自己这个小动作,“没有,还好,不是很冷。”   李氏又往赵芷涵旁边就了就,继续道:“大嫂子与我生分我也不怪你,想是你有你的原因。只今儿咱们三人在这里,也为了和解把话谈了,那有些事咱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   赵芷涵听她这么说话就想清嗓子,感觉不好就又忍住了。她和史氏基本就是在李氏编在这出戏里,没人说要和解也没人说要把过往烂七八糟的事情都拿出来解心结。李氏不是个会自作多情的人,必然是有话在后面等着的。   果然,不出赵芷涵所料,李氏接下来就说:“我只为二嫂子讨个说法,大嫂子为何要派人加害二嫂子?若不是大嫂子派人放火,二嫂子何至于受伤?”   此话一出,史氏表情猛地怔住了。而赵芷涵,深深地把眉头拧了下去。   ☆、第二十章   “你胡说八道什么呢?”史氏怔完,随后拧眉道。   “胡说八道?”李氏看着史氏,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那纵火之人,说是听了您的吩咐叫二嫂子回来的,怎么能是胡说八道?我若不是听二嫂子车夫这么说的,怎么敢胡说八道。”   赵芷涵听两人争论着,自己脑子转得飞快。那个纵火的人,在纵火之前确实说了史氏让他来叫她回去。赵芷涵的车夫远在房子外,肯定听不到这话。那么,如果李氏说的是真的,只能是纵火的人先招呼了车夫才进的院子。   这样,问题又出现了。赵芷涵的车夫在得知有人要见她,必是先自己进院子回一声再带那个人进来的。所以说,李氏得知这件事很可能不是从车夫那里。而且她基本可以猜测,车夫现在八成会说纵火之人跟他讲过才进的院子。   而史氏和李氏互相十分不友善地争论了一气,见赵芷涵沉闷着不出声,李氏才又看向她道:“二嫂子莫不是听了这事害怕?今儿我把这事提出来,倒不想怎么着,只是希望大嫂子能给二嫂子道个歉,咱们姐妹之间以后再无嫌隙。”   赵芷涵暗暗吞了口气,虽然李氏演的确实很好,可她还是觉得她是来挑拨离间的,而不是所谓的缓和关系。她松了气,只道:“害怕自是有点,毕竟差点丧了性命。只是,如今我也没什么大碍了,这事儿也就算过去了。大嫂子没那么坏的心肠,只怕是有谁故意栽赃她也不一定。”   李氏闷了声,只没想到赵芷涵会如此说。而史氏这会子也颇显累了,脸色也不大好看,便站起来要回去。李氏满脸堆笑着跟着站起来,然后又换成担忧之色道:“大嫂子身子还没好么?怎么最近见你越发憔悴了。都说你这样的身子不能太操劳了,你偏不听,事事都要自己管着。”   “谢妹妹关心,若妹妹真是心疼我,这会子就让我回去歇着吧。”史氏说着,表情淡淡地就要走。在她走过李氏旁边时,李氏突然暗中伸手推了她一把。史氏脚下不稳,身子一歪,伸手抓支撑亦没抓到,便“扑通”一声掉进了河里。   赵芷涵猛地从板凳上站起来,史氏一直看起来身子不大好,想着一定是上次小产了的缘故。如此再掉这冰凉的水中,只怕不好。事关人命,于是她只好冲到河边,就去伸手拉史氏。李氏却是“啊”叫了一声,然后跑掉道:“嫂子别急,我去叫人。”   只等赵芷涵费了几乎全身力气把史氏从河里拉上来之后,李氏才带着些婆子赶到。史氏浑身湿透,头发凌乱滴着水,手捂住小腹表情十分痛苦。李氏见史氏已经被赵芷涵拉上来了,只松了口气,又叫那些婆子回去。   婆子应了刚转了身,赵芷涵突然道:“别走,过来把大太太背回房里。”   婆子一愣,看向李氏。只等李氏点了头,她才应了过来背史氏。赵芷涵费力跟在后头,一直跟到史氏房间,李氏也跟了进来。春柳见史氏这副模样,慌了神,忙地给她换衣服擦头发。赵芷涵把几个婆子撵出去,又对李氏道:“妹妹也回去吧,让嫂子歇会。”   “那二嫂子你呢?”   “我还有些话要亲自问问大嫂子,问完便走。”   李氏猜想着赵芷涵必是问纵火的事情,想笑却也笑得不自然道:“那嫂子我就先回去了。”   李氏一走,赵芷涵就忙去到史氏床边。本来成年人落水没淹到,算不得大事。但史氏之前小产,身子一直未好。最明显的症状就是下/身一直淅淅沥沥地流些血,总不见好。她也是悄悄看过大夫,并抓了药在吃的。只是日常管家过于劳累,便也没见好。   如今再掉这透凉刺骨的水中,下/身受凉,便血崩了。赵芷涵看到她身下氤出的大滩血迹,猛地就有些心神不定。见不得大出血,见不得生死。春柳在一旁也是看到了,捂了嘴就往外跑。赵芷涵一把扯住她,“做什么?”   “再不叫大夫太太必是没命了。”春柳也是怕,满脸惊慌的。赵芷涵看着史氏惨白的脸,松了手上的劲,“你去吧。”   春柳跑出去叫大夫,赵芷涵拖着略重的身子到史氏的床沿上坐下。她就这么看着史氏,说不出同情,只半晌吐了口气道:“三纲五常的规矩你该比谁都懂,你这又是何苦呢?”赵芷涵说到这,又觉得自己在说废话,便不说话了。   “已经错了,事已至此,都是我应得的。我也累了……”史氏哑着声音,十分虚地说出这句话,没睁眼睛。说完许久,她才慢慢睁开眼睛,看着赵芷涵道:“只怕我不行了,若是我真有个三长两短,也算是死得其所。只我放心不下仁儿和凤姐儿,这些年不过都为他们争着。老太太老了,怕是也管不住那俩孩子。不求你能当成自己的,只希望你能善待他们。”   赵芷涵还是看着她,史氏即便觉得自己身子真的已经不行了,还是放不下自己的身段。赵芷涵不知道她当初怎么跟王子胜勾搭上的,也不知道她怎么就做了这糊涂事。她只知道,史氏做的一切都与自己无关。同时,史氏也只是一直在保护自己的地位,得自己所该得,保护自己所该保护的孩子,并没有真的想加害过谁。   史氏还一直看着她,眼睑微耷,等着她的答复。又过半晌,她见赵芷涵也没出声,便慢慢把眼睛闭上了,一句话也不再说。赵芷涵见她闭上眼睛,才开了口道:“好好养身子吧,除了你,你那两孩子谁也管不了。”说完,赵芷涵就起身走了。她回去后,便瘫躺在床上,一直盯着帐顶,想无所想。   接下来几日,她身子也大好了,只有被炸到的那条腿尚不是很利索,还留有疤痕。她在自己院子里呆着,跟丫鬟们学了些针线活计,自己也倒玩得不亦乐乎。每日间,她还会抽些时候去吴氏院里陪陪吴氏。   吴氏见她身子也算好了,心下放心,突跟她说了管家的事情。赵芷涵先是一愣,然后道:“老太太怎么突突管起这个事来了?”愣也是愣她这个啥也不管的老佛爷开始管事了。   “我不该管么?”吴氏说着话,便看向赵芷涵笑。那满脸的笑里,有些意味不明,“你嫂子如今连地都下不了了,也不知得了什么病,我看是好不了了。你不管这家,难道叫你弟妹管去?她可真想管呢,来跟我说了好些次了。我只等你开口提呢,你倒是沉得住气。”   赵芷涵看着眼前这老太太,突然觉得陌生起来。这和平日里什么都不问的那个老人家,差得有点多。她对史氏的身子问题丝毫不在意,不管能好不能好,对三房李氏丝毫不放在心上。   吴氏见赵芷涵发愣,便抬手点了一下她的脑门,笑着道:“我跟你说话呢,你想什么呢?”   赵芷涵回了神,忙也笑了道:“不过在想,管家这事我做不做得来。”   “寿宴不是办得挺好,有什么管不来的?这种事情,都是一回生两回熟,做多了自然就会了。咱们王家还能靠谁去,只能靠你和腾儿了,你不管家,谁管家?”   “那大嫂子呢?”这么钻了别人空子,总归说起来不那么好听。   “别说她身子有问题已是下不来床了,就是好好的,也该好好歇歇管管仁儿和凤丫头了。她一个清寡人家,做了多少不该做的事,也是时候该反省反省了。她不愿为着你大哥安分守着清静,我也没管过。如今身子都这样了,也该放手家事了。”   赵芷涵一边听着吴氏的话一边点头,总觉得这段话是话里有话。可是,她又真的能揣测出来什么?于是也就不揣测了。关于管家这件事,赵芷涵应承了下来。回去的路上巧与不巧又碰到了李氏,非拉着她去看史氏,赵芷涵只好跟她去了。   史氏依旧躺在床上,赵芷涵许久没看到她,现今看她憔悴惨白的脸,心里蓦地一沉。史氏哪里还有什么活人的生气,简直就跟要死了一般。赵芷涵心里紧得厉害,半晌也没挪开步子去到她床前。   李氏见她呆呆愣愣的,只一把把她拉了过去,对史氏道“嫂子,我和二嫂子来看你来了。”   史氏听言,动了下眼皮子,并不睁开眼睛。李氏却坐到床边,像是不见史氏的病状一样,“嫂子,你可好些了?不知嫂子想吃些什么,我给嫂子弄去。”   史氏听言摇了下头,还是不睁开眼睛。她这种年龄怀孕本来就是件危险的事情,又因药物作用小产,身子本就伤得不轻。再加之落水,受了彻寒,导致血崩。她会变成现在,身子还无还好的可能或者会变更坏,知情的便一点都不会觉得奇怪了。   ☆、第二十一章   李氏觉得有些无趣,便把赵志涵推了上去。赵志涵越是近距离看着史氏那张毫无生气又惨白的脸,越不知道该说什么,便只坐到了床沿上。   这会子史氏倒慢慢睁开了眼,眼神如死水一般地看着赵志涵,动了几下嘴唇,全是轻而空的气声道:“仁儿和凤丫头……”   赵志涵面色无波,心里早已翻腾了起来。她当然知道,史氏是在把这两孩子托付给她。而她如今的举动,不过就是在提示赵志涵,她命不长了。都说生孩子是走了一趟鬼门关,没想到生过两个孩子的史氏,最后还是坏在怀孩子这件事上。   赵志涵长长出了口气,把手覆到史氏手上。正所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便听得史氏继续嗡着声音道:“之前我有对不住你的地方,不求你原谅,只我那两个孩子……无父无母的……”   “你放心吧,他们都是王家的孩子。”赵芷涵看着史氏的眼睛,脸上表情无比沉静。   李氏在一旁往上凑了凑,开口道:“大嫂子可别再说这些话了,说得我心里怪瘆的。你只是小病了一场,如何就像在交代后事一样呢。”   听言,史氏又把眼睛闭了起来。赵芷涵轻吸了口气,只道:“嫂子好生歇着,我改日再来看你。”   说完,赵芷涵便拉着李氏出了史氏的房间。出了史氏的院子,赵芷涵不与李氏说些什么,便直接回了自己的院子。她刚到屋中坐下,本来一直想着史氏的脸,心里跟塞了麻线团似的,红依却是满脸笑意到她身边,拿出一封信送到赵芷涵面前道:“来人说老爷战事告捷,如今已在回来的途中,想着不日就能到家了。”   赵芷涵心头一动,忙接了信打开,里面果然是王子腾来信,说的内容与红依所说也是一样。她嘴角含上些笑意,莫名觉得生活有了点不一样的东西。不过就是在这家长里短的事情中沉太久了,觉得有些无趣。而这个回来的男人,以后可就是她丈夫了。   想到“丈夫”这两个字,心里还是有点小不适应的。   却说没等到王子腾回到家中,史氏便先咽了气。这事在赵芷涵预料之中,阖家上下,除了王仁和王熙凤,没有什么真正伤心的人。娘家人也知道史氏乃病死,无非伤心得无可不可,只叹女儿命薄。   丧事办了几日才终,一切也都是赵芷涵操持的。原先什么都不管的吴氏,也在其中指点了赵芷涵一二。看着满宅子的素白场景,有人之处便没笑脸的气氛,十分压抑。   而最让人觉得心疼的,不过就是王仁和王熙凤。两个孩子也都懂事了,知道什么叫死,只哭得肝肠寸断。几年前死了爹,如今又死了娘,可想心里之苦。原就是没爹护着,两个孩子也懂事得早,性子也硬。如今再没了娘,日后必是庇护更少的。   丧事之后,王家整个宅子里还是肃杀的气氛较重。毕竟不是喜丧,面上众人还都是不敢太造次的。除了这气氛,若再不见王仁和王熙凤,这事倒也没多少人在心里记着。赵芷涵跟她更是情分不多,只能叹息而已。   史氏去后,她院子里的丫鬟婆子又重新分配了到各处。王仁和凤姐儿搬到了吴氏院子里去住,因着孩子太多,赵芷涵怕吵了吴氏,便把原主的女儿王熙仪接回了自己的院子里。此后,家中大小事务也都归到赵芷涵手里。她处处避着李氏,不愿与她相交太多。   王子腾回来那一日,赵芷涵正在歪在床上看书打发时间。只听得门外丫鬟报,“老爷回来了。”她蹭地从床上翻起来,便见得王子腾进了屋。赵芷涵只是笑,站在床前不动。倒是王子腾先走去她面前,看着她道:“怎么看到我回来了都不高兴?”   赵芷涵抱着书,咬了下唇道:“欢迎回来。”   “还有呢?”王子腾挑了一下眉。   赵芷涵想了一下,便放下书,抬手抱了他一下,抱完又收回手站好。王子腾轻叹了口气微摇头,然后一把把她抱进怀里,亲了下去。赵芷涵张开的两只手臂悬在空中,心里有些不适应便呆呆的,半晌才把手放下搁到王子腾手臂上,尝试性接受他回应他。   王子腾亲了她片刻,见她没有了太多的抗拒,手上用力就把她推到了床边,然后就势把她扑倒在了床上。赵志涵一慌,在他身下扑腾了几下手臂,就被王子腾又钳制住了。事到此刻,赵志涵当然知道王子腾是想干什么的了。   出去征战这么久,生理上的需求必然是少不了的。况且,在走之前,赵志涵就吊胃口吊了他那么久。如今回来了,自然是一刻也按捺不住了。只是,赵志涵想着家中发生了那么多事都还没告诉他,只等他开始解她衣服扣子的时候,忙抓了他的手道:“大嫂子去了。”   王子腾还埋头在她脖子间,听了这话突然停了动作,抬起头来,“什么时候的事儿?”   “有半个月了。”赵志涵看着他。   王子腾此时也没了兴致,便从赵志涵身上爬了起来,“我走时还好好的,怎么就……”   “生了场大病,大夫也没看好。”赵志涵说着坐起身来,抬手把自己的衣衫扣子又扣上。   “仁儿和凤丫头呢?”王子腾接着问,眉心拧着。   “都快哭断肠了,如今好些了,都搬去了老太太那里。俩孩子都只愿跟着老太太,即便我有心照顾,她们也不愿过来的。”   王子腾叹了口气,“先让他们住老太太那边吧,仁儿再大些让他单独一个院子便是。如今他也是刚失了母亲,有老太太照顾会好些。”   “我也是这么想的,遂才没让他一个人住一院子。若没个大人看顾着,不知会不会出什么乱子。你回来后有去见过老太太么?”赵芷涵看着王子腾问。   王子腾摇了下头,“一回到京城就进宫复了命,回到家便到这里了,还未见过老太太。”   赵志涵拉他起来,“走吧,先去见见老太太,好叫她放心。你也走了不远时间,老太太日日夜夜念叨你,不过就是盼个平安,一直悬着一颗心呢。”   王子腾站起身来,只得和赵志涵往吴氏那里去。吴氏见了王子腾安全回来了,喜得老泪纵横,抓着王子腾的手抽抽道:“瘦了,又黑了,可进宫复过命了?”   “是,老太太,皇上见我征战有功,便委任了经营节度使一职。”王子腾应道,也是跟吴氏只报喜处。   “你掌管军队了?”吴氏抬眼看着他,却并不觉得喜,又继续问:“那是不是以后常要出去打仗?”这儿子能不能常陪在身边,是不是时时安全才是最重要的。   王子腾笑了一下,“老太太放心,这个自然是不会的。我统管的是京城的一支军队,倒不会常出去征战,户部一职也兼着呢。”   吴氏这才松了口气,看着他又道:“那就好,只要不再出去带兵打仗就好。你平安回来我也就放心了,我也不留你在我这多坐,你要是有事就回去吧。你们夫妻也是这么些日子没见了,定是有许多话要说,我也就不废话了。只有一件事,这仁儿日后没人管,定是要学坏了的,你得帮我上点心。”   “是,老太太。都是一家人,哪有不管的道理。”王子腾说完,又说了些关心吴氏身子的话。自然,他没有直接回去,又是见了王仁和王熙凤,才跟了赵芷涵回去。   他这一走就是数月时间,如今回来家里大变了样。史氏去了,留下王仁王熙凤两个没爹没娘的孩子。王子胜无事业可言,这两孩子只得他二房上心。如今家里的大小事务也都是自己的夫人赵芷涵在管,这是在以前完全不敢想象的。说起来,竟说不出这些改变是好是坏。   晚间,赵芷涵在房里摆好酒水和王子腾喜欢吃的菜,为他接风洗尘。王熙仪在桌边吃了一些饱了,就跟奶娘去了,房中只留下赵芷涵和王子腾两人。赵芷涵拿着酒壶,在两人杯中倒上酒,开口道:“欢迎老爷平安归来。”   “总这一句话,还有别的话没有?”王子腾看了一眼自己杯中的酒,又抬眼看向赵芷涵道。   赵芷涵端起自己的酒杯,抿了一口,辣辣的,然后看着王子腾道:“这么急做什么,话是要慢慢讲出来的。”   王子腾嘴角微勾了一下,也端起酒来,送到赵芷涵面前。赵芷涵看了看他,把自己手里的酒杯送过去,与他碰了一下,继而两人一口喝尽。赵芷涵连喝了数杯酒,才开口道:“你以前不是不来我这儿么?现今怎么变了?”   王子腾嘴角少了笑,一本正经看着她道:“变的人不是我,是你。”   赵芷涵眼神飘忽,又默默喝了一杯酒,然后道:“所以觉得新鲜?”   “是不是新鲜,过些日子就知道了。”王子腾说完,仰脖喝下一杯酒,过来一把抱起赵芷涵,往床边去了。   ☆、第二十二章(虫)   这一晚,王子腾如头饿狼一般折腾了赵芷涵很久。赵芷涵又是初经人事,虽是别人的身子,却也是难掩生涩。王子腾自是感觉出了这些,先还照顾她的反应,十分细腻温柔。只后来情浓上来,便都顾不得了。   事后赵芷涵缩在他怀里,一直轻抖着身子,情/欲难退。王子腾抱着她,也是累得微微喘息,开口道:“我在兰州对抗乱民那会,莫名地十分想你,总想见你。后来,就发生了一件奇怪的事情,我至今想不明白。”   “什么事?”赵芷涵埋着头闷着声音问。   王子腾抱着她的手在她身上轻轻抚蹭,低头看着她道:“在收服最后一帮暴民的时候,我们在一个山口前犯了难。我们都在讨论要不要直接进山,最后协商下来是直接入山。可是就当我带着士兵骑马即将入山的时候,我听到了你的声音。”   赵芷涵听到这里,把埋在他怀里的头抬起来。王子腾看着她的眼睛,继续道:“我听见你叫我全名,让我不要入山。”   “后来呢?”赵芷涵嘴角含笑,看着他问。   “我勒马在原地考虑了良久,后来就命令士兵绕山而行,获得了胜利。事后我与副将进去看过,那山里竟跟迷宫一样。当时若是进了,只怕就回不来了。所以,是你救了我。”   赵芷涵又把头埋了下去,“我可没那本事,也不敢直呼你全名——王子腾。”   王子腾噎了一下,看着赵芷涵。赵芷涵顿时猛然觉出自己说错话了,只呵呵干笑了两下,不好意思道:“老爷恕罪,我貌似说错话了。”   王子腾看着她的样子,脸蛋也有点红,确也是头一次叫他全名。虽说很不合规矩,此时闺房帐幔内,又有什么规矩可言,倒是另外一番闺中情趣。同时,手下滑腻的皮肤触感还在,两人之间也无衣衫隔阂。王子腾便看着她看着她,就把唇凑了过去,压上了赵芷涵的。   赵芷涵微瞪眼睛,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嘟哝道:“老爷,我真的不行了。”   “我轻点就是。”王子腾也是嘟哝,唇舌不/放……[少儿不宜]   “王子腾你个禽/兽!”王子腾是在赵芷涵挠着他的后背在他耳边喊叫完这句话之后真正结束了这事的,之后赵芷涵微喘了一会就不省人事地睡着了。王子腾把她圈进怀里,不一会也睡着了。   赵芷涵第二天醒来的时候王子腾已经进宫上朝去了,她撑着身子坐起来,才发现自己的身子跟散了一般,酸疼得那叫一个令人心碎。她把红依叫进来,红依扶她起来,又叫绿琼整理床铺蓝秀和紫珊去打水。   赵芷涵一整个梳洗的过程中,不断见的就是三张诡异的笑脸。唯有红依没笑,跟往常无异。等绿蓝紫三个丫鬟收拾东西出去了,赵芷涵才看向红依道:“有什么喜事么?怎么都笑成那样?”   红依清了下嗓子,贴到赵芷涵耳边道:“还有比昨晚的事更大的喜事么?”   赵芷涵想了一下,脸上一热,“你们……”   “我们什么都没听见,我去给太太拿早饭。”红依说完就出去了。赵芷涵招了下手,然后缩回来,脸上红意满满地嘀咕道:“有这么此地无银三百两的么?”   自己嘀咕完,便拖着疲累不堪的身子去给吴氏晨省了。到了吴氏房里,吴氏已经用完了早饭,且是李氏服侍她吃的。   赵芷涵进屋的时候,李氏正在服侍她漱口洗手。见赵芷涵进来,她只转了头道:“二嫂子,我还跟老太太说你呢。只说二哥哥回来了,你这早上定是不过来的了,没想到二嫂子还是孝心大。”   李氏说完,吴氏也看着她,“吃了吗?”   “还没有,红依去厨房拿了,我上来给老太太请完安再回去吃不迟。”赵芷涵走到吴氏身后,伸手帮她捏肩。   吴氏抬起头来,捏住她的手,微转头道:“伺候我的人多呢,腾儿这刚回来,我特准你这几日不需上来请安。”说着,又拉着她的手把她拉到自己面前,盯着她的眼睛道:“你懂我意思没?”   “我懂,老太太。”赵芷涵应着,吴氏见她脸上有了些往日从没有的娇羞,心下满意,只松了她的手道:“懂就成,赶紧回去吃饭吧,别饿坏了身子。”   “是,那我就先回去了,劳烦妹妹伺候老太太。”赵芷涵说着看向李氏,李氏随即就笑了,只道:“我跟二嫂子都是一样的,照顾老太太是应该的,何来劳烦不劳烦一说?二嫂子回去吧,老太太这里有我你放心就是了。”   “诶。”   赵芷涵回了屋,吃了早饭,便又去塌上躺着了。自己的身子实在是累得很,连看书都懒得看,只把书盖在脸上睡大觉。赵芷涵睡了没多一会,吴氏房里的丫鬟突然来叫她,说吴氏找她有急事。赵芷涵见那丫头慌里慌张的,忙就跟着她去了。   到了吴氏房中才知,贾家有人过来传信儿,说是王夫人动了胎气,要早产了。吴氏要去贾家,让赵芷涵陪着,赵芷涵只得过去。到了贾家王夫人院中,便见得一番慌乱景象。王夫人房中,贾母和贾政呆在外间。见吴氏和赵芷涵过来,贾政忙回避了一下。   里面王夫人哀声阵阵,听见吴氏和赵芷涵来了,喊着要吴氏和赵芷涵进去。赵芷涵听着里面那一声声的惨叫,心凉了大半截。生孩子就是在过鬼门关,又是这个事。而贾母怕王夫人出事,只得让吴氏和赵芷涵进去。   吴氏进去后就坐到王夫人床边,把她的手抓在手里,满眼心疼。这生孩子的关键时刻,最关心女性自身安全的也只有娘家人了。赵芷涵也站在一旁,看到王夫人满脸是汗,发丝都被浸湿了,着实有些被吓到了。   此生没见过生孩子,只在电视剧中看过,哪里知道这么产妇会受如此大的痛苦。这又不是现代,忍不了疼可以剖腹产。如今若是生不出孩子,难产必是要死人。她看着王夫人如此痛苦,也只能说些不痛不痒的鼓励话。   王夫人自是听不进任何话的了,只是疼得喊叫。又因她年纪不小了,高龄产妇更是有危险,再加上她是动了胎气要早产。看着王夫人的样子,赵芷涵也只剩拧眉的份了。   在稳婆的鼓励下,王夫人只把吴氏的手都掐破皮了,终是把孩子生了下来。听到“哇”的一声哭,赵芷涵忙去到稳婆身边。稳婆接着孩子,还没起身,笑着道:“恭喜太爱,是个哥儿。”   赵芷涵走到边上,正见稳婆说着话就要往孩子嘴里塞东西。她瞄到稳婆手里是块玉,忙上去借着扶她的空儿悄无声息地把玉顺到了自己手里。稳婆脸色一滞,看了眼赵芷涵,赵芷涵却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笑着道:“嬷嬷,快把孩子脐带剪了好抱起来。”   “诶。”稳婆声音空空地应了,忙用烫了热水的剪刀把脐带剪了,抱出孩子。这时贾母也进来了,忙来接孙子。王夫人则惨白着一张脸躺在床上,早已没有丝毫气力。吴氏还握着她的手,心疼道:“感觉怎么样?”   王夫人摇了下头,“无大碍。”吴氏这才放下了心。孩子被贾母抱走了,稳婆也被带出去打了赏钱,屋里只剩下赵芷涵和吴氏。   到这会子,吴氏才憋不住了,拉着王夫人的手问:“到底是怎么的了?一直都好好的,怎么就突突动了胎气。发生什么事了?你不跟旁人说,跟你妈还不能说么?”   王夫人慢慢睁开眼,看了一下赵芷涵。吴氏会意,便转头对赵芷涵道:“你先出去走走,待会我们便回去。”   “诶。”赵芷涵应了,心想她也没逛过贾府,借这个机会逛逛也是不错的,于是就出去了。这时候的荣国府倒也没什么可逛的,唯一一个大花园子在宁国府里。此时大观园还未建,荣国府能逛的地儿自然也就没几处。   最后,赵芷涵只找了处树多叶子多的僻静地儿坐下了。估摸着时间对了,就回去王夫人院中和吴氏一块儿回家去。只没坐多一会,便就听到了路过的两个下人嚼舌根子。府中出了大事,没几个下人的嘴是能真堵住的。   对于贾府的事情赵芷涵虽有好奇,但也懒得管太多。她只稍听了几句,也就听出了大概是什么事儿了。就是王夫人都快到生产期了,贾政不检点在她院子里搞了她的丫鬟,还被当场捉了奸。王夫人一时血气冲脑,就动了胎气,早产了。   赵芷涵摆弄着自己的手指,“啧”了几下嘴。贾政,果然是假正经么?她看书的时候,对贾政这个十分正经的人物是没有坏感的。他虽是封建人物之代表,但在曹大大笔下是个为人端方正直、谦恭厚道的一个人,倒是没有什么明显的缺点。   作风不正、安富尊荣、不务正业,过着纸醉金迷的生活,那是贾赦。   ☆、第二十三章   赵芷涵想着这事在古代也算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啧”了嘴也就不管了。她从袖中摸出那块从稳婆手里顺来的玉,细瞧了瞧,上面果然镌了“通灵宝玉”四个字,反面则是“莫失莫忘,仙寿恒昌”八个字。   赵芷涵看着这玉便叹了口气,有了这玉才有了贾石头和薛宝钗那“金玉良缘”的说法,也才有了林黛玉虐恋贾石头偏偏为这“金玉良缘”处处怄气,最后香消玉殒的事情。   曹大大笔下人物个个出彩,丰满十分,有缺点亦有优点。他的人物是真实的,是鲜活的,是惹人疼惹人爱的。十二钗更是各有各的可悲可怜可叹之处,在曹大大心里都是想她们完好活着的,而不是遭受苦难。   只是,《红楼梦》却是一个“千红一窟”[千红一哭],“万艳同杯”[万艳同悲]的大悲剧。秦可卿走在繁华之前,元春死于繁华之后。而在这两人生死相距的三年里,喜剧逐渐转悲剧,从抄检大观园晴雯的死开始,红楼真正拉开了悲剧序幕。   且不论高鹗所续的后四十章如何写,只从那些判词中便可见,红楼最后是场“白茫茫一片大地真干净”的大悲剧。在这场悲剧里,无一人幸免,凡提到的主角都遭了难。   迎春嫁了中山,惨死婚后;探春远嫁难归,一个刚性大气的女子最后也被那个时代摆布了;惜春出了家,遁入空门,再不知流落何处;那个大大咧咧平日里总是不注意分寸处处对林妹妹说酸话,只爱粘着宝钗的史湘云,流落烟花柳巷之地;而那个凡事想数层,心思比大人还多还细的宝钗,得愿嫁入贾家,一样因着抄家之祸,落得个凄身一人的下场。如书中所说“金簪雪里埋”,何等凄冷。   或许,87版的影视红楼才是最符合曹大大本意的。也只有87版的红楼,才能让每个女子都美得那么真实却又那么惊心动魄。   而在红楼数人中,赵芷涵最怜的莫过于就是林黛玉了。并非一味怜她身世可怜,不得人助,寄人篱下有颇多心酸之处。只因,林黛玉那么孱弱的身子下有着聪慧坚强的灵魂。而最喜的,莫过于就是她的真性情。敢爱敢恨这四个字,即便是现代人,也没几个人能真的做到。   人都说林黛玉尖酸刻薄小心眼,误解也好不能理解曹大大之心也罢,总归可以归到“一千个读者眼中有一千个哈姆雷特”这句话上。黛玉的小气与小心眼,不过都是表现在爱情上罢了。若是对自己喜欢的人都能大度到一点小脾气都没有,那不是女人。所以,宝钗与宝玉并不见得有爱,只是权衡利弊想嫁进贾家罢了。   看黛玉大度之处,那要看她对史湘云。史湘云说过多少挤兑黛玉的话,又是明摆着在众人面前多少次让黛玉下不来。林黛玉却是一次也没恼过她的,只还当是自己的云妹妹,心中一点嫌隙也未生过。   至于宝钗,也是可怜之人,可确实也是心思过重之人。一心想嫁入贾家,最后得偿所愿却不得石头的人,悲剧便好似是自造的。   她可以在自己生辰宴上讨好贾母,只挑贾母爱吃的东西贾母爱看的戏。也可以在王夫人把金钏逼死之后,几句话就消了王夫人心头疑虑,让她理所当然下来。同样可以让史湘云请螃蟹宴,但已宣告众人钱是她出的,她既现了善心帮了史湘云,又得了全贾府上下人物的人心,可谓是一箭许多雕。   可算来算去,真正得到的又是什么呢?   赵芷涵长长叹了口气,算着时间也差不多了,便站起来往回走了。走到途中看到一处有水处,甩手就把那“宝玉”扔河里了。若没有这玉,不止没有金玉良缘,更是不会让贾宝玉得到那么多的宠爱,宠到连贾政都不能动手管,也就不会那么完全地促成他那毫无担当的性格。   赵芷涵回到王夫人院子中时,吴氏已经和王夫人说完了话。王夫人无力再说话,她便在外间等着赵芷涵,见赵芷涵回来了,只起身来要回去。吴氏带着赵芷涵去与贾母告了别,顺便抱了抱自己的外孙,就跟赵芷涵回去了。   赵芷涵回到家,王子腾早在家里等着她了。她到了家,便叫人布了晚饭,带着王熙仪和王子腾坐下吃了。王子腾吃了几口菜,一边吃一边道:“听说大妹妹那边出了点事情,如何了?”   赵芷涵扒拉了两口饭,“母子平安,那孩子虽是早产,却也有六斤重,健康得很。只是,见了大妹妹那么辛苦,这生孩子的事,着实吓人。若我遇上这事,只怕撑不下来。”   王子腾停了筷子,呆了半晌,又动了筷子道:“你若是再怀上了,我定不让你受了罪。”   “你又不能替我吐,替我生,怎么能不叫我受罪?”赵芷涵看着他。   王子腾笑了笑,“不要想这么多,怀了再说。”   赵芷涵想到昨晚的场景,再看王子腾现在的这张笑脸,太阳穴狠跳了一下,心里满满都是不详的预感。果然,吃完饭王子腾抱着王熙仪玩了没一会,就让奶娘抱走了。留下两人做什么,赵芷涵望天装不知道都是没用。   虽然身子的酸疼感还未消退,但哪里挡得住王子腾的禽兽行径,只得认栽了。一段时间下来,赵芷涵就一点生涩也没有了,俨然有了少妇该有的感觉。她所有的变化,王子腾自然都是看在眼中,只是什么都不说罢了。   此后的一段时间,赵芷涵都被王子腾强制实施造人计划。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了,这王子腾是喜欢她这个人,还是只是想生个孩子。后来想想,这两者其实好像也没啥好分辨的,自然也就不去多想了。   关于孩子的,还另有一事,就是贾宝玉。之于贾宝玉并没有含玉出生,却还是得了“宝玉”一名,在家里没有神赐宝玉的光环笼罩,只因贾政老来得子而受宠。因着王夫人身子受了些损,贾宝玉便自然放到了贾母处教养,平日里元春时常看顾着。   至于那个与贾政滚了床单的丫鬟,并没有被王夫人撵出贾府,只因肚子里怀了贾政的孩子。那丫鬟升了等,做了姨娘,也就是赵姨娘,是曹大大笔下为数不多的纸片人中的一个,尽显无知愚昧泼辣,毫无一点优点可言。而她肚子里怀的这个孩子,就是探春了。   正所谓皇天不负有心人,赵芷涵在被王子腾夜夜骚扰了三个月之后,她……怀孕了!她压着自己时常会有的想要作呕感找了大夫,一诊断下来,果是喜脉。   因着第一次怀孩子,自己知道这事后,心里就突突跳个不停,说不出感受。她没有立即告诉王子腾自己怀孕了的事情,晚上王子腾还是照常要与她亲热,她是死拽着自己的衣襟死活不松手。   王子腾看着她有些微鼓双颊,只道:“这个样子是做什么?都老夫老妻了,还害羞。”   “害羞你妹夫啊……”赵芷涵声音如蚊蝇,默默仰头扫了一眼帐顶,就是找不准什么语气说出自己怀孕了。   王子腾看出她有些不正常,只放开她的衣襟,抬手捧着她的头让她看着自己的眼睛道:“快说,怎么了?”   赵芷涵就这么盯着王子腾,表情极其呆滞,开口道:“我怀孕了。”   王子腾一愣,看着她,突然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半晌,他突然放开了赵芷涵的头,一侧身躺下去拉了一下被子。   赵芷涵看着他,表情还是呆滞的,默默眨巴了两下眼睛。卧槽,这是什么反应?他期待了这么久的事情,不是应该十分兴奋跳场民族舞的么?怎么听完就默默躺那边了?男人果然都是爱情上的骗子。   赵芷涵恹恹地就要倒到他旁边去睡觉,还没等她躺下,王子腾却又翻坐起来,看着赵芷涵道:“你没骗我吧?”   赵芷涵十分无语地看着他,半晌她突然抬手捂住嘴,表情痛苦,趴到王子腾怀里就发出要呕吐的声音。王子腾惊了一下,忙要下床,“我给你拿痰盂。”   赵芷涵一把拉住他,自顾地咯咯笑起来。王子腾这才会意过来,回过头来十分认真看着她,表情严肃道:“赵芷涵,严肃一点,到底真的假的?”   赵芷涵配合地忙地绷住了脸,一板一眼道:“回王子腾,是真的。”   王子腾板着的脸突然送下来,笑着把她搂进怀里,长吐了口气道:“直呼我名讳,不怕我罚你么?”   “我也没见过有夫君叫妻子全名的,都说这个世界嫁了人的女人都是没有名字的。”赵芷涵安心地趴在他怀里,其实他这老公也变了不少。   “我不管你来自哪里,只希望这一切都不要变。我这一辈子,从没有过和你在一起的这些种种感受。你若走了,生活只怕又要失些色彩了。”王子腾也是说。   赵芷涵莫名地有些感动,也知道其实他早就猜出来了她不是以前的赵芷涵。她不管王子腾有过怎么样的过去,只要以后在一起好好的,也就够了。他和原主没有过爱情,她赵芷涵接替了原主把这个身体延续出了爱情,也算是完整了这个生命体吧。   ☆、第二十四章   两人就这么抱着你侬我侬地腻了一会,赵芷涵趴在王子腾怀里,突然仰起头来问了句:“我怀孕了,你是不是又该去找你那些姨娘了?”   王子腾低头看了她一眼,“怎么?你介意?”   赵芷涵盯着她,脸上没有什么其他的表情,认真道:“你猜。”   王子腾也是这么看着他,同样认真道:“我相信你贤良淑德、温良恭俭让……所以……你一定不会介意的。”   “你这么了解我?”赵芷涵还是表情不变,一直盯着王子腾。王子腾被她盯得有些不舒服了,干笑着搂着她就躺了下去,“开玩笑罢了,你若在意,我不去便是。”   赵芷涵手搁在他胸膛上,想着怎么好好给他上一课,半晌方道:“你这想法有问题。”   “有什么问题?”王子腾看她。   “咱们现在的社会是一夫一妻制,这点没有疑问吧?无论妾有多少,那都是没有名分的。本着一夫一妻这个观念,你是不是得对你这个唯一的妻子负起应该负的责任?既然是一夫一妻,朝廷只认可一个妻子。那男人是不是得顺应这种规矩,心意也要一心一意?”   赵芷涵说完,就十分期待地看着王子腾。王子腾眼珠子转了片刻,看着她道:“乍一听是有些道理,但仔细一想,却又是十分没道理。”   赵芷涵听他这么说,泄了一口长气,翻了下白眼,闭上眼睛睡去了。王子腾笑了一下,把她往自己怀里揽了揽,也没再说话。因着初知赵芷涵怀孕,不能行房中之事,他倒是有些不适,只一会扫了心中不适便睡着了。   次日照例上去跟吴氏请安,赵芷涵还一直琢磨着怎么跟吴氏说这事,哪知道刚进了屋王子腾就直接上去道:“老太太,你儿媳有了。”   吴氏一时没反应过来,只问:“你说什么?儿媳有什么了?”   王子腾笑,“肚子里有了,还能有什么?那还不就是……老太太一直盼着抱孙子的事儿。”   “真的?”吴氏听得这话,顿时喜得眼睛刷地一亮,猛地看向赵芷涵道:“过来过来,这事儿真的还是假的?可找大夫号过脉了?”   赵芷涵被吴氏这么盛情的反应弄得有些不知所措,只呆呆笑着道:“是……是真的,老太太,已经找了大夫把过脉了,说是有了。”   “有多久了?”吴氏还是满眼亮光,一直盯着赵芷涵。吴氏越是这样就越是有点不好意思,只还木木道:“有……有一个半月了。”   吴氏这边喜着喜着眼眶就湿了,曾几何时,她只当他这二儿子和这二儿媳再也走不到一块了。嫡子是不可能了,可能的也只是些庶子。哪成想,这一切都变好了,简直是不能再高兴更多了。   赵芷涵看吴氏眼眶湿了,忙就从袖中扯了帕子来给她擦。吴氏接了帕子,一边擦一边道:“你想我盼了多少年啊,终于被我盼来了。你没叫我失望,我也没白疼你。”   被吴氏这么一说,赵芷涵也莫名地感触起来。这一整个家里,对原主亲近最多付出最多,也就是这个老太太了。盼星星盼月亮盼了四五年,才盼来了赵芷涵这么个肚子,自然是惊喜又激动的。   吴氏今早没有让王子腾和赵芷涵回自己的院子吃早饭,而是叫丫鬟多布了饭,留下来一起吃的。而在这全程中,李氏也是一直在的,却是完全被忽略当成了隐形人。除了欢喜,她倒是也没表现出什么别的情绪。只她在主动要留下来服侍吴氏吃饭时,吴氏却一句话把她回绝了,叫她先回去。   李氏回去后,自是把心中的愤懑都表现了出来,又是踢凳子又是摔东西。王子胜从床上爬起来,语气闲散道:“再摔这屋里也没东西了,一早上的这又是做什么?弄得人连吃饭的心情都没有,真不知你到底图什么。”   “我图什么?你去看看老太太屋里,你二嫂子怀孕了,你知不知道?”李氏说着就是满身的气愤。   王子胜听得这话,心里也是一酸,又像是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只坐到桌边拿起筷子道:“人家怀孕了,与你何干?你生这么大气,至于么?”   “怎么不至于?我要服侍老太太吃饭,她生生把我撵了回来。他们是一家人,我是个外人!我在这个家里,从来就没有过一点地位。要孩子没孩子,家里的事也是分毫插不上手。我真的……”李氏说着,脑子就充血有点站不住,便扶了下桌子。   “叫你跟我一块儿回来你不回,偏要留下服侍老太太吃饭。自找了气受,只会回来发疯。”王子胜也不管她气的几乎站不住脚,自顾吃着自己的饭。在这个家里他也没地位,作为男人受的窝囊气更多。   李氏站着缓了一下,继而扶着脑子坐到凳子上,长喘着气道:“我图什么?不过就是想服侍服侍她老人家,多在她老人家面前显显好。老太太面上什么都不管,实则什么事都在她手里攥着呢。她随便发句话,还有人敢不听的?”   “你什么时候断过讨好她老人家,起过作用么?大嫂子在的时候你也巴结大嫂子,没见你落着什么好。”   李氏听到王子胜提到史氏,气血就直往天灵盖上冲。她猛地拍了下桌子,扯着嗓子吼道:“你还有脸提那个贱/妇?!我待她如何她又待我如何?我没落着好,还不全都是因为你!”   “啪!”王子胜放下筷子,打断李氏的话,脸上没有一丝表情。然后不再说一句,甩了下袍子起身就出去了。   李氏看着他的背影,又追了一句:“走了就别回来!”王子胜却是一声不回,也不停片刻,再不理李氏。   却说赵芷涵和王子腾在吴氏房里吃了饭,王子腾去任上。吴氏怕赵芷涵累着,就让赵芷涵回了自己院子。赵芷涵的妊娠反应不是很强烈,却还是体验了作为孕妇的诸多不便和身子上的难过。若是肚子大起来了,只怕更难过。   十月怀胎,是得要好好孝顺生母的,只是她没这个机会了。   赵芷涵身子懒怠,也就在自己院子里晒起了太阳。中午王子腾回来吃了午饭之后,亦是外头有事不能陪她,便还是出去了。赵芷涵看书看得累了,就跟着红依她们几个做些针线活打发时间。   只几人坐在院子中,正比着各自的花样,笑闹得正开心的时候,院里来了个面生的小丫鬟。小丫鬟被赵芷涵院里的丫鬟领到她面前,她忙跟赵芷涵请了安。赵芷涵看了看她,记忆里没这个人,便只问:“你是哪个屋里的?找我什么事儿?”   “我是大管家李照海家的女儿,叫芯儿,是我爹叫我给二太太送来了这个。”说着,这叫芯儿的丫鬟就把手里的东西送到赵芷涵面前。赵芷涵伸手接了,拿过来翻看了几张,原都是王子腾那几个姨娘的身契。   赵芷涵有些不明所以,看完几张身契后叠收起来,抬头看着芯儿道:“林管家为何突然叫你把这些东西拿来给我?可说了什么原因没有?”   丫鬟芯儿低着头,目光只盯着赵芷涵的裙摆道:“只说是二老爷吩咐下来的,叫我把身契给太太就行。别的倒也没说什么,太太若是不知道我便更不知了。”   赵芷涵又看了几眼自己手里的身契,好似明白了王子腾的意思。只觉心里暖意融融的,赵芷涵方才转了头看向红依道:“把芯儿带下去打赏。”   “诶。”红依应了,便带着芯儿离了桌子。赵芷涵自然也无心针线活计了,只站起来轻掸了掸自己的衣衫,抬头看着绿琼道:“绿琼,你进来帮我梳妆一下。”说完又看向蓝秀,“蓝秀和紫珊,你们等些时候,去把咱们房的姨娘们都请过来,我请她们喝茶。”   “诶。”几个丫鬟也不知赵芷涵要做什么,不过都是听吩咐,想着待会也就知道了。   绿琼跟赵芷涵进了屋,帮她梳妆起来。因着大房史氏数月前的丧事,赵芷涵自然也没有花枝招展,不过就是素净打扮,只是打理得清爽利索一点罢了。看着有精神又有气势,才是最主要的。   这边绿琼帮赵芷涵梳妆完毕,那边蓝秀和紫珊也把王子腾的诸位姨娘带过来了。王子腾的姨娘还是不少的,足有六个。赵芷涵自然也知道是因为她已经四五年没怀孩子了,在古代,为了子嗣,妾室是必须要充实的。   人到齐之后,赵芷涵只让红依把六人带进屋,各分了两排椅子坐了。赵芷涵坐在炕上,有种居高临下之感。她笑眯眯地看着这诸位姨娘,也是看得出来时都是打理过的。等红依等人上好了糕点吃食和茶水,赵芷涵开口道:“诸位妹妹最近过得如何?”   “回太太,都还好。”其中一个身穿淡粉色衫裙的姨娘开口道,她是之前最得王子腾宠爱的一个姨娘,姓周。只是,宠爱得了不少,却也是没怀上孩子。   赵芷涵还是笑着,“好就好,我今儿找诸位妹妹来,不止喝茶这么简单,还有一事要跟诸位妹妹说。”   ☆、第二十五章   “太太有什么事儿,不妨直说。难得太太会找我们几个见面,平日里哪有什么机会见太太您呢,都是各在各的屋里。有时我们想见太太,也不敢平白瞎求见的。”说话依旧是粉衣周姨娘,倒成了众姨娘里的发言人。   “喝茶。”赵芷涵听言,抬手示意各位喝茶。又转头小声让红依把刚才的一沓身契都拿过来,红依应了一声便去拿身契。   六位姨娘不知赵芷涵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自然也没法多揣测。各位端了茶杯喝了茶,再把茶杯放到几案上,只等着赵芷涵说话。   赵芷涵也喝了口茶,目光投向坐得离她最远的素衣姨娘道:“王妹妹,你在王家过了这么些日子,可都还好?”   这王姨娘一直闷不吭声的,也没指着赵芷涵能跟她说话。赵芷涵突地叫她,倒叫她有些不知所措,微怔着。只等旁边的姨娘碰了她一下,她才缓了神开口道:“回太太话,不差,但也说不上好。”   她不说话还好,这话一说出来,她旁边的姨娘直低头叹气,心里只说这是个不会说话的主。   只赵芷涵脸上笑意却更多了一些,还是看着她道:“这是怎么个说法,王妹妹不妨说与我听听。倒也不需藏着掖着,今儿既找你们来说话,就没什么不好说的。”   听得这话,王姨娘本就没什么小心之色,现在更是不装分毫,只接着就道:“我原不是自愿进府上,更不愿做个小。说不差,不过是这府上的日子比家里好过些。说差,我也不瞒太太你说,这么些年来,老爷也没去过我那里几次。对这个,我倒是所谓不大。只是这府上半个亲人也没有,说好能好到哪去?没人疼没人想着,活着死了都没个人惦记着。”   赵芷涵一边听一边看着她,之前也知道她在王家的日子没什么声色。作为人家的妾室,得宠便罢了,若是不得宠,不过也就比得脸的丫头好那么一些。大多时候,丫鬟也不把你放在眼里的。   书中贾府那赵姨娘,和贾政关系比王夫人好,又生了女儿孩子的,丫鬟里却还是没什么人拿她当个什么。就连探春,也不愿认她这个亲娘。其中自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赵姨娘的为人粗鄙,但赵姨娘的存在证明她是个庶女,才是最主要原因。   此时,红依拿了各位姨娘的身契过来。赵芷涵接了,拿在手中,继续看着王姨娘道:“既你这么说,我今儿倒是想问上一句,让你拿着自己的身契回家去,你可愿意?”   王姨娘愣了一下,直盯着赵芷涵,结结巴巴道:“太……太……太太开玩笑么?”   赵芷涵到这会子也不兜圈子了,从身契中把王姨娘的抽了出来,让红依送去她手里。王姨娘是因家里贫困,实在不能生活,才被卖进王家二房做了王子腾妾室的。这个身契是她亲自按过大拇指画过押的,不识字也识得这是个什么东西。   她下巴有些磕巴,轻颤起来,眼神里亦有些激动的小因子,只猛地抬头看着赵芷涵道:“太太,这话当真?”   “东西都给你了,还有什么不当真的?”赵芷涵说了,又转头看向红依,“红依,你待会再给王姨娘包十两银子,找两个丫鬟帮她收拾收拾行李送她出去。”   “是,太太。”红依应了,把赵芷涵吩咐的事先记着。   其他姨娘见事情突然发展成这样,都有些蒙了。又有两个姨娘在王家日子过得也不舒坦,不甘一辈子这么没名没分又不受宠的。在外面或有个老母老爹的,或有个哥哥嫂嫂的,亦或曾经有过相好的。见赵芷涵不止不要赎身的钱,又给那么多银子,便也主动提出要出王家。   既主动提出了,赵芷涵自然都按王姨娘的待遇给了。这般下来,便还剩下三个姨娘,其中自然有粉衣周姨娘。她是被王子腾宠过的,只怕心里还没弄明白自己还受宠不受宠。她倒是想着一朝母凭子贵,在王家占一席之地的。   赵芷涵让紫珊把那三个自己要出王家的姨娘带走了,给了银子又吩咐了下人去给她们家里报信帮着她们收拾东西。然后,便是她面对着三个姨娘。赵芷涵处理了一轮,又叫着三个姨娘吃东西喝茶。   剩下的三个姨娘心里都敲起了鼓,心里也隐隐觉出了赵芷涵今儿找她们来没什么好事。喝茶吃点心,不过都是为了不驳赵芷涵面子。赵芷涵自己只喝了杯茶,又看着这三人道:“三位妹妹呢,想好去处了没有?”   赵芷涵此话一出,三人再不愿动脑子,也明白赵芷涵今儿就是来清理王子腾妾室的。且清理的不是一两个,而是全部。另外两个姨娘坐在椅子上绞着手帕子,都不敢看赵芷涵,也不敢说话。只有周姨娘,她看着赵芷涵道:“太太,咱们不是很明白您的意思。”   “老爷跟我说,觉得自己养的姨娘太多了些,叫我放了几个。我想着,放一两个的,必是有人心中不平衡。所以,今儿打算都放你们走。你们好好想想自己有没有去处,若是没有去处,我帮你们找去处,自是不会亏待你们。”赵芷涵耐心地看着这三位,也明显看出了这三位不想走。   周姨娘果皱了一下眉,只道:“太太如今有了身孕,也不能再伺候老爷,老爷怎么会……”   “周姨娘这是不信我说的话?”赵芷涵盯着她,称呼也随之变了。   “没有,不敢。”周姨娘忙地低下了头,小声道。   赵芷涵长吸了口气,“那就行,你们若是想我帮你们找个去处,便现在就跟我说。若是不需要,我只让红依给了你们银子,放你们出去。”   “只是……太太,我爹娘就在王家,我又如何能出去?”开口的是周姨娘,她乃王家的家生奴才。从小长在王家,也是一心想着要做王家人的。好容易做了王子腾的妾室,只等生个儿子就圆满大半了。哪能想,突突遇到这种事情。   赵芷涵看着她,“那便叫你爹娘与你寻个去处,必定比我是要更用心的。”   赵芷涵不想再留了这几个妾室在王家,不管是丫鬟身份还是什么身份,她们会不会再勾搭上王子腾谁都说不准。就算王子腾有心不乱搞,但这人这事存在着,就有些膈应人。   最后,这剩下的三个姨娘还是各人给了十两银子。周姨娘直接被送去了她爹娘那,不再是王家人,是再许人还是如何都随她爹娘。另外两个各要了十两银子,也不敢与赵芷涵对抗什么,只随赵芷涵安排出了王家。   只赵芷涵刚处理这事儿没多一会,还没等到王子腾回来,吴氏那边便有小丫鬟来传话叫赵芷涵过去。赵芷涵稳了神,也知道大约吴氏找她是什么事。到了那边,才见着那周姨娘在吴氏房里哭呢。   照理说,这姨娘就是个奴才,平日里哪有能见老太太的份。周姨娘最后关头闯来求吴氏,也算是豁出去了。吴氏能见她,也表明了她不赞成赵芷涵的做法,心里是有意见的。   赵芷涵稳着步子进了屋,只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给吴氏请了安。吴氏面上还是温善的,只叫她过去坐,然后周姨娘说让她先出去。周姨娘只应了声“是”,便退身出了房。   赵芷涵坐在吴氏面前,只等吴氏开口。半晌,吴氏才看着她道:“今儿你都做什么了?不妨跟我说说。”   语气虽好,却也是兴师问罪来了。赵芷涵之所以在做这事之前没有先告知吴氏,征得她的同意再说,不过就是猜到了吴氏不会同意这事。妾室是用来充实子嗣的,作为一个母亲,自然是希望自己孙子越多越好,才能家大业大。   若做这事之前就征求吴氏的同意,吴氏说不同意,再给她讲一通要贤良淑德不怀妒忌之心之类的大道理,她到时不答应也得答应。毕竟是一家最老的人,又是自己的婆婆,还有敢不听的?如今事情已经做了,吴氏却也不好再做什么。若是逆着赵芷涵,倒像是笑话了,叫人知道了赵芷涵做事之前根本没告诉她。   赵芷涵听得吴氏这么问,便笑着道:“不过就是打理打理了自家内院,怎么就惊动到老太太这里了呢?我原说老太太吃斋念佛的,也懒怠管这些俗事,遂才没让老太太知道。哪成想,周姨娘她自己跑过来了。”   吴氏叹了口气,“不是我说你啊,这事儿太大了。小事也倒罢了,这么大的事情你如何能自己做主?叫外头人知道了,怎么说你呢?善妒便是没有妇德,是要叫人说嘴的呀。再者说了,你如今有了身孕,你把所有姨娘都撵了,叫谁伺候腾儿?你怀的是男是女也不知道,这事做得实在有些过。腾儿回来了,什么想法?”   “老太太,是我的主意,我叫夫人这么做的。”赵芷涵还没接话,只听得王子腾的声音传进来,抬头便看见王子腾已经进了屋。   ☆、第二十六章   第二十六章      吴氏顿时闷了声,直等王子腾走到了自己面前,她才仰头微拧眉道:“你说什么?是你叫儿媳这么做的?”      “是,老太太,家里养这么些闲人也浪费不是?所以我就让夫人都给遣了,倒不是她自作主张。”王子腾道。      “闲人?那都是伺候你给你生孩子的啊,你倒是说说,怎么就是闲人了?如今儿媳有了身孕,你把她们遣了,你往后八九个月怎么办?不是我说你,你这事做的不对。在遣散这些姨娘之前,怎么都不来跟我讲一声?”吴氏说着火气就有点上来了,毕竟是跟自己儿子说话,也不需顾忌什么。      王子腾笑,“老太太别生气,您看您现在这个样子,我哪里敢早跟您说呢?若是跟您说了,还能遣散那些姨娘?总归我以后也不去她们房里,还是遣散了好,院子里清静,夫人也能好好养胎。”      吴氏出了口气,直不能明白他这儿子脑子里在想什么,只道:“这回若是给我生个孙子这事也就罢了,若是没生个孙子,不论如何,这姨娘还是要纳的。”说完又她又看向赵芷涵,十分不能理解地看着她问:“我说儿媳,你是给我儿灌了什么迷魂汤了?”      “我……”赵芷涵说着,就默默把目光偏向了王子腾,然后又默默转回来。吴氏见她没了下文,只长吐了口气,“这事今儿就这么算了,你务必给我生个孙子出来。若是生不出来,姨娘的事儿,得你自己看着再给腾儿纳了。”      “是,老太太。”说到这里,赵芷涵也只能这么应了。这事也只能谁都让一步,若要吴氏一人全让是不可能的。毕竟她又是长辈,万事孝为先。当然,不管赵芷涵肚子里的是男是女,到时自然还有到时的说法。      赵芷涵和王子腾出了吴氏院子,本来认真板着的脸就松开了。王子腾看了看她,“你也别往心里去,遇到这事老人家这般也是正常反应。”      赵芷涵一边跟在他旁边走,一边抬头看他,“你看我有往心里去的样子?老太太什么心理,我自然是理解的。总归这事儿如今成了,我高兴还来不及呢。不说我没别的功夫和老太太计较这事,便是有这功夫,那也不能有跟老太太计较的心,她毕竟也是长辈。”      王子腾看赵芷涵说着说着脸上就染上了笑意,知道她压根就半分都没往心里去,也就不说什么了。两人走了这么一段,王子腾做的这件事在赵芷涵心里那是怒刷了情感值信任值等各种值的,赵芷涵便一直走,心里就有抑不住的喜意。      走了一段,还未到院中,王子腾突然道:“怎么不说话,找些话来说说。”      赵芷涵回了神,“嗯……老爷今儿都去哪了?”      “处理了些户部上来的事儿,又去看了看军队的训练,最后应邀与几位朝中之人到郊外练习了一番骑射。”王子腾道。      “几位朝中好友?”赵芷涵看他。      “嗯,宁国府的珍儿、荣国府的恩侯,还有冯唐。那冯唐也舍得,他那儿子冯紫英才多大点人,就拉去围射场上。那小毛孩子,倒有他爹的风范,也让我想起了我的小时候。”      赵芷涵一边走一边听着,想着王仁这也不小了,一直这么放任也不是个事儿。若是最后确确实实长成书中所说的样子,也是王家没人管教的罪过。她是王仁的婶子,却总觉得有种不知怎么插手史氏这两个小孩的管教问题。毕竟,是外人,又是两个房里的。      想到这,赵芷涵便看向王子腾道:“既冯大人能时常把他儿子带去训练,照理说,你也可以。”      王子腾一笑,“我儿子还没出世呢,我如何可以了?”      “仁儿不是么?等他三年孝期一过,都能娶妻生子了。这三年留他在家中好生读些书,等孝期过了,你再带他出去锻炼锻炼。若是一直这么放着不管,只怕不好。”      王子腾确实有些忘了大房里的两个孩子,自己公务繁忙,如今还在意着赵芷涵的肚子。听赵芷涵这么一说,他也才想起来,他回来后就没见过他这侄儿几面。这会子想到了,又是还没走回自己的院子,便想着不如直接回去看看。      这不回去看不知家中有事,一回去才知道这王仁这段时间以来都在干些什么。      王子腾和赵芷涵回去并未在吴氏院子里见着人,问起奴才来竟也是支支吾吾说不出人去哪了。王子腾难得起了管这孩子的心,便拉了一个时常会跟着王仁小厮即刻就出去找了。小厮不敢糊弄王子腾,只带着王子腾一家家酒楼戏楼地找起来。      最后,却是在一家妓院中找到了王仁。王仁依旧和仇都尉家的仇襄名在一起,一并其他几个富家子弟,在一起又是吃又是喝。旁边并有几个妓/女坐陪,弹琴唱曲调/情娇骂不在话下。王仁身上穿的也不是什么素衣,华装丽服的十分风流倜傥。      王子腾看到这幅场景,气焰猛地就从心底窜上来了。他也不管老鸨子对他的招呼,怒气冲冲走去王仁那边,一巴掌甩在了王仁脸上,把他抽翻在地。王仁被这猝不及防的一下打蒙了,本想爬起身来骂的,却见是自己二叔又蒙了。      一旁仇襄名也是被吓到了,又认识这是王仁的二叔王子腾,遂只呆呆往后避。这妓院的姑娘见得这幕,也都吓呆了。见过打人的,没见过打得这么干脆心狠的。      王子腾也不说话,上去揪了王仁的衣襟就拽了出去。仇襄名见人走了,缓过神来只挥了下手,“散了散了,都给我散了,该干什么干什么去,看什么看?”老鸨子又凑了几句,院里的气氛一下子就活络开了。      仇襄名和几个富家子弟跟出去,见王仁被王子腾塞进马车里,其中一个道:“他会不会被他二叔打死?就跟你说了,他得在家守孝,不能带出来玩,你偏带。若他二叔不找咱们家里还罢了,找了怎么是好?”      “再J8啰嗦锤散你的脑袋,他不想出来玩我就能带出来了?咱们出来找点乐子怎么了,他一个大人这么没事找事说闲话?今儿这事谁也不准说出去,被各自老子知道了,都没好果子吃。”仇襄名回头瞪了他一眼,那公子哥不说话了。      再说王子腾带着王仁上了马车,王仁缩着脑袋坐在他面前,脸上有掌印,像一只受了惊的小鸡一样,一句话都不敢说。王子腾伸手揪着他的耳朵让他抬起头来,盯着他道:“没老子娘了,以为没人能管你了是么?”      王仁不说话,心里占据着大半害怕和小半的不顺从。想的不过就是,你是我二叔,管得未免有点宽。但如今表现出来的,几乎都是害怕。      王子腾的手在他耳朵上拧了拧,他便疼得嘶嘶抽气,却也不敢抬手拉开王子腾的手。王子腾见他有了反应,才放开手。又感觉出他不愿意听自己说话,也就不说了。从来大道理都是没人听的,只能记得切身之痛。      一路无言,到了家,王子腾直接把王仁拎进书房,又叫了几个小厮道:“把他外面衣服给我扒了,打二十大板。”      小厮听言二话不说就上来扒了王仁外面的华服,并有小厮出去拿板子与长凳。王仁还是一直咬死了不说话,只等被压趴在长凳上又拉了裤子露出屁股,才真从心底深处慌开了。他扑腾了两下手臂扶住长凳,只等小厮扬起了板子,他“哇”地一声就哭了。      只等打了五大板子,王仁已是泣不成声,哽咽道:“老爷,我知错了。”      小厮又一板子落下,王子腾叫了停。小厮拿着板子退到一边,王子腾过来看了一下王仁的屁股,红意很重,但还没伤。他把王仁的裤子拉上去,然后把他拉起来道:“下来看看能不能走路,跟我去见老太太和你婶子。”      王仁从长凳上滑下来,两只腿都在抖。王子腾叫旁边的小厮上来扶了他,才带着一起往吴氏院子里去。      赵芷涵现也在吴氏房里,陪着吴氏等着王子腾回来。吴氏惦记着儿子孙子,连杯茶也喝得不安心。只听得丫鬟报,“二老爷和大爷回来了。”她忙地直起身子,赵芷涵则站了起来。      王子腾把王仁带进屋,吴氏见他样子狼狈,只看向王子腾道:“这是怎么的了?”      “我打的。”王子腾说着就找了椅子坐下,又看着王仁道:“跟老太太和太太说说,你都做了什么?”      小厮放开王仁,只让他自己站着。王仁站在原地,踌躇了一会,见王子腾直起了腰才道:“我和仇襄名他们去……去……”      “去哪里了?”吴氏有些急切地看着王仁。      “去妓院了。”王仁最后把头一低心一横,压着声音道。      吴氏听言先是一愣,然后猛地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瞪大了眼睛道:“仁儿,你去哪了?你再说一遍,你去哪了?”      王仁被吴氏拍腿的响动吓了一跳,见吴氏这么追着问自己,又猫着声音道:“老太太,是……是妓院。”     ☆、第二十七章   第二十七章(补)      王仁又说了一遍“妓院”两个字,吴氏再想说听错了就不可能了。她气得脑子充血,猛地抬手扶住了脑袋,哆嗦着嘴唇说不出话。赵芷涵看吴氏不好,只抓了她的胳膊道:“老太太,你怎么样?”      吴氏只抬了一下手,并说不出话,嘴唇还是在颤抖。王子腾此时也是看出了吴氏不好,只起来叫了声:“快去请大夫。”话刚毕,吴氏便翻了一下眼珠,晕厥了过去。      王仁见这般情景,愣是被吓傻了。他也哆嗦着嘴唇,眼睛里全是汪着眼泪,自言自语道:“老太太,我只是喝酒玩闹去了,没做别的。”只是他说再多,哪里还有人能听得到。      见吴氏晕了,王子腾又叫了丫鬟婆子一道,把吴氏扶上了床。吴氏刚躺到床上,大喘了一口气,突然醒过来声泪俱下道:“大逆不道,家门不幸啊。”说完又大喘了几下,眼睛翻了翻,昏了过去。      俗语云:百善孝为先,这也是中华几千年传统美德。又是在这极重孝道的年代,也难怪王仁的作为要把吴氏气晕过去。还好王仁是已经被打了,扒了外衣见的吴氏。若不是,只怕吴氏早就气晕了。      而王仁这时则退在一旁,连看都不敢过去看吴氏一眼。人是被他气的,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他一定还是要被打被骂。虽然他也担心吴氏,毕竟他爹妈走了之后,这家里最疼他和凤姐儿也就是吴氏了。可是,这担心又哪有闯了大祸来得恐惧多。      只等大夫被叫了来,赵芷涵稍做了回避。大夫诊断下来,说的不过是气急攻心痰迷了心窍,吃些药缓缓会醒过来。只是,吴氏之所以被这么一气就气倒了,也是身子原本就不好的缘故,而且已经开始有所表现了。      吴氏平日里只在家吃斋念佛的,倒也没表现出身体有什么异样,也便没人在意过这些。这突突被王仁气到了,才开始有了病态。又有一话,病来如山倒。此后,吴氏的身子便一日不如一日,百病缠身。或许是因为王仁之事对她打击太大,或许不是,只是因为身子不行了,赵芷涵也不能知道。      却说王仁在这事之后,就被王子腾关了禁闭,不准出院子半步更是不能再出家门半步。王子腾怕吴氏看到他情绪激动,所以直接又另收拾了院子给他住,也刚好把他与凤姐儿隔开了。男女之防,是不是亲兄妹,这大了都需注意。      王仁一个人在院子里,养了数日屁股上的伤,也没人来看他。凤姐儿作为他亲妹妹也是日日在吴氏那里,未来看过他一眼。倒是赵芷涵,等吴氏好了一些,拿了些吃食来看他。      见赵芷涵来了,王仁只请安,并不多与她说话。而赵芷涵来的目的很简单,这家里有人已经唱黑脸了,必是需要再有人来唱白脸的。若是都唱黑脸,小孩子心理上会不平衡,依旧会出问题。若都是唱白脸,再好的孩子也宠坏了。      王子腾和吴氏都算唱了黑脸,那这个白脸,就只能由赵芷涵来唱了。当然,一直想唱白脸的还有一人,那就是三房李氏。她是来看过王仁的,不过全都被挡在了院子外头。这事儿,也是赵芷涵吩咐下去的。      王仁正当被罚,这会子对二房必定都是没好感的。若是来个三房的关心他,再从中挑拨些什么,保不准这孩子就信了。所以赵芷涵吩咐了下去,这院子只有她和王子腾能进,其余谁也不能进。因为李氏想了数种法子没进得去,只能每次都恨恨又回去。      今儿是王仁头一次见有人来看自己,见着又不是那个凶神恶煞的王子腾,遂也没那么紧张害怕。赵芷涵给他带来吃的,他就吃了,只是不说话。赵芷涵一边看他狼吞虎咽吃东西,一边道:“你还怪你二叔么?”      王仁咬着手里的点心,一直吃不说话。赵芷涵也不管他听不听,在一旁继续道:“虽然我跟你二叔住一个院子,但我跟你二叔不是一伙的。”      王仁显是没想到赵芷涵会说出如此奇怪的话,只听了吃东西的动作,嘴边粘满了糕点渣子,转头看向赵芷涵道:“那你跟谁是一伙的?”      赵芷涵往他面前凑了凑,“我跟你说,这成日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我也憋得慌。怎奈,有那个规矩在,我也不能随便出去走动。这跟你一样,你在外头玩习惯了,突突地叫你收了性子呆在家中,确实有些难。在家呆久了,那是跟浑身爬满了小虫子一般难受。”      “婶子,你懂我。”王仁听她说完这些话,愣愣看着她,说了这么一句。      赵芷涵一笑,“懂归懂,但我可没说你的做法就是对的。”      “那是怎么个意思?”王仁把手中糕点放到盘子里,盯着赵芷涵。赵芷涵从袖子里扯出帕子,送到他面前,“擦擦嘴,脏死了。”      王仁见赵芷涵在自己面前一点长辈架子没有,倒是十分亲和,也觉不出做作,便接了帕子胡乱擦了嘴道:“婶子的话我也明白,否则那一巴掌和几板子也白挨了。”      “这话真的假的?”赵芷涵说着就凑过去看王仁的眼睛,心里也同有此疑惑,“莫不是,想我同情你放你出去,而骗的你婶子我吧?我读书少,你不要骗我。”      “婶子放心,我读书也不多,不丢人。但我还是懂些道理的,错就是错了。不过这几日下来,又想喝酒出去玩了,还手痒想打架。”王仁说到最后这话,赵芷涵相信他是实诚的了。赵芷涵开始说的“懂他”言论,起了作用了。      原著中的王仁为什么后来会变成“忘仁”之人,想来是跟无人管教,在外恶习沾染多了有关。在如今看来,他倒还没到那不可救药的地步。虽做了荒唐事,却并非全是性恶所致,还有一部分年少叛逆不懂事之故,也就是教养不够。毕竟,从小就没爹管着。      “忍忍吧,我们的仁大爷。你婶子我都忍了二十几年了,不是照样活得好好的?你这戴孝期间,还是安心些,别真把老太太气出什么。我来看看你,你有话跟我说便是,只当咱们是朋友。”赵芷涵说完,又从袖子里掏出一个木质椭圆的东西,放到王仁面前。      王仁看了两眼,只道:“这是什么玩意儿?”      赵芷涵拧了一下这东西旁边的发条,它便跳了起来。赵芷涵伸手到这东西旁边,介绍性道:“这是会跳的木头,今儿就送给你玩了。”      王仁眼睛发亮,“会跳的木头,真稀奇。”说着就把这“会跳的木头”拿到了手里,自己拧了旁边的发条玩了一下。      赵芷涵笑着,这是她做的机械青蛙玩具的实验品。没弄出青蛙,只弄出了挫到爆的椭圆木疙瘩。好在,还是能跳的,便当成稀奇玩意拿来给王仁了。王仁哪里见过这种东西,只如获至宝一般,看着赵芷涵道:“婶子,我可以拿出去给他们都瞧瞧么?”      人都这样,有了点稀奇的好东西,大多时候首先想到的便是炫耀。可话刚说完,他就想到了自己在被关禁闭,便低声又道:“算了,我还是先自己玩玩吧。”      赵芷涵嘴角含笑,“你收着玩便是,若是真在家呆的烦闷了,就叫你二叔带你到打打猎,打点野味回来咱们好做吃的。那些聚众练骑射的咱不去就是,私下自己去还是不犯忌讳的。”      王仁把木疙瘩收了起来,看着赵芷涵啪嗒了几下眼皮子,“婶子,我不会骑马。还有,我可不敢跟二叔单独出去。骑射之类的我倒没甚兴趣,只不知婶子这小玩意儿哪儿来的?”      赵芷涵见王仁对她做出来的木疙瘩甚是上心,心里莫名有些小得意,挺直了腰道:“你婶子我亲手做的。”      “真的假的?婶子不妨教教我。”王仁说着就手搭上桌子,往赵芷涵面前就了就。      赵芷涵想了一下,“这个倒是可以的,你只等几日,咱们从最基础的学起。这东西不比别的,学起来甚是枯燥无味,不知你学不学得来。”      “东西如此好玩,那学起来又怎会无味?婶子只教我罢,我定好好学习。”王仁说得十分诚心实意,赵芷涵转了下眼珠子,想着把王仁往正路拉这事儿,好办了。      赵芷涵向王仁伸手右手小指,只道:“一言为定。”      王仁正要上来与她勾小指,她忙收了手道:“不过,在我答应你之前,我还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婶子说便是。”      “在我教你这些东西的同时,你也要学别的东西。通俗些说,就是读书。咱们一块儿进行,两者不耽误,如何?”自古来小孩子不爱读书,不都有拿好处诱惑这一招么。让王仁读书,一是增长他的学识气韵,二来,这也是古代主要一条光耀门楣的出路。      王仁想了想,“这回我就听婶子的,不过我最怕背书,见背书就头疼。那四书五经的,我定是吃不透的,只能尽力一学。”     ☆、第二十八章   第二十八章      赵芷涵顺利与王仁约定了读书一事,回去后无不是很得瑟地跟王子腾说了。王子腾很是诧异,也知自己这侄儿一向纨绔,谁人的话都不听。如今是如何被赵芷涵说动的,他也很是好奇。要知道,赵芷涵与王仁那几乎就是完全没怎么接触过的,只是打了照面王仁只请个安的关系。      赵芷涵却坐在床上,只笑着道:“你们这一家子,有谁真正关心过这些孩子?不过是好吃好喝好穿地养着,什么时候谈过心,说过话,好好教育过?任凭孩子长成什么样,都看孩子自己的造化。家教严些的,也就是日日看着读书不叫出去鬼混了,这都不能叫家教。”      王子腾这会子来了兴趣,“那你说说,什么才叫家教?”      “就如同上回跟你说的一夫一妻制一般,你不是同样理解不了,还是不说了。”赵芷涵说着就躺了下去,不想多费口舌探讨两个时代人的价值观。世界观价值观人生观这三观,哪是轻易就能合上的。现代那些结了婚处不到一块儿的小夫妻,还不是吵着要分要离的。      王子腾却是侧身用手撑着脑袋,看着赵芷涵道:“倒没见过你这般事过便耍赖的,若我不能理解,怎么会叫你放了那些姨娘出去?姨娘放出去了,这转脸就不认账了?”      赵芷涵在被窝里捏着自己的手指头,佯作忘记了一般道:“这么说来,好似是有这么一回事。既然如此,那我便来跟你探讨探讨什么叫家教。所谓的家教,那要讲求平等和民主。民主家庭,你懂么?”      “民主家庭?不懂。”王子腾说着摇了一下头。      赵芷涵从被子里钻出来,也撑着脑袋,面对着王子腾把课本上背过的“人生而自由”等一系列大而空的思想,全盘说给王子腾听了。她也不管王子腾听不听得懂,有些话从自己嘴里出来的自己都听不懂。说完赵芷涵就撩了王子腾一人在那愣愣地眨巴眼睛,自己裹被子睡去了。      王子腾眨巴了眼睛眨了很久,这种新奇说法,亦或说过于大胆的想法,他……有些接受无能,在默默消化。      只又隔了几日,赵芷涵便在外面聘得了一位先生。等她再一次去看王仁的时候,身后还跟着王熙凤和王熙仪,一并后面的几个丫鬟手里抱着好些书。王仁看一下子来了这么些人,只乐起来了。不过,再见着各人手中都有书,脑子又一阵阵涨疼起来。      赵芷涵带着王熙凤和王熙仪到屋里,王仁才过来请安。王仁请安毕,赵芷涵又叫丫鬟放书收拾收拾书案笔墨之类。自己也跟过去指挥着,给仨孩子弄出三个读书的位置来。      凤姐儿等赵芷涵忙去了,便到王仁面前道:“哥哥被禁得可还舒心?我只求了二叔,叫二叔关你一年呢。若轻易就放了你出来,不知你还要做出什么事来。”      “你还是我的亲妹子不是?有这么对亲哥哥的么?”听言王仁瞪大了眼睛,看着王熙凤。      “你都没惦记过亲娘,还在意我这个亲妹子?”凤姐儿利齿回道,堵得王仁哑口无言,心里自然也生出些羞愧自悔之意。      对于王熙凤跟自己和王熙仪很亲近这事儿,赵芷涵倒是一点儿都不意外。别看凤姐儿小,再小也是个人精,自然看得出这个家她靠谁最得位置。上边老太太吴氏疼她,再与当家的赵芷涵搞好婶侄关系,她的日子怎么都不会难过。也只有这样,赵芷涵以后也才会尽心给她找个好婆家。      赵芷涵没让这兄妹俩闹起来,只招呼了王熙凤道:“凤丫头过来,帮我摆放笔墨纸砚。待会先生就过来了,咱们快些弄好。”      “诶。”凤姐儿应着声就跑了过去,王仁见了赵芷涵这架势又摆书案又是说什么先生的,也跟过去了问:“婶子这是在做什么?什么先生要过来?”      “哦,我给你找了先生,到家里来教你读书识字,写诗作文。怕你一个人闷得慌,以后凤丫头和仪丫头一块儿读书。等先生讲完课走了之后,我再教你物理。”赵芷涵一边忙着,一边道。      王仁挠了一下后脑,皱眉道:“婶子,物理是个什么东西?”      “你别管它是个什么东西,学了之后你就会做那会跳的木疙瘩了。到时候,你想送谁送谁。”      “那我可以拿出去卖么?”      赵芷涵听言一笑,正想说“你怎么就这么大点出息”,不过话没出口,又觉得王仁这想法不错。虽说一个大户人家的公子哥没有仕途之心,心里倒想着出去开个小铺子,多少让人觉得没出息一些。但是,一个人有真正自己想做的事情才是最正经的。      于是,赵芷涵笑着道:“你要是想,倒没什么不可以。若是做大了,组织成流水线生产,雇些人给你打工,那也就是一笔大生意了。”      王仁见赵芷涵没有否定自己的想法,反而在原先自己的只言片语中增加了更为详尽的内容。虽然……他听不懂,但心里却是十分地开阔了起来,只凑到赵芷涵面前,“那婶子再给我讲讲,什么叫流水线生产,又有,怎么才能做大?”      赵芷涵又没做过商人,哪里知道怎么把生意做大,这话不过是自己认知里有那么一点才说了。她正想着要怎么跟王仁解释流水线生产这事,便听得丫鬟来报:“太太,先生到了。”      “把先生领进来。”赵芷涵应了话,转身又对王仁王熙凤王熙仪交代了一番,自己便避到内屋去了。      先生进来与三个孩子简短相识了一下,就开始了自己的教学活动。这先生是个呆板的读书人,因一直不得功名,又不愿做些生意以及农活等,怀揣着一肚子的清高只能做先生了。他教三个孩子的,也不过就是四书五经。      赵芷涵在屋内竖着耳朵听了一阵,直想起自己的上学时光,昏昏欲睡就睡着了。她也不知先生是什么时候走的,只王熙凤和王熙仪在她旁边挠她痒痒,她才醒过来。凤姐儿看着她,嬉笑着道:“太太,哥哥在外头等你教他做木疙瘩呢。”      “先生走了?”赵芷涵从床上坐起来,得知那先生走了便出来教王仁机械动力学里面的一些基础知识。不论学什么,学知识总是枯燥的。赵芷涵只以为王仁学一些必定是会烦的,只没想到,这居然真的是这小子一直不被发现的兴趣所在。      之后,赵芷涵又找了好些机械动力方面的书给王仁自己看,看不懂的自己再上去指导一番,王仁在这上面的成绩突飞猛进。只是,他学四书五经的能力还是实在不怎么样,也没有半点吟诗作对的天分。      此后,赵芷涵总是掐准了时间,等教书先生走了自己再来院中教王仁东西。自王仁有了这个兴趣爱好之后,倒收了不少心,只差整个人都钻进去了。赵芷涵则有种“后继有人”了的感觉,自己前世所学那一身的知识也算没白费了。虽然自己没搞出个什么名堂,但真还保不齐王仁能搞些名堂出来。      赵芷涵自认只能教王仁动力学方面,却是实在不能教他雕刻,便又从外头给他请了个雕刻师傅。有了雕刻师傅的手艺传授,才能做出像样的东西,而不是只是一个木疙瘩。      王家的日子就这么平稳下来,吴氏见得这般,病情也稳定了下来。日常还是吃药,但不会有大的病症发作。王仁事后又去给她认错道歉,又是百般发誓自己再不会像以前那么混账,也让她把心放宽了不少。      这一家子其乐融融的,酸的便只能是三房。赵芷涵自然没有忘记三房李氏的存在,也是事事时时防着的。她不过是动用自己在内院的地位,限制了李氏活动范围,让诸多事情李氏都插不进手,自然也就下不了绊子。      也因着这样,李氏在王家就越发没有存在感,心里的积怨自然也就越多。她这种更年期似的状态,没怎么扰到赵芷涵,倒是先把自己的院子里搞得鸡飞狗跳。王子胜也不大回家来,不是宿在书房就是宿在外头。偶尔的,也会偷偷宿在自己妾室那里。      李氏这般几乎是憋出了病,空房难守,在家里又没地位,心下各种抑郁难平。找不到地方发泄,便全拿王子胜的姨娘发泄。打的打,骂的骂。侧室就是正房养的鸡鸭狗,被怎么欺负也只能这般忍着,苦没有地方可以去诉。      只王子胜的妾室里有一个叫夏姨娘的,身子有了孕,还未及找大夫诊出脉,孩子先被李氏给打掉了。此前的打骂都是小事,这涉及到孩子便不是小事儿了。这事从李氏的房中闹开,赵芷涵知道了,吴氏也知道了。      一直不管李氏的吴氏此回终是发了话,把赵芷涵叫到身边儿道:“这儿媳妇,真的不能要了。”      赵芷涵微点了一下头,明白她的意思。这儿媳妇不能要了,方法无非就是几个:休掉送回娘家去、降等为妾室再为王子胜续弦、罪责太重直接送官衙里去。最后一个闹到外面场上,太丢脸,也没有谁家会这么做。     ☆、第二十九章   第二十九章      赵芷涵这边得了话,便吩咐了丫鬟又转到二门上找小厮去寻王子胜回来。这王子胜此时正于风月之地耍在兴头上,美酒美人左拥右抱。突地闻得家中老太太寻他,心中纳罕,却也没敢耽搁,上马带着小厮就回了。      到了府中,下马进了二门直往吴氏房里去。进屋请了安,才得知吴氏竟是叫他回来休妻。王子胜这厢还不知发生了何事,只问何故,心里却是悄悄乐了。      吴氏坐起了身子看着他道:“是你的媳妇,是何故你不知,倒来问我?你房里夏姨娘有身孕了。”王子胜听言面上一喜,“老太太,这等子好事夏姨娘倒没告诉我,我现在就去问问她,顺便再问她一问。”      吴氏叫住他,“不需看了,你那姨娘今早小产了。我叫你回来,只是为了休妻一事。你那媳妇可是尊大佛,咱这小家小户的哪里搁得住她。你快给她一封休书,赶紧叫她带着嫁妆回娘家去。”      王子胜一愣,这极喜到悲的,只弄得心头又是憋屈又是恼恨,只骂了句“悍妇!”又道:“老太太的话我没有不听的道理,既然老太太发话了,我也不忍那悍妇了。忍了这么些日子,没见落着什么好。儿子这就去,撵了那个悍妇出我王家。”      王子胜恨恨地说罢就要走,吴氏又叫住他:“急匆匆做什么?先把休书拟了再去,也别说我王家不容她,只告诉她她犯了七出之过我王家必是不能留她了。妒忌是小,无夫妻纲常也可算小,这做了害人之事定是不能原谅的。”      “老太太说得极是,若不是老太太一直不张这嘴,我也不忍她这么久。”王子胜说着,又去案边挑了支笔沾墨写了休书。写罢凑过嘴去吹吹干,叠了揣怀里与吴氏说了一声就往李氏院子去了。      到了院门前,王子胜没了往常的窝囊气,只一脚把门踹开,拽足了气势冲进院子。丫鬟还来不及报“老爷回来了”,王子胜就已冲进了房里。      此时李氏正坐在床沿上,拿着细针一根根地往手里的小人身上扎,嘴里还念叨着什么。她见王子胜突然闯了进来,忙把小人塞到被子下,起身来冷笑着道:“哟,你还知道回来?我只当你死外面了呢。不知大半月也未露面的三老爷突突回来有什么事儿没有?若是没有,那还请您出去,看到你碍眼。”      王子胜嘴角嗤了一下,一句话都懒得回,只突地上去一把拽了李氏发髻把她甩了出去,自己就走去床边翻那个小人。      李氏“哎哟”一声摔趴在地上,摔得不清,却也顾不得自己的狼狈和身上的疼痛,猛地扑上去抱住王子胜的胳膊,“这房里还有你什么东西?有你什么叫你好翻?我这满屋子哪一样东西不是我的,你哪来的资格乱动。”      王子胜哪里管她说什么,一把掰掉她的手,转身就又甩了她一巴掌,把她打翻在地,指着她道:“你搞搞清楚,这阖家有一分一毫是你的?这里是我王家,容你撒泼一阵子,真当这是你的地盘能容你撒泼一辈子。”      李氏又是惨叫一声,只觉被打得眼前闪白光。她缓了一下,也没听见王子胜说什么,只耍了十二分的狠劲又跳起身来,“王子胜你个王八蛋你敢打我,我今天跟你拼了我跟你同归于尽!”      王子胜把翻出来的贴了生辰八字的小人送到李氏面前,李氏扑到王子胜面前突然顿住了,也不再要与王子胜拼命,忙伸手就要去抢那小人。王子胜拿开小人避开李氏,盯着她:“今天我不止要打你,还要撵你滚蛋呢。”      说着,王子胜就从怀里掏出休书,抖落开挂在李氏眼前。李氏见是休书,气焰猛地不似刚才。却也不等王子胜有反应,一把拽了休书撕了个粉碎,一边道:“我是你们王家八台大轿抬回来的,现在想一张纸就叫我走,门都没有。”      王子胜哪里还理她,只吩咐丫鬟把她东西收拾了。李氏见王子胜是来真的,直把她往死路上逼,这时也真慌了,哪里还有平时的母老虎架势。也来不及整理她那早就王子胜揪散的发髻,夺门而出就往吴氏院里跑去。      那边赵芷涵早听得王子胜回来了,拿着那个曾经李氏送的美人豆珠串来了吴氏房里。在吴氏房里稍坐了一阵,便见李氏跌跌撞撞头发凌乱地进了屋,扑到吴氏的脚塌上就痛哭起来。一边哭一边道:“老太太,你可要为我做主啊。”      吴氏凝了下神,低头看着脚边狼狈至极的吴氏。只见她头发散乱,脸上还有红红的掌印。吴氏只看了一阵,便慢慢闭上眼睛了气定神闲道:“就不能安生一阵子么?我这还在病中,哪有精力连夫妻吵架的事儿都管。”      李氏还是哭,一边哭得声如雷响,一边道:“这哪里是夫妻吵架,王子胜他要休了我啊,老太太。这家里,你不为我做主,还能有谁为我做主……”      “混账,王子胜也是你叫的么?”吴氏突地睁开眼睛,厉声道。这一声说出来不怎么样,硬是把吴氏怔得愣住不哭了。她抬头看了吴氏一阵,动了几下嘴唇,也没说出话。      赵芷涵见李氏难堪,想着这么闹下去也不是个事儿。不止叫王家人心惶乱,更是扰的吴氏不好。她只过来到吴氏椅子边,弯腰拉起李氏,低声道:“回去吧,给自己留点颜面。来了王家这么久,想是实在没这个缘分。”      李氏只抱着吴氏的腿不起来,更是不听赵芷涵说什么。赵芷涵直起身子,便听得丫鬟报:“三老爷来了。”丫鬟话音刚落,王子胜风风火火冲进了屋子,把那扎针的小人送到吴氏手里,道:“老太太,你看她成日天都干了些什么好事。”      赵芷涵凑头去看了一下,不看还好,一看心里蓦地一惊,那生辰八字是原主的。吴氏接下来瞧了两眼,把小人丢到自己脚边,也就是李氏的面前,淡淡道:“还有多少这种事情?你是自己招,还是我来审?”      李氏盯着那小人看了好一阵,然后抬起头来看赵芷涵。赵芷涵站在她面前,把刚才带过来的美人豆珠串的锦盒拿出来,开口道:“这珠子是妹妹送我的,要我原谅你以前不亲近我,妹妹不知还记不记得。这珠子我没戴过,今儿拿出来,只是想跟你说,这珠子有剧毒。”      红依拿了一个装满了蚂蚁的罐子,到赵芷涵身边。赵芷涵把锦盒打开,红依把蚂蚁尽数倒进盒子里。蚂蚁在美人豆上密密爬过,不一会便死了一堆,也只是在几颗相挨的珠子周围。想来,美人豆只是几颗被破坏了表皮。      李氏此时彻底蒙了,放开吴氏的腿坐在地上。赵芷涵弯腰把锦盒放到她面前,吴氏从椅子上站起来,伸手向赵芷涵,赵芷涵只扶着她往里间里去。把吴氏扶到里间,吴氏看着她道:“快些回去歇着,你肚子里可有我王家骨肉。若是把自己累出些什么,我唯你是问。”      赵芷涵笑了一下,道:“老太太偏心,只担心自己的孙子孙女,都不担心我这做儿媳。”      吴氏道:“孙儿在你肚子里,不担心你是担心谁来?我自己歇会,你快回去吧。外面那些事儿,不关你的事,你也别管了。一家头上一片天,谁管得了谁,让胜儿自己管去吧。”赵芷涵应了,出去的时候正见得王子胜拉着李氏走了。      李氏当天就被休了送回了娘家,嫁妆也是收了回去。赵芷涵也是松了口气,这李氏留在王家保不齐什么时候就会出些事。虽防着,也难有事事都防得住的。      几日下来,王家闹哄哄的休妻时间也便慢慢平息了下来。王子胜续弦之事倒是需不着赵芷涵来管,赵芷涵也是恪守本分不过问与自己无关这事。      随着入冬,王府里也开始添置新衣。王熙仪是个小孩子,长得快,家里的针线婆子便来院里给她量尺寸。赵芷涵自己坐在窗下抄佛经,也算是静心的一种方式。怀孕后脾气大了不少,不是件好事。      那婆子进了赵芷涵的院子,只见得陈嬷嬷和秦嬷嬷在院子里闲话。她上去与两人打了招呼,只说:“你家太太呢?”      “太太在屋里呢,怎么,你找她?”陈嬷嬷看着她道,并不站起身子。这婆子道:“倒不是找你家太太,我来找仪姑娘,给她量个尺寸回去好做冬衣。”      秦嬷嬷见她来了是为了这事只拉她坐下,“这个倒不急,仪姐儿睡觉呢,等醒了再量不迟。”这婆子不客气也就坐下了,和陈嬷嬷秦嬷嬷凑一桌子说起闲话来,只道:“哪能想你家太太能得如今地位,真是砸破脑袋也想不到。想以前那会,二太太多么软腻,只没想到都是藏着呢。”      陈嬷嬷只是笑,“亏得我当初没跟去大太太房里,你看看闹得那些腌臜的事情。大太太人倒不怀,就是拉过人又没主心骨地把事做错了。”秦嬷嬷听话拉了一下陈嬷嬷,“人都去了,现在还说这个做什么?若不是那样,哪有我们如今的日子?”      ☆、30   第三十章      “也倒是这话,故去的人不说她,说那罪魁祸首李氏。人都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李氏那样的,也是迟早是要被休掉的。不知教唆大太太一起做了多少恶,在自己房里那也是个母夜叉。你看三老爷被她压的,在房里竟连头也抬起来。”陈嬷嬷说着又把话题从史氏身上又转到李氏身上。      针线婆子拍了下大腿道:“三老爷哪是怕着她,不过就是怕她那当了兵部尚书的老爹。原二老爷也就是个户部的尚书,与李家又是姻亲关系,断是不好坏了这层关系亲家转仇家的。但那李氏也着实过分了些,如今二老爷又做了经营节度使,那老太太还能容得那李氏在咱们家兴风作浪?别看老太太什么事儿都不管,那可是什么事儿都在自己心里衡量着呢。这家里,还有什么事是真的能逃过老太太那对眼睛的?”      说到这,针线婆子突然压低了声音,往秦嬷嬷和陈嬷嬷面前凑了凑道:“就连大太太和三老爷那事,老太太都是知道的。老太太不管不说,不过是怕事情弄得面上太难看,王家被人视作笑话。大太太这去了,才是最好的收场。总归,人走了这事都没被捅出来。如今再有人捅出来,那也是拿故去人当枪使的嫌疑更大些。”      陈嬷嬷和秦嬷嬷也是同意针线婆子的话,听着便不住点头。这边说完,针线婆子却也不把头缩回去,继续道:“咱们王家近来又会出件大喜事了,想是你们还不知道呢吧?”      “既是喜事,就快些说来听听,好叫我们都高兴高兴。”陈嬷嬷和秦嬷嬷亮着眼睛齐声道。      针线婆子清了下嗓子道:“我听说贾家大房那扶正的姨娘,如今病重已是不能下地了。也只是生了个叫迎春的闺女,便没别的所出。都说那姨娘是没救了,好不了了。如今,后院掌家的已经是咱们家嫁过去的二太太了。那贾家大老爷又是行为举止不得贾老太太心的,成日天在外面吃喝玩乐,伤天害理的事儿也做了不少。就不讲别的,实在是好色得紧,见着有几分姿色的就要往房里收。贾老太太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眼不见为净。你们瞧着吧,那贾家迟早是二房的。二房一当家,咱们王家与贾家那不是又近上了好几分吗?能不算好事?”      陈嬷嬷和秦嬷嬷听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看向针线婆子道:“照这么说,确也是喜事一件了。只是你知道得倒是真多,都从哪听的这些事?这都是人家深院里的事儿,怎么就传到了你的耳朵里?”      针线婆子得意笑了一下,“我自是有那个能跟我唠这些的人,这些事咱们也管不着,不过就是闲来说说罢了。”说罢并不细说自己是怎么知道这些事的,只等王熙仪醒了,给王熙仪量了衣服尺寸就去了。      王熙仪那边醒了午觉,穿戴好了便钻进赵芷涵房里腻了一阵子,话头绕来绕去就是不想去上课。赵芷涵只搁了笔看她,只等她把自己不想上课的话准确说了,赵芷涵才应了她。准了不去上课后,王熙仪又紧跟着跟她说了搬去吴氏院里去住的事情。      赵芷涵看了看王熙仪,想着虽说女孩子放在一起养着热闹些,但如今吴氏早已不似从前身子硬朗,身子总是好好坏坏的,带着这俩孩子住着难免有心无力照顾不来。      因而,赵芷涵便对王熙仪道:“不如叫你凤姐姐搬来咱们院子里住,也让老太太清静些。你们时常去看看老太太,这样既不扰到老太太,又不至叫她一个人呆着太无趣,岂不好?”      王熙仪想了一下,“那我去跟凤姐姐说,叫她今晚就搬过来。”说完就一溜烟跑了,赵芷涵便又拿起笔来抄佛经。      王熙仪风风火火跑出院子,就往吴氏院子跑去。却是刚跑到半路,便与恰好过来找她的王熙凤撞了个满怀。王熙仪被撞得有些疼,忙地抱住脑门,笑着道:“凤姐姐,太太同意了,叫你今儿就搬到咱们院子里,和我一起住。”      凤姐儿一笑道:“这个好,咱们晚上便可以说悄悄话了,我这会子就回去叫她们收拾。”说着就带着王熙仪和一众丫鬟婆子回去收拾东西去了。      赵芷涵也去跟吴氏说了这事,吴氏应了,凤姐儿才搬去赵芷涵的院子里。此后两个小姐妹互相伴着,一起吃饭一起睡觉一起读书识字,形影不离,感情好得跟一个人一样。      赵芷涵挺着微凸的肚子,安顿好了凤姐儿和王熙仪,便等着王子腾回来。这一晚王子腾回来得颇晚,他一进屋,赵芷涵就眼尖地瞧见了王子腾脸上有伤。王子腾还有意遮掩,只梳洗完,坐到床沿上,就怎么都遮不住了。      赵芷涵把眼睛凑得很近,故意伸手按了一下,“怎么弄的?”      王子腾疼得嘶嘶抽气,抬手拍了赵芷涵的手背,“怎么知道受了伤还下这么重的手?”      “你不是不想我看不出来么?我当然要确认一下是不是真的受伤了,你说是不?”赵芷涵还是盯着他,脸上没有表情,“快说,这伤是怎么来的?今儿去哪鬼混了?”      王子腾打马虎眼道:“今儿文武百官结集了去郊外围猎,不小心摔下马了。谁知别的地方没伤,竟伤到脸了。我去看了大夫,叫他帮我医好了,叫人看不出来。他还骗我说已经看不出来了,哪知刚坐下来就被你看出来了,你说这大夫是不是庸医?我正想着,明儿一定要把看病的银子要回来。”      赵芷涵见他说得越是不正经心里就越怀疑,继而抬手一把抓住王子腾的衣襟,猛地扯了个大开。衣襟一扯开,打眼就看到了他左肩上的伤。伤口上已经上了药,用布包扎好。王子腾没想到她来这招,被看了伤口,只好忙又扯着衣襟把衣服穿好解释道:“这个也是不小心伤到的。”      赵芷涵只是看着他,半晌没说话,后来只问:“什么伤?”王子腾见打哈哈打不过去了,只好老实交代道:“箭伤。”      “仁儿都乖乖在家读书了,你这个做二叔的倒是开始去外面惹事了,真是稀奇。”赵芷涵说着,就侧着身子躺下了。王子腾也在她身后躺下,因为肩头有伤,也不敢动太大,只单手轻轻把她圈进怀里,在她耳边道:“叫你担心了,是我的错。”      赵芷涵轻出了口气,把王子腾的手抓进手里,开口道:“官场的事我不懂,也不能帮到你些什么。只是要告诉你,你背后是咱们这一个家。你凡事都要小心,平安才是最重要的。不要为了一些看不见的权势,用尽心机,不得所需反而陷自己于艰难境地。”      王子腾反手把赵芷涵的手握在手心,“今天的事是个意外,我跟你保证,今后一定不会出现这样的事情。不论官场如何黑暗,我都会为了你和我们的孩子处处小心不留把柄。”      赵芷涵见他这么说,心下满意,就闭上眼睡了。次日等王子腾一走,她便找了王子腾身边的小厮,细细问了昨天的事情。问下来才知道,王子腾那不是什么意外受伤,而是有人有意为之。      伤王子腾的不是别人,正是李氏的父亲,兵部尚书李青。这李家与王家原是姻亲,自李氏被休送回李家,李家丢了大颜面之后,便与王家成了对峙双方。也就没几日的功夫,李青就入了仇都尉忠顺王爷那一拨的政/治派别中去了。      昨儿郊外围猎,李青为泄私愤,才会朝王子腾出箭。说起来是说失手,倒也不能怪他什么。回来后王子腾又不愿赵芷涵太过担心,影响了肚子里的孩子,才瞒了的。哪知,一下子就被赵芷涵识破了。      却说之后在赵芷涵的照料下,王子腾肩上的伤过了些日子也慢慢痊愈。只每晚赵芷涵拉下他的寝衣帮他上药时,王子腾都会一边因为伤口的疼痛嘶嘶抽气,一边又要压着赵芷涵手指在他背上抚擦过留下的撩/拨触感。      有几次,王子腾已经把赵芷涵压在了身下,直拉了衣服,最后摸到她肚子时又忍住了。赵芷涵见他忍得实在辛苦,便压着心底的羞耻感去用手帮他。于是,晚上帷帐内,不时就会成为两人最难捱的时光。      此后,随着时间推移,赵芷涵的肚子越发鼓起来。她时常找大夫来看,胎儿和自己的身子都甚好。只是她一边又要管着家中诸多琐事,便有些心力不够。      凤姐儿倒是小小的就对这些事儿感兴趣,不论是赵芷涵放月钱还是做什么她都跟着看着学着。又因识了些字,凤姐儿也跟着学起了看账本,管家的事务赵芷涵也就一一都教给她了。凤姐儿也是很乖,帮着赵芷涵稍稍分担一些些,不见有其他私心。     ☆、31   第三十一章      只说这一日,凤姐儿跟着赵芷涵又去放了这个月的月钱。事后,赵芷涵有些累便遣了房中丫鬟要自己呆着歇会。红依扶她去床上,见她一日懒怠过一日,只道:“太太也该少操些心了,这个时候,好好养着身子要紧。”      赵芷涵抓着红依的手坐到床沿上道:“我还好,最近却是劳苦你了,凡事都要你替我把握着。”      “太太说的这是哪里话,我帮着你那不是我应该的么?”红依站在赵芷涵面前,又道:“太太快歇着吧,有事儿只管叫我,我在外面守着。”      赵芷涵点头,继而才见得一直在房里没走。她看向凤姐儿,招手把她叫到跟前,扶着她的肩头道:“凤丫头,你有什么事儿?”      凤姐儿一笑,“我看太太也累了,要不我改明儿来跟您说,今儿您先歇着吧。”      赵芷涵见这孩子难得有事找自己,便也没让她走,继续道:“听几句话的功夫,能碍什么事儿?你有什么事且说出来便是,若是有什么事儿要婶子帮忙的,婶子帮你就是,也不过就是发个话的事情。”      凤姐儿见赵芷涵这么说,也就不客气了,往她面前又站了站道:“太太,我娘还在那会,房里有一个丫头跟我关系甚好。我娘去后,那丫头就被配到了厨房里做粗活。今儿大清早她来找了我,说是想来太太院子里,扫地除草扫水的都不打紧,只是能与我近些就行。我来问太太,这事能准么?”      赵芷涵看着她,“这丫头叫什么名字?你想做她这个人情儿,帮她一帮,婶子没有不帮你的道理。只明日你先把人带来给我瞧瞧,我见了她,与她说些话,再做决定叫她来我院子里做什么。”      “诶。”凤姐儿笑弯着眼,一脸明亮,又道:“那我就不扰太太歇着了,我先去告诉那丫头,叫她明儿来见太太。”说完,就满脸高兴地出了赵芷涵的房门。      赵芷涵看着她出去,微出了口气,然后回了头来看着红依道:“红依,你跟着凤丫头去,看她去见哪个丫鬟。你也别叫她瞧见了你,悄悄跟着就是。看到什么,回来告诉我。”      “诶。”红依不知赵芷涵要做什么,心里微疑却也不问就按着吩咐去了。她悄悄跟着凤姐儿到了厨房,躲在一颗常青树后见她找了一个粗衫双髻的丫头。两人低头说了几句,就避到僻静处去了。      红依依旧悄着步子跟过去,躲在较近的一颗常青树后倾着耳朵,便听得双髻丫鬟道:“姑娘,这里是五两银子,您先收下。等明儿见了太太,我进了太太院子,再把剩下的五两算给您。现今我也只能给您这么多了,这是我攒的全部的家当,再想多也没有了。”      凤姐儿接下了银子,只道:“我知道你也是没钱的,只要你把那五两也补给我也就够了,也不枉我在太太面前帮你说这个情。若不是我替你说这么一句,你只怕都得在这厨房里窝着,哪里还有什么前程可言。只有一事,这事儿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再不许有别人知道的。”      这丫鬟见事成了大半,没有不应的。凤姐儿又交代了几句道:“你可记住我的话,我这就回去了。”说罢,便把银子揣怀里,端着样子走了。红依松开手里压着的常青树枝条,眉心拧了一下便也转身回去了。      赵芷涵歪在榻上歇了一会有些回了神,见红依进了屋,也就爬了起来。红依忙过去她床边扶她,把她扶坐起来靠着床头。赵芷涵抬手顺了一下鬓角,看向红依道:“怎么样?看到什么没有?”      红依坐到床沿上,“太太,这事儿我也不知该说不该说。”      “我都叫你跟去了,还有什么事儿是不该说不能说的?甭管什么事,你照实说出来便是。”      红依抿了一下唇,开口道:“别的我也不敢瞎说什么,我只瞧见,那丫头给了姑娘五两银子。又说,事成之后,再给五两。”      赵芷涵听言,蹙了一下眉,出声道:“像是凤丫头做的事儿,只是没想到她这小小的年纪就懂周旋这些,也难为她了,学得这么精明。”      “那丫鬟,明儿太太见还是不见?这事儿处理不好,只怕对姑娘不好。”红依看着赵芷涵。      “这丫头自是要见的,这事儿不能这么算了。既被逮着了,咱们就要叫凤丫头记住这个教训,也叫咱们府上的下人也记住,行贿带坏孩子这事儿坚决不容存在。”赵芷涵沉声道。      这凤姐儿收钱的事被她知道了,那还能容着这事不见光一直叫凤姐儿得意下去?这种事情都是一回生两回熟,做多了便觉得是常事儿了,哪里还会觉得不妥。从小就没别人告诉过凤姐儿这事不可做,所以才会有了十几年后那个什么事都敢做的凤辣子。      次日,那厨房里的丫鬟挺早就收拾了一番来赵芷涵院外等着了。只等凤姐儿出来,带了她,她才进去见了赵芷涵。赵芷涵坐在炕上,等着这丫鬟进了屋,请了安,便看着这丫鬟出声道:“你叫什么名字?先前是在大太太房里服侍的?”      “是,太太。奴才叫银雪,如今在厨房里做事。”      赵芷涵给她赐了杯茶,又道:“怎么?在厨房做事不好么?凤丫头跟我说,你给了她钱,叫她给你求个情,让你到我院子里来,是么?”      这丫头一听赵芷涵把实情都说出来了,虽听不出赵芷涵语气里有什么别样的意思,但心里觉出了不好,只把目光转向了坐在一旁椅子上的凤姐儿,却不说话。赵芷涵顺着这丫鬟的目光,也看向凤姐儿。      凤姐儿在这两人的目光注视下,身上早开始发凉了。她从椅子上蹭下来,忙去到赵芷涵面前笑着道:“太太从哪听来的混话?我何时收了谁的钱了?帮她说情,不过是以前在院子里熟一些,与钱是没有关系的。”      赵芷涵不说话,把目光从凤姐儿身上移到那丫鬟身上,冷着声音道:“你说,你给了大姑娘钱了没有?昨儿给了五两,今儿事成之后,再给五两,有没有半点冤枉你?”      这丫鬟明显听出赵芷涵语气里的冷意了,又见赵芷涵已经知道了一切,忙“扑通”一声跪到了地上,一句话也不说。凤姐儿也是嘴唇有些发白,却还算镇定,只站着不动。赵芷涵又看着凤姐儿道:“凤丫头,你自己说,这事儿是谁的主意?”      凤姐儿到底还是小孩子,禁不住赵芷涵这么唬,只低头认了道:“太太,原是她来找的我,叫我帮她说上几句话。我想着这事儿也是几句话的小事儿,就答应了。然后想着从这事里得些好处也是可以的,所以就……”      赵芷涵盯着凤姐儿,声音里的冷度减低,开口道:“把头抬起来,看着我,告诉婶子,你这事儿做得对不对。”      凤姐儿交握的双手扣着自己的大手指,慢慢抬起头来,窃窃看着赵芷涵的眼睛。赵芷涵也是盯着她,一字一句道:“你告诉我,这事儿你做得对不对。”      凤姐儿咬了一下唇,就是不说话。赵芷涵也不再空问她,转头对红依道:“找戒尺来。”      凤姐儿跟着王仁王熙仪读过书,自然知道戒尺是什么东西。听到这俩字,脸色瞬间白了。她咬着的唇越来越紧,看着红依去拿来了戒尺,就是不松口说话。赵芷涵接了戒尺,看着凤姐儿道:“把手伸出来。”      凤姐儿咬唇摇头,把手藏到身后。赵芷涵也不动身逼她,只眼神严肃地盯着她,又是一字一句道:“凤丫头,我叫你把手伸出来。”      凤姐儿没顶住赵芷涵的眼神攻势,最后只得把手乖乖伸了出来。赵芷涵把她的指尖捏在手里,把戒尺轻轻放到她手上,又问了一句:“凤丫头,这事儿你做得对不对?”凤姐儿咬着唇还是不说话,赵芷涵手起尺落,清脆的“啪”地一声响,也紧疼了旁边人的心角。      直打到第五下,凤姐儿的手掌全红了,她才掉下眼泪来,却就是不开口认错。赵芷涵看着她的样子,心里也是不忍居多。但是她若是现在收手,基本等于刚才打的五下也是白费了。于是,赵芷涵便狠着心打下去了。      只打得掌间疼麻不已,凤姐儿才松了口,哭出声来道:“太太,我错了,我不该收别人银子做事。”      赵芷涵手里的戒尺停住,她看着凤姐儿,开口道:“‘从小偷针,长大偷金’一样的道理,你懂不懂?你现在能为十两银子帮别人做这些不痛不痒的小事,习惯之后,为了千两银子害人性命也是有可能的。有人为你撑腰还好,若是没有,你该怎么收自己的场呢?”      凤姐儿听了话,只是点头,另一手握住被打的手的手腕。赵芷涵放开她的手,把戒尺放下,只见得那丫鬟已经被吓得跪在地上头也不敢抬了。赵芷涵看着她,开口道:“你说说,你还想进我院子么?向一个小孩子行贿,好好的孩子都是被你们这种奴才惯坏了的。”     ☆、32   第三十二章      这丫鬟哪里还敢说话,只跪着连连给赵芷涵磕头,称说自己错了。赵芷涵也懒怠见她,只叫凤姐儿把收的五两银子还她。又罚了一顿板子和一年月钱,方让她回去了。      这丫鬟哪里想到会发生这种赔了夫人又折兵的事,受了板子回去后一肚子委屈气,见别人也用有色眼光瞧她,倒是再也没敢生过别的心思。      这种杀鸡儆猴的戏码,自然也给王家其他下人打了一个大大的警告。凤姐儿不消说,每日间看着自己红彤彤的手掌心,并伴着刺麻疼痛,也不敢再多生受贿之心。赵芷涵又叫王子腾弄来了朝廷律法,罚她抄了一个月的朝廷律法,也叫她大体记得了一些。      每每赵芷涵在那抄佛经,凤姐儿便会伴着在一旁抄律法。王熙仪则偷得这些日子不需去上课,喜得无可无可,到处瞎耍。几日耍下来,又觉得有些无趣,便就看着赵芷涵和凤姐儿抄东西。看累了,也就自动爬去赵芷涵床上睡了。      赵芷涵怀孕之后就鲜少见王仁,更没时间给他上课。只从王熙凤王熙仪口中得知,王仁一直在琢磨赵芷涵给他的那些书本。同有,自己的雕刻技艺也是精益求精地不断精进,刻出好些小玩意。      王熙仪一日给赵芷涵带回了一个王仁刻的全身人像,与赵芷涵长得实在太像,赵芷涵当场就乐了。当即,便叫了王仁来见自己。      王仁是个几乎没进过赵芷涵院子的人,进了赵芷涵院子竟有些局促。赵芷涵拿着那小人在手里,叫王仁坐下,看着他道:“这是你亲手刻的?”      王仁点头,“是的,婶子。婶子有了身孕后就不大见了,想着也没什么好送给婶子的,就刻了这个。原想着把这小人掏空,弄个机关叫她动的。看着太小不易成功,我便直接把小人送给婶子了。”      赵芷涵十分喜欢又嘱咐王仁好好学习,不知王熙仪何时揉着眼睛爬下床的,迷迷糊糊道:“仁哥哥,先生不是被你辞了么?怎么还好好学习呢?”      赵芷涵一听愣了,看着王熙仪。王熙仪迷糊劲一过,猛地想起自己说错话了。她嬉笑着,后退着步子,笑着道:“太太,仁哥哥凤姐姐,你们聊,我出去洗漱一下。”说罢,转身就跑了。      赵芷涵把目光刷地转向王仁,王仁默默看了一眼房顶,然后又把眼光转向别的地方,就是不看赵芷涵。赵芷涵却还是盯着他,声音软慈得很假地问王仁:“仁儿,先生被你辞了?”      王仁终于看向了赵芷涵,语无伦次道:“婶子,这个,那个,什么……没有啊!”      “那仪丫头说的是怎么一回事?”      王仁正不知怎么说,只听得凤姐儿在一旁道:“是教四书五经的那教书先生被辞了,教雕刻的那师傅还留着呢。”      赵芷涵明白过来,这一家三兄妹,竟没一个爱读书的,还真像一家子的人。如今王熙凤王熙仪也都识了些字,阅读无障碍,却也对诗词歌赋一点儿兴趣都没有。王熙凤爱管家那一套,实则是爱地位。王熙仪,她还没摸到她这闺女的真正喜好,就是个爱玩的毛孩子。      赵芷涵看着王仁,也知道他虽没读书,但也没无所事事像以前那般出去鬼混,而是一直在钻研他喜好的机械方面的东西。她便也没怪王仁,更不会打击他的兴趣所在。不过就是鼓励一番,又闲说几句,就让他回去了。      王熙仪跑出去一遭,见赵芷涵与王仁话完了,凤姐儿也回了自己的房间,方才跑回来。她一回来就笑嘻嘻地蹭到赵芷涵怀里,仰头看着赵芷涵道:“太太,你累不累?”      赵芷涵慢点了一下头,王熙仪便又笑嘻嘻从她怀里蹭下来扶着她往房间里去。到了房里坐到床沿上,王熙仪便摸着赵芷涵的肚子道:“太太,你一定要给我生个小弟弟,我好带他玩。”      “为什么不是生个小妹妹?”赵芷涵眉眼有笑,看着她。      王熙仪道:“太太这就不懂了,那女孩儿都金贵,不好瞎带着玩闹的。若是个男孩儿,没有那个娇贵气,我才好跟他玩。”王熙仪的言辞把自己的“男儿本色”尽展无疑,这般和赵芷涵又闲说了一阵,方才又跑去玩了。      却说日子辗转而过,便到了年下。赵芷涵肚子越大,行动不便,置办年货之事多半是红依在操心。因着家里又是新去了人的,也便没置办出新年喜气。王仁和王熙凤还在孝中,更是不好不顾这两个孩子的心情。      到了年初二,王夫人和薛姨妈回门,也是与往常走亲戚一般。王夫人把贾珠贾元春和尚在襁褓的贾宝玉都带了回来,薛姨妈则是带了薛蟠与薛宝钗。这一齐都到,家里便觉得满地都是孩子。      赵芷涵也难抽出身照顾她们,只都自己照顾自己罢了。这一家子,最高兴的莫过于是吴氏了。外孙外孙女这么些人,又有孙子孙女,再加上赵芷涵肚子怀的那一个,看得吴氏不知有多乐。这冬日里身子老发的一些老毛病,这一日也一个没犯。      又有王仁弄了不少的小玩意,哄得弟弟妹妹们没有不高兴的,就连小孩子到一块常有打闹纠纷也少了不少。王仁和贾珠是仇家见面分外眼红,王仁倒是不先找着贾珠说话,贾珠是个性格较温的,先找着他说话把矛盾解了。      避开这些孩子,不过就是赵芷涵与王夫人薛姨妈坐一屋说话。王夫人一边瞧着赵芷涵的样子,一边对薛姨妈道:“我瞧着,二嫂子这胎定是个男孩儿。”      “这个怎么说?”赵芷涵倒是不知道她是有依据说的,还是凭空而讲。薛姨妈也笑了一下,开口道:“我看着也像,都说要是生的男孩儿啊,那怀孕的时候人是不如怀孕之前水灵的。你看二嫂子这皮肤气色,确实不如从前。”      “对,就是这么个说法。我怀珠儿和宝玉都是,只怀元春那会气色才好,都说美得很。我看着嫂子这样子,准是男孩没错了。”王夫人也附和道。      赵芷涵对于生男生女这件事倒不是十分在意,毕竟重男轻女对孩子来说也是一种心灵残害。若是生男自是很好的,毕竟这个社会所需如此。但是生个女孩儿,也不见得就要怎么地不高兴。自己得失心过重,对孩子来说不公平。      说罢孩子这事儿,又说了些家常,三人说着就又说到了官场上的事情。薛姨妈因家在金陵,倒不知京城中的事情,只王夫人凑到赵芷涵面前道:“我听说年前那会兵部尚书李青被二哥哥参了一本,连降了二级的官,是么?”      赵芷涵看了一眼王夫人,开口道:“这官场的事情,咱们妇道人家能知道什么?你二哥哥回来也是不与我讲的,我也是不能问的,便也不知其中事端。”      王夫人轻拍了下大腿道:“嫂子你真是个实心眼的人,这虽说是外面场上的事情,那二哥哥不是你夫君么?不管外面场的事情,难道也不关心自己的夫君?我可是听说了,李青与二哥哥恼了是因为李氏被休的事情。为了报私仇,还在围猎的时候伤过二哥哥。后来,在朝中也是事事针对二哥哥,找着由头想叫二哥哥犯事被查处。只没想到,却是自己先被查处了。”      薛姨妈不知其中之事,也是八卦心切,只问:“到底是什么事,二哥哥参了他什么,就叫他连降了两级的官?”      王夫人道:“我听说是那李青受贿,因收了下属的钱,所以包庇下属。下属犯了事的,都往他府上送东西,他就全压下来了。更有甚者,家里死了老子娘的,给了钱,他也就包庇下来,不让上面知道。那小官也就逃过三年孝期,继续留在任上,你说这是不是大逆不道?当今圣上那可是最重孝的,罚他降了两级,算是轻的了。”      薛姨妈叹了口气,偏了重点道:“这当官的,就不能藏着那么些黑心,不知哪一日就被人撂下马了。这种降级的倒不怎么样,有甚者被抄家的,全家无一人能逃得了。打得打杀得杀卖得卖的,那才是真惨。所以说,要么当个清官,不落把柄。要么就是权至巅峰,无人治得了。可是,又哪有那别人治不了的人呢。”      赵芷涵低着头只是不出声,日后贾家被抄家,也就是薛姨妈嘴里说的这种场景。死得死,卖得卖,没有一个落得了个好下场。      至于王子腾与李青的事情,她自己是知道的。王子腾能做到今天的官位,自然不是个官场上会手软的人。李青暗算他,自己又落了那么多把柄在别人手里。王子腾不参他一本扳倒他,那才不是王子腾的作风。曾经是亲家对他没作为罢了,现在可是仇家。     ☆、33   第三十三章      李青被查办得算是一点儿也不亏的,只能说是罪有应得。只他为自己女儿被休之事并未真的出了那口气,又落得了这般下场,心中自是愤恨更多。可王子腾官位坐得极稳,他也是陷害不能,只能把这气闷收在心里。      而这边赵芷涵三人说着话,不时便到了傍晚。王夫人不在家中多留,带着三个孩子就去了。因着贾宝玉长得实在是水灵可爱,吴氏倒是狠狠地舍不得了一番,很是想把贾宝玉留下。王夫人自然不同意,最后还是带回去了。薛姨妈因家在金陵,并未急着回去,而是在王家留了下来。      只说如今王子腾官是越做越稳越做越大的,因着这个王夫人和薛姨妈对赵芷涵的态度那也和以前大不一样。言辞之间尽是客气与讨好,不过就是想倚住这个权势的靠山罢了。一个女人最可靠的,也就是娘家。      只大人间谈孩子难免不谈到姻亲的事情,赵芷涵也是听得出,若她生的是个男孩儿,薛姨妈是很想把薛宝钗嫁回王家的。正所谓,肥水不流外人田。      赵芷涵只说孩子还没出生,不知是男是女云云,不应这话却也不推。心里想着,原来若是出现个比贾宝玉更好的选择,薛姨妈还是不会盯着贾石头那个主的。她要为薛宝钗选个好夫家,而不是好夫婿。      薛姨妈在贾家住了几天,便又带着孩子回去了。走时薛蟠看上了王仁房里的不少玩意儿,死活要带回家去。王仁辛辛苦苦做的东西,怎么会他要就让拿走,只在屋里就闹了起来。薛蟠又小得多,最后招的大人偏心也多些,就把王仁房里的东西拿走了大半。      因着这事,王仁闷声了好一阵子,在家不说不讲。赵芷涵知道他心里委屈,不过去他院里,找他谈了心说:“做哥哥的要让着做弟弟的,不是么?咱们管不到别人,只管得到自己,那么自己放大度一些,这事儿岂不是他高兴你高兴的喜事?”      “不问就取,不给生抢,这是哪家教出来的规矩?姑妈心慈不教他,老太太和太太也还偏心他,硬是叫他把我那些东西拿走了。那东西若是钱买的倒没什么,那是我费了多少功夫做的,就这么被他拿去了。薛蟠那是个什么样的人,拿去了能撑得三天么?一天不到就捣鼓坏了,他若是珍视的,我愿意送他。就这几天,在我屋里就弄坏了好几样东西。太太,我心里不舒服。”      赵芷涵嘴角含笑,这么一段时间下来,王仁确实变了好多。她看着王仁,只道:“你也知道蟠儿不是咱们家的孩子,而是你姑妈家的。他来咱们家,那就是亲戚,咱们能不让着他?我和老太太若是向着你,他们回去怎么说我们呢?你又是个当哥哥的,这委屈便只能你受了。他若是咱们家的孩子,我必是对事不对人的,该教育就教育的。”      王仁叹了口气,“罢了,那些东西我就当练手艺了。太太说的话有道理,我是大哥,理应让着他。他不好是他的事儿,是姑妈没教好。我也不该跟他计较,做与他一样不懂事的事情,浪费了太太对我的管教之心。”      赵芷涵脸上笑意从心,看着他道:“仁儿总算是长大了。”王仁嘿嘿一笑,被夸得脸上微红,有些不好意思。      这般又过了些日子,赵芷涵离生产的日子也越来越近。王子腾在外面的时间也越来越少,多半都是在家陪着赵芷涵。赵芷涵一边感受着自己肚子里的小生命,一边心里忐忑不断增加,心情也逐渐抑郁起来。      最常有的表现就是,情绪一直很低落眉梢从不抬一下。平日里也开始丢三落四,总有种失魂落魄的症状,同时,也是越来越懒怠出去活动,成日天就是窝在自己的房中,最多到院子里晒晒太阳。      王子腾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找了大夫也没法子。赵芷涵则幽幽看着他,开口道:“我想我是得了产前忧郁症了。”      王子腾听不懂,只道:“什么叫产前忧郁症?”      赵芷涵还是看着他,“就是我这样的,高兴不起来。”      “咱们就要有孩子了,为什么高兴不起来?”      赵芷涵咬了一下唇,仰起脸,四十五角仰望天空,淡淡道:“据说生孩子是世间最疼的事情,不是还有人说生孩子就是走趟鬼门关么?我若是进了那鬼门关出不来了……”      赵芷涵还没说完,就被王子腾捂住了嘴,道:“呸呸呸,你说什么呢?神神叨叨的,这么不吉利的话怎么能说?咱又不是没生过孩子,还怕什么?”      赵芷涵眼神平视,转过头来看着王子腾,眼泪“啪啪”地就掉下来了。王子腾见她突然又哭了,忙地伸手去帮她擦眼泪,一边擦一边道:“这又是怎么的了?一会忧郁一会哭的。”      赵芷涵一哭就委屈,一委屈就哽咽了,一边哽咽非还要说话道:“老爷,我害怕。”      “有我在呢,怕什么啊?不就是生个孩子嘛,看把你吓的。”王子腾一边帮她擦眼泪一边安慰她。      赵芷涵却还是哭,“我就是怕,万一我没出生出来死了呢?”这古代生产不顺又不能剖腹产。王子腾没法把她搂进怀里,像哄小孩一样哄着她道:“怎么会呢?你想太多了,生孩子多简单的一件事,一定会母子平安的。”      赵芷涵趴在他怀里,“我生孩子的时候,你会陪着我么?”      王子腾怔了一下,怔了很久。赵芷涵从他怀里又爬出来,泪眼肿肿地看着他问:“怎么?你不会?”      王子腾看着她的样子,心里不忍,又把她揽进怀里,“会会会,只要你能安心生下孩子,只要母子平安,叫我做什么都行。”      赵芷涵此时已属于情绪控制理智的阶段,综合表现就像个神经病,说不好一句话整个人就能完全情绪崩溃。她趴在王子腾怀里,突然听得王熙仪嘻嘻笑着道:“太太这是怎么了?比我还像个小孩儿,还要老爷哄着。”      赵芷涵听见声音,忙从王子腾怀里钻出来,便见得王熙仪正站在两人面前,还有凤姐儿,两人脸上都带着奇怪的笑容。赵芷涵看着两个人,稳了一下情绪道:“大人说话,小孩子偷听什么?凤丫头快把她带走。”      凤姐儿拉了一下王熙仪,就把她拖走了。王熙仪一边被拖着走,一边扭着头,“太太,你要是不高兴我这儿有糖,给你吃一些心情就好了。”      赵芷涵脸上尴尬,回头发现王子腾正在笑。她锤了一下王子腾的胸口,微恼道:“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说罢,就起了身往屋里去了。      王子腾默默地看了一下天,然后起身跟上去,“夫人,等我。”      赵芷涵生产的时候天气已有些暖意,那日她感受到剧烈痛感之后便安置在了床上。红依急忙忙地叫了稳婆,又是烧了一大锅开水。赵芷涵因为疼痛而心有恐惧,只一直叫着王子腾。心里也只想着,王子腾说过要陪她生孩子的,这时候怎么能叫她一个人受这种苦呢。      红依见赵芷涵叫王子腾叫得声声心切,就急忙叫了小丫鬟到前头去寻他。吴氏先来到了赵芷涵的院子,王子腾随后就到了。两人来到产房外面,王子腾听到赵芷涵叫自己,夺步就要进去。吴氏一把拉住他,“你这是做什么,男子不能进产房,你这是疯了?”      王子腾脸上表情焦急,回头看着吴氏道:“老太太,我不进去,只怕不好。即便一切顺利,我怕事后她也会怪我。”      吴氏冷笑了一下,“生孩子能是多大的事儿,又不是没生过?什么叫她会怪你,你让她怪一个给我看看。自古来没有男子进产房的,那是个污秽之地,你这尊贵之躯如何能进去?”      王子腾一边听着赵芷涵在屋里的声音,一边看着吴氏的脸,十分为难。父母命不可违,可妻子和孩子的命,那也是无价的呀。他一想起来临产前赵芷涵那些失魂落魄,没有安全感没有依靠的状态,心里就跟猫爪子挠一般。若是真有个三长两短,他不知道自己承不承受得住。      若是他不进去,赵芷涵一个人面对一生中如此痛苦的时刻,答应陪她一起面对的人却没兑现诺言,她心里是不是会有很大落差。这些,都是王子腾在想的。和赵芷涵在一起这么久,他不知不觉变了很多,早已不是以前那个封建二老爷了。      “老太太,夫人现在很害怕,这恐怕是她这辈子最需要我的时刻了。”王子腾表情略有些哀求地看着吴氏。      吴氏气鼓着脸,眼神死盯住王子腾,“今儿你要是进去就别怪我不认你这个儿子!生孩子是她做女人的事情,与你何干?再痛苦,都得自己承受!”     ☆、34   第三十四章      王子腾看着吴氏丝毫不示弱的脸,心头为难更重。此时,屋内猛地又传出赵芷涵一声痛苦的嘶叫,敲在他耳膜上。王子腾心里猛地一紧,他活了这小半辈子,也从没这么不安心这么紧张过。      只稍片刻,王子腾深吸口了口气,看向吴氏道:“老太太,今儿恕儿子不孝了。”说罢,头也不回就钻房里去了。此时也是没人敢拦,吴氏眼睁睁看他进了产房,心里又急又怒,一口气上不来就翻了白眼晕了。      一旁的丫头手快地扶住了她,皱眉叫了声:“老太太,你怎么样?”却见吴氏没了反应,忙又叫其他丫鬟叫大夫,又找了些婆子把吴氏给抬回去。大夫把下脉来,不过是老症候,又发病了而已。      那边王子腾进了产房,赵芷涵见了他跟见救命稻草一般一把死抓住他的手,满眼是泪艰难道:“你来了。”      “嗯,我来了。”王子腾另一只手也抓住赵芷涵的手,看着她满头汗满脸泪的模样,心里只紧疼得厉害。他这一辈子没见过女人生孩子,哪知道生一个孩子竟是一件这么痛苦的事情。虽也知道生孩子不是件简单的事儿,却是没直观见过这种痛苦的。      王子腾抓着赵芷涵的手,看着她眉心拧成了一个结,一声声的喊叫就在自己耳边,自己也莫名湿了眼眶。赵芷涵一开始说怕,他其实是不懂的。到如今,总算明白了赵芷涵在怕什么,而他,竟也在心里莫名害怕了起来。      赵芷涵疼到极致,便抓了王子腾的手咬进了嘴里。齿尖扎进皮肉,几乎是没有意识的,赵芷涵把王子腾的手腕咬了个鲜血四溢。王子腾却是咬紧了自己的牙,闷哼一声再没出过一声。等“哇”地一声婴儿哭,赵芷涵齿下都没松劲,半晌才慢慢放开了王子腾的手腕。      嘴里有浓重的鲜血味也来不及感受出来,赵芷涵轻翻了几下眼皮,一口长气没出完,便晕了过去。稳婆那边剪了孩子脐带,包在了襁褓里就往王子腾面前送,并笑着道:“老爷,快看看,是个哥儿。”      王子腾抓着自己的手腕,看了一眼孩子,急道:“你快看夫人怎么了?是不是要叫大夫?”      稳婆倒是头一次见不急着抱孩子却急着管大人的男人,她也只好把孩子交给奶娘抱了,去到赵芷涵旁边。见赵芷涵是被疼昏过去了,就伸手掐了几下赵芷涵的人中。赵芷涵动了一下眉心,疼得“呻/吟”出声,又醒了过来。      那稳婆方回身讨笑看着王子腾道:“老爷,太太醒了,母子平安。”      王子腾忙过去,又抓住赵芷涵的手,欣喜着道:“你听到了没有?母子平安。”      “谢谢你……”赵芷涵耷拉着眼皮转头看向王子腾,嘴唇微颤,声细如蚊蝇道:“陪我……”      王子腾心头一酸,柔声道:“你是我的夫人,我不陪你谁陪你?”      赵芷涵嘴角微翘,也再说不出话,就闭上眼睛睡了。王子腾本要在房里一直陪着赵芷涵,却有丫头来叫她,说是老太太吴氏晕倒了。王子腾脑子“嗡”地响了一声,自古忠孝难两全,只没想到孝不与忠相撞,也有难两全的时候。      王子腾急忙忙跑到吴氏房里的时候,吴氏已经醒了过来。大夫留了药方抓了药,又有丫鬟已经把药煎上了。吴氏说话不利索,也不张口,只挥着手赶王子腾出去。王子腾却是坐在她床前,低头诚声道:“老太太,我知道自古来有种男人不能进产房的说法。我也知我是犯了忌了,才会把您气成这样。今儿我也不奢求老太太能原谅我,儿子只希望您能保重好自己的身子,切莫把自己气坏了。”      吴氏呼吸不稳,猛出了口气,又要背过气去。一旁的丫鬟看着着急,只对王子腾说:“老爷,你赶紧出去罢。老太太现今这个样子,哪里还能听得下你这些话?你说了也是白说的,徒叫老太太气上加气罢了。”      王子腾噤声,只还是坐着,半晌方才站起身来又说了句:“老太太,生下来的是个男孩儿。”见着吴氏表情松了下来,王子腾才出了屋子,又忙不迭地往赵芷涵那边去了。      此时,王家的一众下人却是嘴唇牙齿地忙开了。一个大户人家,谁见过这般情形的?忙的不是老太太不是太太,倒是做老爷的在里面忙开了。照顾完这个照顾那个,原不该管的事情都管了,还分毫怨言没有,哪有一点大户人家老爷的架势。      这些下人只是见着事情新奇,倒也不知是好是坏,不过是当做话头乱嚼嚼罢了。而接下来,真真最头疼的就是王子腾。赵芷涵在坐着月子,因着生孩子的场景老在他脑子里晃,所以总是放下不下自己的妻子。而吴氏,更是被那一次气得一病不起,常时间躺在床上,什么都需下人服侍。      王子腾心牵两个人,却还要专心任上的事情,确实有些分身乏术,便脸上常有疲态。赵芷涵也是知道了当日事情的影响,自然也看得出王子腾的疲累,便专心自己坐月子的事情,整日天都笑笑的,不叫王子腾担心。      吴氏那边还是怪着王子腾的,每天除了叫奶娘把孩子抱去她房中给她看,她并不见王子腾,也从不提起赵芷涵。因而,照顾吴氏的事情便落到了王子胜和她的续弦妻子钱氏身上。钱氏是个小家小户的小姐,性子温顺谦和,倒是得吴氏喜欢的。      赵芷涵坐了一个月的月子,虽说吃好喝好被服侍好,王子腾也是对她千依百顺的,但还是难免不觉烦闷。好容易熬过了这一月,她能下地随意活动了,便抱着自己的儿子去了吴氏院中。      到了吴氏院子,她刚进了院门,便被一小丫鬟挡住了去路。那小丫鬟看着赵芷涵,神情为难道:“二太太,老太太吩咐过了,她不愿见你,叫我们不可放了你进这院子。”      赵芷涵也不为难这小丫头,只看着她道:“你进去通报一声,就说二太太抱着哥儿来看她了。老太太若是不见,我这就回去。”      “诶。”小丫头应了,便急着步子去到房里回报。赵芷涵抱着孩子在外头等了片刻,便又见得那小丫头打了帘子出来了。小丫头跑到她面前,看着她道:“二太太,老太太见您进去呢。”      “辛苦你了。”赵芷涵说了话,只抱着孩子往屋里去。那小丫头跟上来帮她打了帘子,又留在了外面。      赵芷涵进了屋,便见得吴氏正歪在软榻上,钱氏正站在她背后帮她捏肩。赵芷涵抱着孩子到吴氏面前,给吴氏请了安道:“老太太,我带仟哥儿来看您了。”      吴氏只躺着,微闭着眼睛,开口道:“把仟哥儿留下,你就出去吧。”吴氏话刚说完,那钱氏就要上来抱孩子。赵芷涵就顺一避,连襁褓也未让钱氏碰到。她一边哄着孩子,一边开口道:“老太太,事情都过去一个月了,您还不能释怀么?我在门外求见,您既放我进来了,现在又怎么会是真的要赶我走。”      吴氏听言蓦地睁开眼睛,看向赵芷涵道:“你倒是明白我的心思,那你再说说,我留你下来还有什么话要跟你讲。”      赵芷涵见吴氏睁开了眼睛,也费着力气起了身,便把孩子送到她怀里,“仟,千人之长,老爷给哥儿取的名字。”      吴氏接了王仟,抱在怀里爱不释手。一边看着王仟的小脸蛋儿,一边道:“盼了多少年才把你盼来,我的乖孙儿。只可惜啊,之前你那好娘亲,现在已经成了家中灾星了。真不知道,你来得是不是时候。”      赵芷涵把吴氏旁敲侧击的话听在耳里,只不出声。吴氏哄了一阵王仟,才抬头看向赵芷涵道:“把仟哥儿留我院子里罢,我来照看他。还有一事,我要跟你说一下。你也是刚生完孩子,身子不是很好,还需细细调理一番。这家中的事情,我看就先叫三儿媳先管着,你看成不成?”      赵芷涵面上带着些笑意,开口道:“既老太太问我了,我也不跟老太太扯皮,我看这两件事儿都是不成的。一来老太太身子是一日不如一日,养身子才是最要紧的,哪里能照看得过来一个小婴儿。二来,弟妹来咱们家的日子也不长,又是在娘家那会也是不知家是如何管的。即便看了一些,那也是小家小户的管法,与咱们家那是不能比的。三来,我这月子也坐了,身子恢复得没有十分也有九分了,哪里还有不能管事儿的。”      “二儿媳,我这会子倒是听不懂你的话了,你这是什么意思?”吴氏说着,把孩子给一旁的丫鬟去抱。赵芷涵并没让丫鬟抱着,只刚到那丫鬟的手里,自己就接了过来。      她抱着王仟,看着吴氏道:“老太太您也别多想,我也没什么意思。自大嫂子去后,这家一直是我当的,哪怕怀着孕也没人来帮过我一把。这会子我把艰难的时候熬过去了,又怎么会把当家这事让出去?老太太有老太太的想法,曾经老太太也是对我这般偏袒过的,我不是个忘恩负义的人。我不想逆着孝道叫老太太如何,只希望您别一时用气,逞一时痛快也就行了。”   ☆、35   第三十五章      吴氏听言愣了一下,然后手抬上塌边的小案上猛地砸了一下,仰头盯着赵芷涵道:“二儿媳,这些话你该拿来说你婆婆吗?你还有没有尊卑长幼规矩?什么叫我逞一时痛快,我活了这一辈子,难道还要你来教我做人做事不成?”      “老太太言重了,儿媳不敢,更是不愿跟您吵嘴扰您清净。今儿来看您原也是我自做主张,您养着身子,想吃什么想要什么只管叫丫鬟跟我说。仟哥儿也饿了,我现在就抱他回去喂奶。等老太太身子好些了,我再来看您。”赵芷涵声音不喜不怒地说了这话,便抱着王仟要往外去,实在不愿再与吴氏有所交流。      吴氏却是又在案上敲了数下,气喘吁吁道:“你要是想把我气死,只管来看我。”说罢又转头对旁边的丫鬟道:“看二老爷回来了没?叫他来见我,我不信这家里都反了天了,我这做长辈的说话真就不管事了。真是反了!”      赵芷涵把话听在耳朵里,知道她不过逞一时威风放话威胁。便连半步也没停,抱着王仟就回自己院里去了。      这边吴氏见得赵芷涵这样,气得翻了下白眼,差点背过气去。钱氏忙过来给她顺气,又让丫鬟去打听王子腾有没有在家。吴氏缓过来,叫了丫鬟回来,长长吐了口气,开口道:“罢了,别烦他去了。这儿媳妇,我自己治。”      认真说起来,吴氏生气是因为王子腾进产房的事。她不能怪儿子,只好全怒迁于赵芷涵。偏赵芷涵又不服软,不止没千依百顺,反倒还教训起了她。婆婆与儿媳地位在趋平,她便如何也咽不下这口气。那一度吃斋念佛练的平和心性,这会子也是一点用也没有了。      赵芷涵确实又无甚把柄被她掐着,没有十足的理由动用婆婆地位,就更像她这个老太太在跟儿媳赌气而无理取闹。一旦变成故意刁难她,便显得自己颇为小心眼。      赵芷涵回去后也是想了很久,关于这事如何处理。最后便得出了一个想法:坐山观虎斗。当然,这里的不是什么斗,不过是穷折腾。      等到晚间王子腾回来后,赵芷涵便把白天的事跟他说了。说罢整个事情,赵芷涵又继续道:“我也不想逆着老太太,叫她不痛快,只是这事儿老太太决定得太仓促了一些。孝道虽重,但也没有愚孝的道理。若她凭着脾气想怎么样便怎么样,这家怕是该乱了。”      “老太太确实是老了。”王子腾叹了口气,也知道症结都在他进产房这件事情上。这件事在吴氏心中是个死结,这结也还不小,一时间是解不开的。赵芷涵到底没有犯什么妇德上的错误,又生了儿子,进产房完全是王子腾的所作所为,吴氏不好对赵芷涵有什么作为的。      但事情确实又发生了,不管是因为赵芷涵狐媚迷惑了王子腾还是因着什么。吴氏若想叫赵芷涵不得权,便只能叫她把当家的位子交出来了。      赵芷涵见王子腾叹气,便去坐到他旁边,帮他捏了一下肩道:“怎么样?你想这事怎么办?我总觉得,老太太一日不对我解除怨念,咱们便一日不得安宁。孝道自然还是要的,只是咱们能不能折中个法子,叫老太太宽心又不把事情弄大?我想了小半会,便也只有一个法子了。”      “什么法子,你且说来我听听。”王子腾回头看她。      赵芷涵把手搭在他胳膊上,看着他道:“如老太太的愿,就让弟妹来管家,我也刚好落得这段时间清静带带仟哥儿。她管得是好是坏我都不插手,便让他们称霸这一会子。”      “事后呢?如今是咱们二房当家,叫三房来管家,怪别扭的。”      赵芷涵轻出了口气,“你只管好你任上的事儿,家里的事便不要去操心了。咱们暂且先哄着老太太,叫她先过得舒舒服服的,把病养好。毕竟,老太太熬了一辈子才熬到这种份上,也该拿拿架子享享福了。”      王子腾只是唏嘘,把赵芷涵揽进怀里,感慨无限。感慨罢,便去了吴氏的院子去找了吴氏与她说这件事情。      却说吴氏虽没有去找王子腾,王子腾晚上来找了她,她也颇有些意外。吴氏见了他,也是一副很铁不成钢的表情,不愿态度亲近,只道:“今儿你媳妇来把我气了个半死,怎么着?你这是来火上浇把油的不是?”      “听老太太这话,儿子深感惶恐。”王子腾打了个官腔,继而道:“老太太这么说便是叫咱们不能好好活着了,儿子媳妇双双来气妈,那可是大不孝。我现在来找老太太,自然不是来给老太太添堵的。我回来后也是听说了今儿的事情了,想来给老太太宽宽心。”      吴氏见王子腾提到了今天的事情,便把眼皮抬了抬道:“你倒是说说,想怎么给我宽心。”      王子腾笑了一下道:“就依老太太说的,这管家的事情给弟妹去做。夫人现今确实不适合,又要养身子又要带孩子,实在是脱不开身。”      吴氏听得这话,心中吃惊。赵芷涵今天的表现可不是像是会答应这事儿的态度,现在王子腾突突来说这事儿,只能说她这儿子是把自己放心上,没有再一味顺着媳妇。她表情变了变,没刚才那么疏离了,开口道:“她同意了?”      “老太太都开口了,又有我这么个孝顺的儿子在,还有谁能不同意呢?今儿夫人也只是一时心急,才堵了老太太的话,回去后可是悔得紧。只说不该跟老太太这么说话,自己主动把库房的钥匙给了我,叫我来给老太太赔罪。说是老太太原谅她了,她再来给老太太赔罪,现在只怕老太太看了她心烦。”王子腾一番甜言蜜语道。      吴氏微有些不信,直起了腰看着王子腾道:“此话当真?她当真悔过了?她若是悔过了,还记得她以前的模样,再给我变回去,一月前那事儿我也就不计较了。若她越来越不把我这老太婆放在眼里,事事挑拨你跟我反着来,这媳妇我也可以不要。”      王子腾见吴氏直把狠话说到了休妻上了,又不能再反着她的话说,只还笑着道:“老太太多虑了,夫人跟您吃斋念佛多少日子,你还不了解她是什么人?不过就是生了孩子,身子不适,也弄得脾气不好。生产之前那会,可比现在可怕多了。”      “这话倒也说得不是没有道理,你今儿把钥匙拿回去,叫她明天给我亲自送过来。你且先回去罢,天儿也不早了,夜深露重的,别冻着了。”吴氏说着就叫丫鬟送王子腾出去。      王子腾出去后把钥匙抓到手里,长吐了口气,便出了院子往回去了。到了自己房中,把钥匙往梳妆台上一放道:“好了,老太太叫你明儿把钥匙亲自给她送过去。你说话注意着些,咱们只当是尽孝了。”      “我明白,我也犯不着和老太太计较什么。”赵芷涵去把钥匙收了起来,方拉着王子腾往床上去。      次日赵芷涵与王子腾上去晨省,便把库房的钥匙带在了身上。晨省之后吴氏并不留王子腾和赵芷涵用早饭,赵芷涵却是主动留下来服侍吴氏用早饭。吴氏倒也不客气,只把王子腾打发走了,独留赵芷涵在这里使唤。      当然,大部分的活还都是丫鬟在做。她不过是站在吴氏旁边,一会接了杯子一会盛个饭之类。这般吃完早饭,钱氏便来了吴氏的房中。钱氏进了房,跟赵芷涵打了招呼,便轻车熟路地走去吴氏那边服侍吴氏。又是捏肩又是捶背,丫鬟能做的她都揽了。      吴氏叫丫鬟给赵芷涵搬了椅子,让她坐下后,才跟她说了第一句话。她抚了一下头上的抹额,看都不看赵芷涵,只道:“钥匙带来了?”      “是,老太太。”赵芷涵说着就把钥匙掏了出来,送到吴氏面前。      “还愣着做什么?你二嫂子都给了,还不快伸手接着。”吴氏一边说着,一边看向钱氏,叫她过来接钥匙。钱氏便忙地过来,从赵芷涵手里把钥匙拿走了道:“谢谢二嫂子,若我有不懂的,只向嫂子请教便是。”      赵芷涵笑了笑,“你若是有不懂的,只管来找我就是。不来找我自是也没关系,老太太把钥匙交给你那就是信任你,我也刚好得了清闲。我房里的大丫鬟红依,她会帮着你的,你放心便是,管家也不是什么难事儿。”      “是,谢谢二嫂子。”钱氏还是称谢。      吴氏看着她道:“看你老实巴交的样子,说话大声点。以后你就是这院里的当家了,还这么说话怎么震得住下人?你可别辜负我对你的期望,好好把家管好,好处少不了你的。”      “是,老太太。”钱氏还是应,把钥匙塞进袖里,又去给吴氏捏肩。      赵芷涵暗自笑了笑,也算是了了一桩心事,于是站起来道:“老太太,既没什么事儿了,那我就先回去了。仟哥儿如今是一刻也离不开我,我就不在这陪您坐了。想着有弟妹在,老太太也不会闷得慌。”      吴氏只冲她挥了挥手,道:“去吧,没事把哥儿带来给我瞧瞧。我一时不见这孩子就想得慌,你也别私心太重不让我见他。”      “老太太又开玩笑了,仟哥儿虽说是我的儿子,跟我最亲,那也是您的孙子不是,我如何能不让您见呢?等您养好了身子,我自会叫奶娘抱着仟哥儿来看您。”赵芷涵道。     ☆、36   第三十六章      却说赵芷涵在吴氏院子里交了钥匙,也算无事一身轻,就回了自己房中。把抱了一路的王仟交由奶娘看着,自己便找了红依,吩咐她凡事都盯着钱氏,却也不需出手干涉什么。必要的时候,助她一助也是可以的。      红依却道:“我是太太房里的人,那出去代表的就是太太,三太太她能不避着我听我一言便是不错了,必是不要我助的。我要主动助她,倒像是太太不放心地位,一直惦念着呢。”      赵芷涵也道:“不过是这么说罢了,让老太太知道咱们没给她下绊子。只有一点,我要提醒你注意着。不管她弄出什么事儿来,都要与你半分关系也没有。你不能为了我教唆她做什么,也不能不小心脱不掉干系。你可懂我的意思?”      红依一笑,“如何不懂,不过就是叫我去做个摆设。再有的,就是回来跟你说说她的情况。”      赵芷涵也是笑,“既知道了,那就这么做吧。”      “诶。”红依应着。她跟赵芷涵这么些日子了,对于王家诸事那也是不知十分也知有六分的。到了钱氏那边,不过是附和钱氏说话,并不过多说自己的想法,更是分毫不干涉。即便是钱氏做了多大的蠢事,她也不闻不问。只得钱氏有事问她时,她才开口如实相告。      先着几日,倒也没出什么事情。只一段时间下来以后,便开始出现问题了。问题自然是出不到别的地方去,都在账目银子上。红依晚上跟赵芷涵说事的时候,便说:“太太,这么下去,只怕官中要亏空不少银子。现今已是亏空了许多,只我不知具体多少。”      “这个怎么讲?”赵芷涵看她。      红依小着声音道:“据我看着,这三太太倒不是敢做这事儿的人。因三太太性子太软了,一句大话不敢说,那钱只怕都是三老爷拿去的。账面上倒是没什么,不过都是私底下动的手脚。我听下人们嚼舌根子说,那钱都被三老爷拿出去赌的赌花的花了。若要再补回去,那也是不可能了。”      赵芷涵听了话,也没什么反应,只道:“这些事儿你知道就是了,万不要去管他的。你想这事儿能瞒多久?到时候捅了出来,不过老太太和三房没脸。咱们做好咱们的事便好,难得这几日清闲日子,可不得好好受用着。”      红依笑了笑,“只要太太不心急,我心急什么呢?当初是老太太叫太太把钥匙交出去的,咱们还管这些做什么?我也是听了太太的话,适当能说的话我都与三太太说了,可谁能挡得住三老爷的私心?三太太又能拿他怎么样呢?这事儿要么不闹开,家中落得个大亏空,若是闹开了,才真不知是个什么结果。”      赵芷涵看着红依,“有我们二房在,必然不会叫他三房掏空了王家。这钱辛辛苦苦都是咱们挣的,老爷一人顶得王家头上一整片天,没有叫他三房败了家的道理。这事儿不过是现时不张扬,时候到了,那必是要叫人把话传到老太太耳里的。到时,我倒要看看她要怎么圆这个局。”      “太太心里有底就好,老爷只怕一时还回不来,我先去给您打水梳洗。”红依说着,便往房外去了。      赵芷涵从桌边站起来,去到镜前自己拿了头上的一些素银首饰。那边红依还没打水回来,王子腾先回了家。他到赵芷涵身后,蒙不出声地把她抱进了怀里。赵芷涵往他怀里一靠,笑着道:“镜子里又不是看不见,这么鬼鬼祟祟地做什么?”      王子腾不放开她,看着她的侧脸道:“怎么样?如今身子也好了,又没有管家的琐事烦你,在家呆的好不好?”      赵芷涵摇了下头,“不好,太闷了,都没个说话的人。”      王子腾想了一下,“等我忙过这几日,告个几天假在家好好陪你几日。”      “当真?”赵芷涵转头看她,眼睛微亮。王子腾也是看着她,没有说话,却是把唇压到她唇上去了,低语了一句:“自然是真的。”      “太太,水来了。”红依进了屋撞进这一幕忙地就撤步子要出去,赵芷涵推开王子腾,脸上微红,开口道:“端进来吧。”      “诶。”红依这才把水端进来,又叫了绿琼,服侍了赵芷涵和王子腾梳洗,方才出去又关上门。      王子腾见几个丫鬟出去了,才坐到床沿上看向赵芷涵道:“红依也不小了,该给她找个去处了。若这么拖着,只怕以后更难找。她若不想出这个家,还想服侍你,那就在家中找个小厮配给她便是。”      赵芷涵也去她旁边坐下,“那老爷说说,配给谁合适,我好去跟红依讲。这事儿我也跟她说过,她只说没这方面想法,我也就没强求她。就这么拖着,确实不是个事儿。不过这事儿必须是要她自己同意了的,要不我断是不强求她的。”      王子腾看着赵芷涵,半晌道:“别的我不知道,就你院里那秦嬷嬷的儿子,就不错。为人老实,我正有用他之意。红依若是配给他,我定不会亏待了他。跟我混好了,那以后家中管家之职,也必是要留给他的。你看这么着,如何?”      赵芷涵眨巴了两下眼睛,只道:“听起来确实好,我明儿就跟红依说说。”      “好了,红依的事儿先这么着。咱们接下来说说,咱们之间的事情。”王子腾说着话,理了一下寝衣,一本正经的。      赵芷涵盯着他,“咱们之间的事情?咱们之间有什么事情?”      “对啊,咱们之间能有什么事儿,不过就是那点子事。”      赵芷涵会意过来的时候,已经被某人按到了床上,攻陷了。      王子腾果然也没说谎,又在任上忙了几日,便高了几天假回来了。赵芷涵对于他陪自己这事儿期待了很久,想着王子腾一定会善心大发带她出去玩玩吧。结果,他居然就是在家凑了一桌子抹骨牌。      赵芷涵坐在桌边,嘴里叼了个木签子,不时拿眼瞪向王子腾,一边摸着骨牌。桌子另外两边,一边坐着王仁一边坐着王熙凤,两人脸上带着些奇怪的表情。赵芷涵出了个牌,看了看王仁和王熙凤道:“你们俩今天怪怪的。”      “明明是你们俩今天怪怪的。”王仁低声说道,根本没见过这种情况,家里的大老爷们不在外面忙活,倒跑家里来陪着夫人孩子抹骨牌。      “你说什么?”赵芷涵没听清王仁说什么,便看着他问了一句。王仁呛了一下,道:“我说今儿老爷和太太好兴致。”      “说反话可要是被罚的。”赵芷涵伸手摸了牌,看也不看直接出了出去,嘴里还报着牌名。王熙仪站在一旁,眼睛睁得大大的,看了半晌那牌又抬头看向赵芷涵道:“太太,你怎么知道那是什么牌的?”      赵芷涵冲王熙仪笑了一下,很是得意。她才不会告诉她这个小娃娃她七岁就会打麻将了,摸牌是最基础技能。她没有出老千,已经很是客气了。      王子腾看她这个样子,摇头叹了口气,一把揪掉了赵芷涵嘴里的木签子,道:“在孩子们面前注意形象。”      赵芷涵顿了一下,然后看着他道:“你都带着咱们玩了,还不许我放开了玩,这算哪门子的放松心情愉悦神经啊?”      王仁和王熙凤暗笑,王子腾也只是清了下嗓子。赵芷涵这才收了收姿势,又投入到牌九中。这半日牌九摸下来,倒是也真的放松不少心情。赵芷涵在牌桌上,在大家玩得开心的空当,看着王子腾道:“老爷,明儿要不带咱们出去玩玩?”      王子腾愣了一下,“出去?你想去哪儿?”      赵芷涵想了一下,“我也不为难你,不去那闹市抛头露面。你只让小厮牵几匹马,咱们郊外骑马去。”      “这如何使得?不行不行。”王子腾当即就反对。      赵芷涵盯着他,“没有抛头露面,咱们坐马车去坐马车回,有什么使不得的?”      “使不得就是使不得,一来你的身子我不放心。二来,若是老太太知道了,只怕又得气出点什么。咱们不能只为自己想,也要为老太太想想是不是?”王子腾看赵芷涵一脸无表情的样子,又看向王仁和王熙凤,“是不是?是不是?”      王仁和王熙凤不说话,默默把头低了下去。      赵芷涵把自己面前的牌九往桌里推了推,看着王子腾道:“那明儿你留在家中,咱们出去,好不好?”说到最后,她也看着王仁和王熙凤。王仁和王熙凤还是不说话,又默默把头低了又低。      王熙仪却在一旁一脸兴奋的笑,微举手道:“好。”      王子腾和赵芷涵都刷地看向她,王熙仪一脸明亮笑意,继续道:“我支持太太,咱们明儿去骑马。成天闷在家里,快长虫子了。”      “你哪儿长虫子了?”王子腾不敢相信地看着她,“这孩子谁教成这样的?”   ☆、37   第三十七章(修)      赵芷涵把王熙仪往怀里一揽,看着王子腾道:“我教的。”      郊外骑马的事情还是商妥了下来,王子腾去与吴氏说要带着赵芷涵王仁等去郊外庙中还愿。吴氏无心管他们,自然是应了。她只叫把奶娘把王仟抱到自己房里,不说别的话。她如今一心只要钱氏伴着,尤不想见二房。      次日,王子腾叫了马车,自己与王仁一车,赵芷涵与王熙凤和王熙仪一车,悄悄往郊外去。又叫家中小厮出去弄了数匹马牵到郊外,一切安置停妥,小厮退到远处看马车,便剩下王子腾一家老小。      赵芷涵是个没骑过马的,出来不过是想看看风景,呼吸呼吸新鲜空气。只王子腾带着王仁骑马在广袤的大地上奔跑时,赵芷涵便带着王熙凤王熙仪欢呼又四处逛逛。郊外景色甚好,是家中那些小院小景所不能比的。王熙凤和王熙仪更是打小就在家养着,没见过这般景象,都雀跃得很。尤其是王熙仪那男孩子的性子,这会子表现得越发明显。      等王子腾和王仁骑了一遭马回来,王熙仪就嚷着也要骑马。王熙仪尚小,自然不能叫她一个人骑马,于是王子腾便把她抱上马背,放在自己前面。他驱马奔跑起来,王熙仪不怕反倒大声欢呼起来。      王子腾也是笑意含在嘴角,以前一直在官场上,基本没有陪过家人。不是自己没时间,而是自己有时间也没那个意识。如今因着赵芷涵的这些“无理”要求,倒是体会了一番不一样的生活,也算值了。      这一日玩下来,不止是赵芷涵,王子腾并着三个孩子都是身心畅然。也因为这不太注重规矩的游玩,让王仁王熙仪与王子腾夫妇之间更是亲近上了好几分。晚上回去的时候,各人的心还收不回来,脸上笑意难退。只是,这笑意到下马车那一刻,就再也存不住了。      赵芷涵和王子腾是刚下了马车,还在玩笑着,便见得自己房里的紫珊急匆匆跑迎上来,喘得直说不出话。赵芷涵一看就知是家里出事了,忙扶了她道:“怎么的了?走的这么急。”      紫珊又喘了几下,才开了口道:“老爷、太太,你们快去老太太房里看看,老太太……老太太……只怕快不行了。”      王子腾和赵芷涵听言,脸上笑意瞬间变成了冷意。赵芷涵与王子腾对视了一眼,一刻也不耽搁,忙就往吴氏院中赶去。王子腾一边走,一边问旁边的紫珊道:“今早走的那会还是好好的,这突突的,是发生了什么?”      紫珊还是急急跟着,“回老爷,具体的我也不知。好像是三太太发不出月钱,不知哪个下人嚼舌根子就嚼到老太太那里去了。老太太也是一时兴起,就要了账本看。不知怎么的,后来就找了好些人对起了账来。后来我也不知发生了什么,知道的时候老太太已经气得躺在床上话也不能说了。”      王子腾冷着一张脸不说话,赵芷涵眉心皱了一下。本来以为吴氏是知道了她们出去玩而被气到了,现在看来,是知道了王子胜在掏王家的银子。      两人都不说话,一直赶到吴氏房里,便见得吴氏躺在床上,喘息粗重。王子胜和钱氏也还在吴氏房中,见王子腾和赵芷涵回来了,忙往一旁让了让。王子腾急着步子去到床边,紧张道:“老太太,你怎么样?找了大夫没有?”      吴氏不能说话,只看着他。倒是王子胜在一旁说了句:“找了,大夫看过了。”      “怎么样?”王子腾拧着眉心,看向王子胜。王子胜闭口不语,王子腾的眉心拧得就更死了。      吴氏躺着又粗喘了几口气,才把目光投向站在王子腾身后的赵芷涵。赵芷涵往她面前走了走,微俯身道:“老太太,你有什么话要说?”      吴氏艰难抬起手,手臂一直颤抖,指向桌子。赵芷涵回头,便看到了桌子上的账本。赵芷涵去把账本拿过来,翻了几页,不见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吴氏却是摇了下头,手还是费力指着桌子。赵芷涵又回头看了一眼,便看到了库房的钥匙。      赵芷涵心里蓦地一凉,这边吴氏已经没力撑着手臂,跌落了下去。赵芷涵又过去放下账本,拿过钥匙到吴氏床前,把钥匙送到她手里。吴氏摇了一下头,把钥匙往她手心里塞。赵芷涵到这会子算是确定了,这老太太是要把钥匙还给她。      于是,赵芷涵把钥匙攥在了手里,一句话也不说。王子腾此时却是怒了,过去一把拉了王子胜的衣襟,把他拉出去。到了外面,他一把甩开王子胜,盯着他道:“你做了什么?老太太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      “我没做什么,老太太怎么会变成这样我怎么知道?”王子胜面对王子腾的质问,很是不耐烦。      王子腾深吸了口气,不再与王子胜说话,只身又进屋去了。钱氏见王子胜被弄出了房间,自己也悄悄退了出去。她刚一出去,王子胜上来就给了她一巴掌,骂道:“没用的废物。”钱氏被打得一声也不敢吭,微垂泪呓语道:“打完老太太又来打我。”然后不过是咽了委屈,跟着王子胜身后一起去了。      屋里,王子腾放心不下,又叫人请了大夫。大夫看后,指出吴氏头上有伤。又是气急攻心,身上旧疾俱发,只称说无力回天。王子腾心下透凉,叫赵芷涵在屋里守着,就气冲冲出了房门。赵芷涵猜想他是去找王子胜了,自己跟过去也不是个事儿,便留在了吴氏房中看着吴氏。      王仁王熙凤也待在屋中,寸步不敢离。当初史氏要去的时候,他们也是这么守着的,这种感觉太过熟悉,悲伤过浓,只无人说一句话。      王熙仪还小,也不知事态如何,只觉得这屋里的气氛甚是压抑。她又见得吴氏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只是喘气,便去到她床边,拉了一下她的手指道:“老太太,你怎么了?你这是累了么?”      吴氏转身看她,呼吸又重了几分,嘴巴张着说不出话。赵芷涵过来坐到床沿上,把王熙仪揽进怀里,看着吴氏道:“老太太是累了,要休息休息。仪丫头你也是识了点字的,给老太太讲些故事来听听呢。”      “好。”王熙仪得令,想了一下,就给吴氏讲了一个丑小鸭的故事,讲完之后又讲了好多童话故事,这些故事不过都是平日里赵芷涵讲给她听的。吴氏躺着看着王熙仪一闪眸子,一张嘴一闭唇的可爱模样,呼吸竟慢慢平静了下来。      那边王子腾到了钱氏院子里,也不等丫鬟通报,就直接冲了进去,抓了王子胜一拳就送了上去。王子腾也算个武夫,这一拳下去王子胜嘴角就渗出了血意。他被打得后退趔趄数步,好容易停稳了,甩了一下头道:“大哥,你疯了?”      王子腾不说话,过去又是一拳甩了上去。王子胜试图抵挡,但在王子腾面前根本没用。直到他被打得翻滚在地,满脸是伤的时候,才连连求饶。王子腾哪里有想跟他讲话的心情,只想一拳打死他这个忤逆子。      王子胜最后被打得躲到了桌子下,钱氏早被王子腾的凶狠样子吓得退到了一旁,缩着身子动也不敢动。王子腾过去一把掀了桌子,王子胜猛地抬起脸,“王子腾,你今儿不打死我你不甘心是吧?”      “你说对了!”王子腾说罢,抱起左手,一手肘狠砸在王子胜的肩上。王子腾被打得咳出一口血来,翻倒在地,再也不能动弹。王子腾咬了两下牙,对旁边的丫鬟道:“去叫李照海带些人来,捆了二老爷送去衙门里。殴打亲母,恶逆之罪,随衙门发落。”      “诶。”小丫鬟被吓得已是不敢说话,应的这一声还是颤颤的。应完,小丫鬟便急忙跑去前面找管家李照海。李照海得了命令,不过是叫上几个小厮拿了绳子棍子之类,就往钱氏的院子里赶去。      到了那边,在王子腾的高气压气场下,没有一个人敢说一句话。王子胜见李照海真的来了,慌了神忙爬过来抱住王子腾的脚,一边道:“大哥,我们可是亲兄弟,你怎么能把我交给衙门?”      王子腾一脚踢开他,只道:“李照海,还愣着做什么,给我把人捆起来,送去衙门。”      “诶。”李照海怯着声音应了句,忙叫众小厮上去捆人。      钱氏见得王子腾已是来真的,想着自己可不能守了活寡,怯生生上去泪眼涟涟道:“二老爷,这事儿怪不得我家老爷,要怪全都怪我。家中的银子是我动的,老太太,也是我不小心没扶稳才磕了的。”      王子腾转身猛地看向钱氏,吓得钱氏身子又是一缩,一句话也不敢再说。王子腾移开目光,只道:“不管是剥皮揎草也好、磨骨扬灰也罢,都是他该得的。我王家没有这种逆子,他不是我弟弟,你也只当没嫁过这个人。”      王子胜听得这话,心里本存的一丝混气一瞬间荡然无存,只剩下森森寒意。他也忘了挣扎,就这么被李照海带着小厮弄了出去。只刚出了房门,他才反应过来,忙又哭又喊道:“大哥,你放过我,我求你放过我。我知道错了,我不该出去赌,不该出手伤人。”      王子腾只当没听见,正要出去回吴氏院子的时候,吴氏房里的丫鬟倒先来了。丫鬟急急到王子腾面前,眼睛里已经全是眼泪,只道:“老爷,老太太她……”王子腾听言听言便知不好,忙就往吴氏院里赶去。      只说吴氏房里,王熙仪一直在给吴氏讲故事,讲到吴氏没了呼吸赵芷涵脸上没了丝毫笑意。赵芷涵把她箍在怀里,实在有些不忍告诉王熙仪,她的外祖母去了。死是一个怎样的概念,王熙仪只怕还不知道。      而王仁和王熙凤,不过是在一旁默默流泪。只等王子腾进了屋,片刻之后,才听得哭声渐起。      吴氏去了,王家阖家痛哭。丧事也是办得极为盛大,铺张奢侈,不在话下。赵芷涵直忙了好几天,钱氏却是一点也不插手的。王子腾也是去宫中面见皇上,主动告了长假停了官职,回来为吴氏扶灵回金陵。      到了金陵,吴氏与王子腾父亲双棺合并后,丧事才真告终。对于王子胜,也没遭到磨骨扬灰的极刑,而是被发配到边境充军去了。王子腾还是说:“只当我王家从来没有过这个人,此后他王子胜与我王家再无瓜葛。”      却说因王子腾停了官职于家中守孝,赵芷涵便也不想再折腾奔波往京城去,只劝王子腾留下来在金陵住上一阵子。王子腾也是久不在家乡,早有此心,不想赵芷涵先提了,也就自然而然留下了。      又想到京城的宅子无人看管,赵芷涵不过是叫管家李照海回去,吩咐他看好宅子。李照海得言,只稍歇了几日脚便带着全家老小回去了。钱氏不愿与二房一处,主动要与李照海回京城。赵芷涵也不留她,便随她去了。      ☆、38   第三十八章(补)      于是,只有赵芷涵一家与王仁两兄妹,一并一帮平日里较为亲近的下人留在了金陵。      因着王家的金陵老宅许久无人居住,虽留有些下人时常打扫着,但还是难免没有荒废之感。大多房子里都生了蛛网,家具陈旧堆叠,上面已是落了许多灰尘,又有多数角落早已荒草蔓生。若要再度住人,必是要好好收拾上一番的。      赵芷涵吩咐下人,收拾了七八天有余才将将收拾出了个大概。王子腾因是回家守孝,也没有外面场上的应酬,不过是帮着赵芷涵一起收拾宅子。叫下人出去置办了些必须的家具,又买了被子帐幔窗纱之类。回来后赵芷涵吩咐下人该做的做了,该糊上窗户门的也都糊了。      又因宅子虽是都收拾了,但没有整齐花圃草地树丛,随后又是找了花匠买了苗子回来栽种一番。这般下来,才像个有了生气的人家。      这一日,赵芷涵坐于院中抱着王仟在哄,便有这边管家孙连家的婆子来与赵芷涵说:“太太,宅子里的花草都栽种妥当了,已经给了工钱打发了那些花匠走了。太太还有什么吩咐没有,若是有,只告诉我下去安排便是。”      赵芷涵把手里的王仟交给奶娘,看着孙连家的道:“倒也没什么事了,也没什么急事,嬷嬷且先坐下,我们说说话。”      孙连家的也不客气,听言稍笑了笑就找了杌子坐下了。赵芷涵叫奶娘把王仟抱走,哄着睡会去,才看向孙连家的道:“嬷嬷,你们是一直留在金陵的,想必对江南了解也多一些。我是没有来过的,嫁给了老爷就在京城,你不妨跟我说说这边的事。”      孙连家的微缩了下身子,笑着道:“太太,虽我们一直留在这老宅里,但那也是不常出门的。外面场上的事情,知道得就更是不多了。”      “你知道多少说多少,我不过就是闲来无事找你说说话。也难得还回来金陵,把这边的人和事都陌生了可不好。就把那甄家林家的事,都与我说说。孝期过了,咱们还在金陵的话,必是要与两家走动走动的。”      孙连家的搓了一下手,半晌才道:“那我就说些我知道的,太太听听便是,我也是知道得不多。”      赵芷涵点了一下头,“您说便是。”      这般,孙连家的才道:“太太是知道的,原咱们王家和贾家史家都是在金陵的,与薛家一道,并称四大家族。除了这四大家族外,还有一个富庶家世又极大的,跟咱们都是世交的,便是甄家。比起这甄家,咱们这四大家倒都是比不上的。如今甄家老爷家大势大,又有个妹妹在宫里,正是太子妃。这太子上位了,太子妃不就是皇后么?那甄家,可就真了不得了。先前,甄家那也是接驾过三回了,当今圣上也是极爱甄家的。”      赵芷涵想了一下,看着孙连家的道:“那这甄家去岁是不是又生了个孩子,取名宝玉的,唤名甄宝玉。”      孙连家的道:“可不是么?甄家生了好些女儿,却一个儿子也没有。好容易在去岁生了个儿子,当个宝一样。只是今年刚周岁抓周,你猜那孩子抓了什么?竟抓了那脂粉钗环。亏得甄家老爷好气性,竟也是没怒的。”      “这世上竟真有这般相似的两个人?”赵芷涵自言自语嘟哝一句,孙连家的没听清,只看着她问:“太太说什么?”      “哦,贾家去岁也是生了个哥儿,也取名叫的宝玉。今年周岁抓周那会,可不是也抓了脂粉钗环了。这事儿凑到一块,听起来就十分奇怪了。”赵芷涵回了神道。      孙连家的道:“这事儿我也听说了,倒不稀奇,这世间巧合的事情那多了去了。也因着这俩宝玉的事情,这贾家和甄家关系又近上了好几层。且不问这俩孩子是不是那老天赐的,这般撞到一块了,能不是喜事么?”      赵芷涵听着就点头,又问:“那扬州林家呢,我在京城那会,倒不见贾家那小女回娘家的。即便是年上初二,也是一次都没回过。贾家小女嫁给了林家,那便是亲家,如何一点都不走动了?”      孙连家的道:“具体的不知道,只知当年林家老爷去京城赶考,做了一阵贾家门上的清客。这深宅大院的发生了什么谁能知道,据我想着,定是贾家姑娘与这林老爷看得对眼了。太太是知道的,林家老爷如今岁数也不小,较贾家的姑娘要大上好些。当时又是个没官没爵的,科考就熬到那岁数,也没娶个妻,贾家怎么会同意把女儿嫁给他?”      “那后来呢?怎么又同意了?”赵芷涵看着孙连家的。      “后来,那林家老爷中了探花,才做了官。”孙连家说罢又轻摇了一下头,道“怕是最后也没同意,所以才有了如今的局面。贾家林家不过维持着表面亲家关系,其实是不走动的。若说起来,他们也没人说两家是恼了的。时常通个书信,外面场的关系还是有的。这也难怪,贾家那史太君实在是喜爱自己的这个女儿,必是爱之深痛之切的。”      “这贾家姑娘跟了林家老爷之后,早些年生过一个儿子,不幸早夭了。后来啊,怀孕也是难事。终于在去岁怀上了一胎,今年那孩子出生了,是个姐儿,取名叫林黛玉。只说,这姐儿生下来就有不足之症,胎里带来的病根,只怕难医。人都说是贾家的姑娘不能生养,我见着,倒是林家这边的问题,林家几代单传,子嗣实在是稀薄得很。就那林家老爷,也是纳了好些姨娘的,也没见得谁生个孩子出来。”      赵芷涵一边听一边点头,见这孙连家的说的仔细,心下满意,赏了她好些吃食首饰之类,让她去了。赵芷涵打听这些,倒也算是八卦之心在作祟了。先前在京城,她不过适应了一下王家内宅中的关系,好生活着。如今闲下来,打听一些别家的事,为以后做着准备还是很必要的。她不能救了整个四大家,但一定要做到保自己这个王家。      却说王家在金陵虽有许多故交世交,但因孝期禁酒禁乐,倒也是无人上门问候。王家门可罗雀,门前常过的也就是路人和一些车马之类。一直到过了百日,家中凝重气氛还没先前那么重。      王子腾自吴氏去后,就鲜少见笑颜。一来确实是亲母去后,内心悲痛,守着孝时该有的表现,二来,不过是因为这事实在是发生得猝手,又与自己亲弟王子胜有关。他如今因为守孝停职三年,又有亲兄弟犯了恶逆之罪一事,怎么都是前途稍显堪忧。守孝三年后,朝堂之上不知又是一副怎样的景象了。      赵芷涵知他所虑,也自知自己难解他官场之事,便也从不主动提这事儿。王子腾自然也是不主动说的,叫赵芷涵与他一起烦忧。只又这般过了大半年光景,王子腾好似才松了心劲,有了平常姿态。赵芷涵看在眼里,自然也是欢喜的。      这一日晚间同于饭桌上,赵芷涵才开了一直不提的话题道:“老太太也走了快一年了,老爷是放宽心了么?”      王子腾停了下筷子,看着赵芷涵道:“孝在心中,如何敢放宽心?等三年之期过了,也是不敢不记父母恩的。只是这么些日子,倒苦了你了。我见你时常在家闷着,怕是要闷坏了。我与甄家老爷说了,叫甄家夫人时常来陪你坐坐。”      “甄家夫人?”赵芷涵也是搁了筷子。      “嗯。”王子腾点了一下头,“你对这江南之地也不熟,甄家与咱们家也算世交,你与甄夫人是最好亲近的。”      赵芷涵听言笑了一下,也只有甄家这种人家的存在,才好帮王子腾孝期结束后复官。只是,后来的红楼故事发展,甄家并没有得到原本既有的一切地位与荣华,而是被抄了家。书里没明写,赵芷涵自然不知道背后究竟发生了什么。      但就甄老爷有个妹妹是太子妃这事儿,又有甄家接驾过三次,还有一次尚未接驾,说明当朝皇帝对甄家是极喜爱的。根据这些,似乎可以稍稍推测,甄家毁灭这事儿与当今皇上和太子无关,那么只可能与皇子夺帝有关。最后上位的,必不是现在的太子。      若王子腾靠甄家再度上位,并且相信甄家以后路途坦顺,太子可顺利即位,继而依附甄家,四大家族也是死死捆绑在一起,一熔俱熔,一毁俱毁。那么,她所在的这个红楼的故事走向,就还是原著走向。      赵芷涵不知道天机可不可露,只道:“既是世交,自然是要常走动的。不过,我倒是不喜这甄家。咱们只可做利益交,却不可做情义交。贾史王薛四家,甭管谁家与之深交,咱们王家都不可以。”      王子腾见赵芷涵说得严肃且郑重其事,自己也静了脸色道:“此话怎讲?”   ☆、39 赵芷涵却是笑了一下,“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自古来荣极必衰。若都绑做一根稻草上的蚂蚱,又能逃得了哪一个?再者说了,当今皇上圣体康健,谁又知道以后是个什么样的天下?局势定了倒也罢了,若是万一有个动荡呢?谁知道,咱们头上的那片天,还是不是原先预想的那片天?” 王子腾一边听着,一边眉心又拧得深了一点,听到最后越是不可说的部分,竟又舒展开了。他看着赵芷涵,半晌嘴角微抬了一下,道:“夫人说得是,为夫定当谨记。”自当年在兰州带兵清理反民,赵芷涵的声音与他报了险,他就一直相信,他的夫人是他这辈子的福星。 赵芷涵见他回答得诚恳,心里也是满意,便夹了菜给王子腾,继续用饭。 过了几日,甄家夫人倒是真上门来了。赵芷涵心里一阵诧异,出去亲自接人。毕竟王家现在无官无职的,这甄夫人能来看她这个王夫人,实在是叫人觉得意外。 赵芷涵把甄夫人接到上房,落了座,又让丫鬟摆上些茶水吃食,生客气了一番才道:“前儿我家老爷还说夫人要来陪我坐坐,我想着不能叫夫人上门,毕竟家中守着孝。” “都近一年了,不打紧,我也只是来坐坐,算不得娱乐笙歌的。这会子咱们就是坐坐,等三年之期过了,再吃酒看戏不迟。你对这里也是生疏,又是不好出门的,在家可不要闷坏了的。我们甄王两家有的交情也是不短的,只是如今老一辈都去了,只差不多都剩下我们这一辈。我家老爷与你家老爷见了,也是投缘欢喜,遂才叫我来的。”甄夫人道。 赵芷涵听罢点了点头,笑着道:“难得夫人有心,我可不是盼星星盼月亮的能有个人陪我说说话么?这么盼着,夫人就来了。” 于是,就这般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的不过都是些闲话,时间也就过去了。又因两人都有个刚出生没些年月的孩子,妇人间的寻常话题倒也不少。赵芷涵又有意无意说话总是顺着甄夫人,这甄夫人便也爱与赵芷涵闲说,此后来王家的次数也就慢慢多了起来。 却说王子腾和赵芷涵就这般清淡检素地又过了一年多,眼见着三年孝期就要到了。这一日甄夫人又来王家,还带了好些东西过来。赵芷涵见她面上喜意过重,几乎是收不住了,便问她:“夫人,有什么好事儿,叫你这么高兴?” 甄夫人落了座,直了直腰,笑着道:“可不是天大的好事儿么,皇上决定了下年春天下江南来。已是决定了,还是到咱们府上。我家老爷得了圣旨,早在家忙活开了。皇上下一次江南,那可不是小事儿,要提早样样备好的。” “那可得是一副气派大景象了,这一辈子能见一次,也是足了。”赵芷涵微睁着眼,看着甄夫人。甄夫人看着赵芷涵的样子,颇有种虚荣心得到满足的样子,推笑着道:“气派的是皇上,与咱们有什么相关?” 赵芷涵也是笑,“夫人客气什么,甄家能接驾,那谁家都能接驾么?就算叫别人家接,那谁家能弄出来这么大的排场?放眼江南这么大的地儿,我看也只有夫人家了。” 甄夫人听言只是笑,笑罢又道:“皇上来了,也是你们家大好事。再过些日子,你家老爷孝期就过了,当今朝中诸事平稳,等着皇上召回,那不知要何年何月了。只等皇上到了这边,还有什么事儿是不好弄的?” 赵芷涵自然听得懂甄夫人说的是王子腾复官的事情,想着王子腾定是和甄家把诸事都讲妥了。等甄夫人走后,晚上回来赵芷涵还没开口问,王子腾便先说了这事儿。赵芷涵只接了话道:“这甄家当真有这么有钱?已是接驾皇上三次了,如今又要接驾一次,再大的家只怕也早倒了。” 王子腾看着她:“夫人这话说到点子上了,这事儿不过是面子功夫,花钱买个虚热闹。若问这银子从何处来的,那必不是甄家的银子,甄家就算世代攒下的家财都用上去,也是不够这么花的。这个不过就是,拿皇家的银子往皇家人身上花便是了。” 赵芷涵想了片刻,道:“皇上没明里了给这个银子,如何就能皇家的钱往皇家人身上花呢?” 王子腾稍低了下声音,“皇上没明着给,私挪便是。这个事儿,皇上八成也都知道的,甄家仗着宠罢了。若是真论起罪来,那亏空国库的事情,可就是大事了,谁敢这么明目张胆用呢?” “那这银子就没人追究了?那甄家岂不是十分逍遥?”赵芷涵看着王子腾。 王子腾轻出了口气,“若是太子即位,这事儿只怕捅不开,甄家还可安享富贵。怕只怕,就像你早先跟我说的,不知头上那片天到底是不是咱们预想好的那片天了。到时若是有什么变动,那可就说不准了。” “太子即不即得了位,等元春进宫就知道了。”赵芷涵像是想到了什么,脱口就说。王子腾却是听得一头雾水,只问:“与元春又有何关系?” 赵芷涵干笑了一下,“没什么,只老爷知道甄家这个险处,自己要有万全之策才好。” 王子腾把赵芷涵的手攥进手心里,“我自有分寸,夫人放心便是。”赵芷涵点头,这话方揭过不提。 之后,甄家为着接驾一事,颇为劳神,细细准备了好些日子。也不管该花不该花,总归银子花如流水,但凡吃的喝的玩的住的,没有不是最好的。赵芷涵听着甄夫人偶尔来说的家中所花多少钱,又弄了些什么东西,一来觉得新奇,二来便只想啧嘴,如此奢侈,简直是罪过了。 又过了些日子,王子腾出了孝期,家中举办了出孝仪式。因着皇上下江南之事,王家的事便算是不起眼的芝麻小事,也就算不得事了。王子腾出孝后,便开始帮着甄家准备接驾一事。这事儿颇为盛大,赵芷涵想叫王仁见见世面,便让王子腾把他也带着了。 出于好心,王仁还把自己做的一些木质机械的玩意儿给了甄家一些。大家都是没见过这些的,不过以为是金贵的西洋进贡过来的玩意儿,便放在皇上歇脚的屋里。玩意儿有大有小,雕工也是一流,倒是很引人眼球。 这事儿足足准备了大半年的时间,方才迎来了皇上下江南一事。从得知皇上带了些文武大臣,又有一批锦衣卫下人奴仆上千人离京开始,甄家就在耐心候着,不敢出丝毫错觉。等皇上弃舟上岸后,南巡就真的开始了。 赵芷涵应甄夫人之邀,也去到了甄家。作为一名妇人,虽是见不了皇上,但能见一见如此盛世光景,再虚浮,也算值了。赵芷涵走在甄家新建的回廊院宇间,只感叹皇权之贵,以及这奢侈背后的罪恶。 赵芷涵来甄家呆了一会,便上马车又回去了。唯有王子腾和王仁在甄家帮忙,实则不过是想借机见到皇上。非在京城,能在皇上面前露个面,实在是桩大难事,也是个大机会了。 皇上在江南的这几日,王子腾在家的时间屈指可数。原来,早在甄家老爷的说动下,见了皇上,现只跟着游山玩水,巡览江南风光。又有王仁做的东西被皇上看上了,皇上十分欣喜,特也把王仁留了下去,还钦点为宫廷御用木匠——皇家木匠。 于是赵芷涵一人呆在家里,享受外接虚浮表象下最实在的日子。三年过去了,凤姐儿也成了十几岁的大姑娘。而王仟,也成了会说会笑,调皮捣蛋的小男孩。当然,也是王熙仪最忠心的小粉丝跟屁虫。王熙仪这个不爱识字的,也会时常教他念些诗,不过是《静夜思》《春晓》之类。 直等皇上南巡结束后,王子腾和王仁才回到家中,足歇了数日,只称太累。赵芷涵叫厨房买了好些吃食,给两人大补了一番。歇过来后,王子腾只道:“果然是花钱买的虚热闹,若是把钱拿去贫寒地区赈灾,也是一大善事了。” “久居官场,你还有这等心思?难得。”赵芷涵只看着他笑,皇家面子那可是比灾区众民性命不知道要重上多少倍的。 却说又过了两月的时间,才从京城传来了圣旨。一道圣旨是给王子腾的,官复原职,即刻回京上任。一道是给王仁的,自然是回京,做皇家木匠,专为皇上做些小玩意。王仁的俸禄较其他皇家木匠要高上许多,并且只是为皇上一人服务,也算是个美差了。 而在金陵的这几年,赵芷涵除了窝在家中守孝,做的最大的一件事便是置办了许多祭田与屋宅。也是赵芷涵为王家为自己置办得最坚实的后路,赵芷涵自然不希望有一日能用到这些祭田房宅,但留有退路,总是没错的。   ☆、40 在王家接了圣旨后阖家回京之前,赵芷涵找了管家孙连一家,不过是把金陵这边的宅子地亩都交由他来管,只说:“自己若不想打理,能租出去的就租出去,每个季度收些租子钱,也是极好的。” “太太交代下来的事情一定不敢怠慢,奴才一定做好。”孙连忙应了,方又带着妻子女儿下去。 而甄家的甄夫人也是知道了这事,只为王家高兴。又亲自来见了赵芷涵一面,带了好些礼物为赵芷涵送别。赵芷涵千恩万谢的,笑得脸都快抽筋了。也难得,甄家夫人是个这么热情的人,倒是不大爱摆那虚架子。 甄夫人走后,便是薛姨妈带着薛蟠与薛宝钗也来了,王家守孝期间薛姨妈也是没怎么来过的,赵芷涵听说她来了倒是颇感意外。但意外不表于脸,只是出去迎接罢了。 薛姨妈进了王家,见了赵芷涵就上来把赵芷涵的手握在手里,看着赵芷涵道:“这么些日子苦了嫂子了,不过如今二哥哥已是官复原职,也是好事一桩。嫂子也别怪我这么些日子没怎么来看过嫂子,只因我家老爷病了。此前也是没有时间来看嫂子,如今嫂子又要回京了,我想着无论如何是要来送送嫂子的。” 赵芷涵把薛姨妈往屋里待带,一边看着她道:“怎么会怪你呢,这送不送的也是不打紧的,以后有的是见的日子。只是不知妹夫得了什么症候?找大夫看了没有,吃了什么药,可还好?” 薛姨妈摇了一下头,“病了好些日子了,头一年里症状还轻些,找大夫看了,只说是伤寒罢了,不碍事。哪想,这伤寒竟拖得没个好的时候。后来又请了好些大夫来看过,能吃的药也都吃了,只是不见好,反而越发重了。我如今也是焦头烂额,没个什么法子。若是老爷有个三长两短,我这两个孩子才这么点,这日子可怎么过呢。”薛姨妈说着,就垂下泪来。 赵芷涵忙抓着她的手宽慰她,“妹妹也别总往坏处想,要往好处想,多叫妹夫放宽心。你若整天以泪洗面的,妹夫又能有什么好心情呢?虽然我们这就要回去了,但若是需要我们帮助的地方,你只管叫人到京城跟我们说,不论如何都是要出份力的。你二哥哥认识的人也多些,赶明儿到了京城,叫他给你找个顶好大夫去。” 薛姨妈在赵芷涵的带领下,进屋到椅子上坐下,只是叹气道:“有嫂子这话,我也就安心了。只是老爷不便走动,若是找了大夫,还叫他能来金陵一趟才好。银子什么的不打紧,只要医得好人,花多少银子都中。” “妹妹放心,等我们一到京城,我就叫你二哥哥帮你找找,找好了便叫人过来。你也别急,要放宽心,好叫妹夫也放宽心。你若一天到晚愁眉苦脸的,叫妹夫叫蟠儿宝丫头又怎么样呢?”赵芷涵道。 薛姨妈听言长叹了口气,“说到蟠儿和宝丫头,我还有一事要请嫂子帮忙。” “有什么事?妹妹说便是。” 薛姨妈看着赵芷涵,犹疑了一下才开口道:“家里因为老爷病了,蟠儿和宝丫头都没人能细照看着。蟠儿又本来就是个调皮难管的,我也是顾不过来。因而想问问嫂子,能不能帮我把宝丫头带回去照看一阵子?她也是从小就没走过亲戚的,在家闷呆了。我想着,叫她过去与凤丫头仪丫头在一起会好些,在家看着咱们也是堵心得很。等老爷病好了,我再把她接回来。” 赵芷涵轻笑了一下,“这都是小事,只要宝丫头舍得,跟咱们走就是了。到了家中,与凤丫头仪丫头姊妹之间也能熟悉熟悉。因着咱们一家在金陵一家在京城,她们姊妹也都不大熟。趁着这个机会,与大妹妹家的几个孩子也要好好熟悉熟悉。你在家好好照顾妹夫便是,再分些心操心操心蟠儿,宝丫头交给我你就放心就是了。” 薛姨妈感动一阵,只道:“我在这里谢谢嫂子了。” “谢什么?都是一家人。”赵芷涵说着,不过又是与她说些别的,开解开解她的烦心事。送她走的时候,只有薛蟠跟她回去了,薛宝钗留了下来。 家里又添了一员,凤姐儿和王熙仪虽与薛宝钗不熟,但毕竟每年上都见过几天,又知是亲戚,倒也不生分。只是王仟没有见过薛宝钗,一直问这是哪家的漂亮姐姐。王熙仪把手往自己腰间一掐,盯着王仟问:“我是不是漂亮姐姐?” “你是漂亮哥哥。”王仟把这话说出来的时候,差点让王熙仪吐血。于是,她撑着王仟的眼皮让她睁大了眼睛道:“弟弟,看清楚了,我是你姐姐。”王仟向她吐了一下舌头,掰开她的手就跑掉了。 金陵这边安排收拾妥当后,王子腾带着一家老小又往京城去。到了京城,熟悉之感扑面,但到底过了三年多的光景,京城也不是全然没变。王子腾先去归任,事后又去托各方关系打探了大夫的事情。找了一个京城中医术高明的,先给了钱,就叫人带去金陵了。 回来数日,家里堪堪忙妥了下来,赵芷涵便接了贾家请帖。请帖是王夫人叫人送来的,说是贾母要请赵芷涵及几个孩子过去坐坐,毕竟三年多的时间没见了。赵芷涵不过挑了一日闲的,带着几个孩子就往贾家去了。 贾母早在花厅了设了戏台设了宴,又把荣宁两府的姑娘媳妇都叫来。人到齐了,与赵芷涵一一见过。赵芷涵才知道这三年里贾家发生的事情也不少,贾敬夫人生了惜春,难产死了。贾敬没有续弦过正常的日子,把爵位给贾珍袭了,自己跑去庙里炼丹吃斋去了。 荣国府里,大房早迁出了大院,在一角设的小院里住着。自有通往街道的大门二门,也是另家门各家户了。贾赦续了邢夫人,小家小院的姑娘,性格小气又吝啬得很,实在没有大家夫人的风范。宁府的惜春,没有留在尤氏手下抚养,和迎春探春一起,都放在了王夫人处。贾母仍旧带着元春和贾宝玉,也是尤为疼爱这两人。只是,元春已是到了参选年纪,不多会便要入宫选秀去。 赵芷涵与众人见过后便落了座,王熙凤与元春算是大姑娘,只规矩留在宴席上。王熙仪带着薛宝钗王仟贾宝玉迎春几个,一伙儿去玩了。 赵芷涵留在宴席上,心里敲着鼓,如此阵仗请她来贾家做客,有点受宠若惊。只一帮媳妇婆子的凑一起,话那是说也说不完的。众人一点点着台本看着戏,一边说着各自家常。赵芷涵不喝酒,只倒了桌上的茶喝了润口。 王熙凤是个能说会道的人,也知自己是在别人,坐着并不多话。只吃了些点心,便有尤氏盯着她看了一阵,突然转向赵芷涵开口道:“人都说王家的凤姑娘长得标志,今儿见了果真。只是不知,凤姑娘如今多大了?” 赵芷涵理了一下袖口道:“凤丫头今年十二了。” “哎哟,这一眨眼的,都能找婆家了。不知,有了人家没有?”尤氏继续笑着问。 赵芷涵摇了下头,“孩子还小,早早地定了婆家做什么,多了规矩就少了女儿家的乐趣了。” 尤氏没接话,倒是贾母乐呵呵出声道:“不小了,该找婆家了。不急着嫁出去,早些定下来也是必要的。你看你大妹妹家的珠儿,挑来拣去的,这都十七了,才将将把婚事定了。他若再定下来,你大妹妹不急,我都要急死了。急完珠儿,下面又要着急琏儿的婚事。” “大妹妹家的珠儿定的是谁家的姑娘?”赵芷涵顺着话题就问。 “那是国子监祭酒李守中家的女儿,都说姑娘性情甚好,恪守礼教是个好媳妇儿。”贾母道:“珠儿为我二房嫡长孙,嫁进来必是亏不了她的。” 赵芷涵笑了一下,“那也算是明当户对了,既姑娘性情又好,那也没什么好挑的了。” “这一对自然是没的挑的,只刚才老太太说起了大老爷家琏弟弟的事情,我怎么觉着,刚好有个人能凑成对呢。”说话的尤氏,这话一出,赵芷涵脑子嗡地响了一下,她可从头到尾都没想过要把凤姐儿嫁给贾家。这一家的泥潭子,不能叫在她手底长大的凤姐儿也毁在里面。 只听得尤氏这么说,众人把目光都投向了凤姐儿。王夫人也是想了片刻,“倒真是登对的,凤丫头来咱们家,也能助我一助。老太太,你觉得呢?” 贾母也是满脸笑意地看着凤姐儿,开口道:“若是能把凤丫头娶进门,也算是琏儿修来的八辈子的福气了。只是,还得问做长辈的同意不同意才是。”说罢,又把目光投向赵芷涵道:“孩子舅妈,不知你意下如何?” 赵芷涵脸上堆着笑,“老太太,这事儿我做不了主,需得回去和老爷商量商量才好。”   ☆、41 “这个自然是要的,你且回去好好与孩子他舅商议商议。咱们原本就是亲家,凤丫头和琏儿定了那是再好不过的。俗语讲,肥水不流外人田。又有她姑妈在咱们家,还有谁能欺负得了凤丫头?凤丫头到咱们那是一丁点罪都不会受的,那要比到别人家好上许多。若是没那么好运得了个恶婆婆,日子可就难过了。”贾母看着赵芷涵道。这话里话外,似是要定了凤姐儿了,也全然没把在场的邢夫人放在眼中。 赵芷涵依旧是笑,开口道:“是,老太太。” 凤姐儿虽是听得懂这话是在说自己的婚事,但由于自己是姑娘家,又是晚辈,倒不好插这个嘴,便一直默声坐着。只等宴席罢了,众人酒饱饭足,又是看了数场戏,才又跟着赵芷涵回家去。王夫人等人把赵芷涵送出二门,直等赵芷涵和几个孩子上了车才回去。 赵芷涵与凤姐儿坐同一马车上,只看着她问:“凤丫头,今儿说婚事的时候你也在场。你告诉太太,你是怎么想的。” 凤姐儿抿了一下唇,开口道:“贾家家大业大,一度也繁盛过,只是如今当朝中没什么掌权的,所以有些没落了。我想着,想嫁进贾家的姑娘必不在少数。如我嫁过去,像贾老太太说的,又有姑妈在,日子一定不会难过。只是……” “只是什么?”赵芷涵见她说得条理清晰,又见她顿住,方看着她问。 凤姐儿看了她一眼,“只是如今贾老太太偏心姑妈的二房,我嫁进去,却在大房。到时我到底是与大房亲,还是与二房亲呢?若是与大房亲,那跟没有姑妈在贾家是一样的。但若是跟二房亲,出再多力,那家里也没有多少东西是我的,我不过是干忙活。” 赵芷涵嘴角含着一点笑,“你年纪虽小,该明白的倒是一点都不糊涂。我不问你别的,你看得上贾琏么?” 凤姐儿想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太太,我见过他,也常听哥哥提起他,倒不觉得是个能出息的。只说贾琏是个爱玩的,不爱读书,只是一味好混。贾家老爷见他也是没希望有功名了,才给他捐了同知做。同知倒是连个官都算不上,也不见他上进。” “那……我回去可就跟老爷说,暂推了这门亲事了。你也还小,倒是也不急的。” 凤姐儿笑了一下,“我全听太太的,能在太太身边多留几年,陪着仪妹妹多玩玩,也是很好的。倒是早早嫁了人家,要烦着多少事呢?我虽不是个怕事儿的,但有那功夫,不如帮着太太打理打理咱们家呢。” 赵芷涵见她如此说,也是十分满意。怕就怕凤姐儿也是中意贾家的,拿着“父母之命”拆了这姻缘,倒也是棒打鸳鸯了。贾家那些没管束好的男人,都留给想要的人家去吧,她王家的人,不该去搅贾家那趟浑水的。 回去后,赵芷涵自然跟王子腾说了这事儿。王子腾倒是没什么想法,不过随赵芷涵决定。赵芷涵只拿凤姐儿还小,这会子不提这事儿而回了贾家。贾家那边倒也没说什么,毕竟贾珠的婚事还没办了,又有元春要入宫一事,也就没太在意贾琏的事儿。 而提到婚事的事情,赵芷涵又把早先与王子腾说的给红依找婆家的事提了出来。凤姐儿是小的年龄不够,红依却是年岁已大,再不能拖了。赵芷涵把王子腾说的把她配给秦嬷嬷家的儿子跟红依讲了,红依自然是不应的,只说她从没想过这个事。 但在赵芷涵数日的思想工作做下来,她慢慢就答应了下来。红依不过是规矩守久了,又没碰过男女之事,一时难以接受罢了。等红依答应下来,赵芷涵又找了秦嬷嬷来说这事儿。一并把王子腾有意重用他儿子的话也说了,秦嬷嬷见有这等子好事上门,自然满口应了。 红依的事情告一段落后,贾家那边便传来了好消息。这好消息关乎不了别人,便是贾元春被选上了,入了宫里做女史。贾家又是大张旗鼓,设宴摆酒庆贺了一番。赵芷涵应邀不过又往贾家去,问下来才知道,元春入宫,服侍的不是皇上不是太子,而是四皇子。 元春后来获封做了贵妃,那么……四皇子可能才是真正即了位的人。若是如此,现在的太子,只怕是得意不了多长时间了。 从贾家回来后,赵芷涵身觉疲惫,早早被洗漱上了床,歪在床上看书。王子腾从任上回来,洗漱一番,问了一些贾家的情况。赵芷涵起了身子,给他腾出一些地方,道:“被选上了,进了四皇子宫中做女史。” 王子腾挪上床,“我还记得你说,太子即不即得了位,还得看元春入宫。这会子元春已经入了,可有结果了?” 赵芷涵看了他数眼,长长吸了口气道:“老爷,今儿我要跟你说些事儿,信不信在你。若是不信,你只当我说了疯话。” “你说看看。”王子腾道。 赵芷涵又吸了口气,“再过个八年十年,元春会被封为贵妃。若元春没在宫中犯什么错,又没遇上大变故,那么她是不会轻易易宫易主的。服侍人的,讲究的就是一个忠心。若元春真的没有易主,那么……即位的……” 说到这里,赵芷涵不需说下去,王子腾也明白她的意思了。他低头半晌,不说话。赵芷涵伸手到他手上,开口道:“你若信不了,若不能接受,只当我没说。” 王子腾突然抬头看向她,“我信你,那我再问你,甄家如何?贾家如何?我们王家……又如何?” 赵芷涵看着他,半晌道:“到底是谁即位了我不知道,一切都只是推想。我不知道事情的原因,我只知道结果。结果就是,甄家先被抄了家,然后是贾家。至于我们王家,我只知道您一路高升,最后官至内阁大学士,但是……” “但是什么?”王子腾眉心一拧。 赵芷涵出了口气,突然笑着道:“既然老天叫我来了,自然也就没有但是后面的内容了。” 王子腾一愣,半晌把她揽进怀里,“难怪你叫我与甄家只做利益交,我只是个官,要想清到底是容易一点。只甄家为着皇上,为着权贵,隐患早就埋下了,想清也是清不了了。贾家能把元春送进宫,怕是也是看到了这一点,留了这么一手。只是……只怕是事与愿违。” 赵芷涵趴在王子腾怀里,“甄家的事我们管不了,贾家的事又如何管得了?贾家如今连个能挑大梁的人都没有,都是一味的好色好乐之徒。不说功名上无人占得,便是过日子也没一个是行的。非还得逞着当年国公留下的一些威风,到底叫人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王子腾长舒了口气,“这事儿还早,咱们怕是想早了,也就有些杞人忧天之嫌了。虽说贾家确实没几个入的了眼的人才,只那贾珠倒是还不错的。认真读个书,考个功名,还有些希望。” 赵芷涵话到嘴边没有说出来,贾珠婚后没几年就死了,这也是贾家没福气,只留得下浪荡子。 却说几日之后,元春洒泪与贾母、贾政、王夫人等告别,就往宫里去了。谁人都知道那宫里不是个好去处,便也只能含泪挥别。又有贾宝玉与元春是最亲近的,不知元春往哪儿去,等元春走了几日才后知后觉自己的大姐姐回不来了,哭得跟什么似的。 贾母又哄了几日,找了迎春探春几个陪着贾宝玉玩,才压了他的情绪。数月下来,他就习惯元春不在的日子了。元春入了宫后,家中少了这一员,也是大差不差没什么大变化。 只说王家也恢复了往日光景,无人提起去世之人,更无人提起王子胜。唯有钱氏,守了活寡,整日吃斋念佛谁也不见。赵芷涵时常去与她讲些话,开解她,却也是没什么用的,之后便不去了。 这一日,赵芷涵正在家里做女工,看着王仟抄了一会诗,便有丫鬟来报:“家里来客人了。” 赵芷涵起了身,问是什么客人,那丫鬟道:“是扬州来的客人,据说是姓林的。还不止来了一人,带着夫人女儿一块儿到的。” 赵芷涵一听就像是林如海,只起了身,看着丫鬟道:“既人来了,人呢?” 那丫鬟道:“老爷迎着客呢,说是叫太太收拾个院子出来,好叫林家老爷和夫人一块儿住了。看样子,林老爷和夫人是要住上一阵子的。” 赵芷涵道:“你去把陈嬷嬷叫来,叫她带些丫鬟婆子把院西北角那间院子收拾出来,好叫客人住着。等那林夫人住下了,我再去见见。” “诶。”丫鬟应了就去了,又叫了陈婆子来。陈婆子得言,便带着几个下人去打扫收拾了一番,收拾出那院子出来,又收拾出了几间房。 赵芷涵没有见过林如海与贾敏,等丫鬟口里的林夫人带着女儿去了院子后,她便过去招呼。这林夫人生得一副好样貌,带着的女儿约有三四岁大,也是一副可爱至极的模样。她迎上去,只道:“老爷还没回来与我细说,不知夫人是扬州哪个林家?”   ☆、42 这林夫人转身看向赵芷涵,笑了笑开口道:“我家老爷姓林,名海,表字如海。算起来,与太太家也有些亲戚关系。只是我离开娘家之前与太太从未见过,所以有些生。今儿突然到访,有些造次,还望夫人海涵。” 赵芷涵听罢愣了一下,再看着这林夫人,知道她是贾敏无疑了。虽说以旁观者身份来说,见到林家一家人还是很兴奋的。但是以王家夫人的身份来说,心底冒出来的感觉就是奇怪与诧异了。王家与贾家有深交,当年林如海科考时做贾家门客的时候与王子腾是有接触的。但自从林如海与贾敏完婚后,又去了扬州上任,就鲜少再有接触了。如今林家突然造访,可不得诧异一番么? 半晌,赵芷涵想罢才微勾了一下嘴角,看向贾敏道:“既是亲戚,这里又哪里来的什么太太,倒是叫得见外了。这一个,是黛玉不是?” 贾敏点了一下头,那小小的林黛玉就上来给赵芷涵行礼道:“给太太请安。”赵芷涵伸手抚了一下林黛玉的鬓角,又看向贾敏道:“也别站着了,有什么话,咱们进屋坐着慢慢说去。” 贾敏应了,牵着黛玉跟赵芷涵进屋落座。赵芷涵坐在贾敏对面,给她倒了杯茶,又给林黛玉拿了个点心,只道:“我只当时姊妹就叫你妹妹了,我见着妹妹出嫁之后就嫌少见回京来的,此次来可是有什么要紧事要处理?” 贾敏把林黛玉拉到自己旁边坐下,手搭在林黛玉的肩上看着赵芷涵道:“姐姐可能不知,我家玉儿打小胎来就带有不足之症。看了无数大夫,如今也是没法了,才来京城寻医的。本说要住到我娘家去,但阖家住过去又不方便。老爷在京城又没什么故交,思来想去,才来找了姐姐家,倒是给你们添麻烦。” 赵芷涵眉心微蹙了一下,“难得你们爱女心切,只是,贾老太太知道你们来京城了?” 贾敏摇了一下头,叫奶娘王嬷嬷把黛玉带出去玩,才又看向赵芷涵道:“若是知道不知又怎么样呢,只能不叫她知道才好。当年她是赌了咒的,此生再不要我这个女儿,只当没养过。至于老爷,她更是说了不准再踏入贾家半步,说是不承认。偶尔联系上,她也只是问问玉儿的情况,毕竟是外孙女,也就这点能说了。” 赵芷涵听言叹了口气,“若是真关心玉儿也好,孩子多个人疼也是好的,怕只怕……”赵芷涵没说完,又转了话题道:“妹妹若是没地方去,你住在我家便是,叫我家老爷也帮着找找。京中好友也都问问,定帮你找个能看病的。玉儿身子怕是长久之症,非得好好调理才能好。” “我也这么说呢,若是找着好大夫了,以后怕是要常来京城麻烦姐姐的。若是我家老爷能在京中得个一官半职,倒也不需这么麻烦。只是这做官的,哪个不是听上头安排的,也没的选择。我只一直叫他四处打探打探,能不能入了京做官,做什么事都方便些。”贾敏道,语气哀愁。 赵芷涵干笑了一下,这话的意思是想王子腾帮把手么?笑罢,赵芷涵才道:“这算什么麻烦,不过是举手之劳。你只管住在我们家,别的也别多想,妹妹想着把玉儿病治好就行。林大人怕是已经与我家老爷把话说了,今晚回去我再说一遍,一定叫他快一点给玉儿找着大夫。就是宫里的太医,该请的也是要请来的。” “那我在这里谢过姐姐了。” “谢什么?这事搁到谁手里都不会不管的。”赵芷涵说着,又道:“妹妹好生歇会,我今儿就先回去了,明儿再来看妹妹。”说罢,便起身去了。 赵芷涵走了不多时,林如海方回到了院子里。林黛玉还是王嬷嬷那边带着,贾敏把林如海迎进屋,帮他脱了外衣道:“怎么样?你说了没有?王大人可愿意帮咱们一帮?” 林如海叹了口气,去桌边坐下,“咱们能上门已经是十分叫人意外了,他又是与你们贾家是亲家,如何能刚见面就提叫人帮忙的事情?慢慢来吧,他们能留我们住下,已是实属不易。” 贾敏也叹了口气,于林如海对面坐下,“我知道这事儿叫老爷你为难了,我不过是想早些医好玉儿的病。咱们没儿子,不能一个女儿还叫她活得这么辛苦。若有一日咱们都不在了,玉儿没个靠的人,再没个好身子,可如何是好?我一直想你留在京中,一是为了玉儿。二来,确实还有个私心,老太太她不认你,等你官再做大了,看她还认不认?到底凭的什么瞧不起人呢?” “都这么多年了,还跟她老人家较什么劲呢?咱们过好咱们的日子便是。”林如海道。 “我不跟她较劲,那也得她先不跟我较劲不是?还有……咱们也没过好咱们的日子,有过一个儿子还去了,如今玉儿又带病难医。你虽得了个巡盐御史之职,可这么多年了,不过是与些盐商打交道,一点好处你也不捞……”贾敏说罢就长出了口气。 林如海只是低头不语,半晌道:“罢了,今儿早些睡吧,什么事儿明儿再说。” 同时,王子腾晚上忙完也回到院中,吃了晚饭,与赵芷涵一起梳洗完毕。赵芷涵因今儿林家突然上门的事情,急急拉他到床上坐下,看着他道:“林大人一家上门,之前跟你说过?” “嗯。”王子腾看向她,“下了拜帖的,因着你与林夫人也不认识,我也就忘了告诉你这事儿了。怎么样?今儿你见过林夫人了?” 赵芷涵点了一下头,又道:“他们是贾家的人,不去贾家倒来我王家,你也就留了?倒是不怕与贾家那边不好说话?”问罢,赵芷涵就盯着王子腾看。 王子腾笑了一下,“这事儿不是咱们主动的,人家有事相求,即便是有过一面之缘的那也不能推辞。况且,还是沾亲带故有些关系的。他与贾家如何我管不着,与咱们家没什么不就是了。再者说了,留他一家住着,能关乎到什么大影响。” 赵芷涵也笑了一下,“那林大人可有叫你帮什么忙?” 王子腾摇了一下头,“这个倒是没有,只不过我留他们住下,他十分感谢我。怎么,林夫人跟你说了什么不是?” “第一,他想你动用京中关系,帮他女儿黛玉找了良医,医好她女儿的胎来之症。第二,他想叫你结集手上势力,替他求个京中官职。”赵芷涵看着王子腾,慢说着又道:“这事儿成了,林大人就成你党羽了。” “林夫人说的?”王子腾问。 赵芷涵点头,又道:“你怎么想?” 王子腾摸了一下下巴,“想是林大人自己不好意思开口,遂才一件也没跟我说。既都求上门了,这两件事又都是举手之劳,不帮倒不好。但我也不能多事自己为他做什么不是?这事儿非得他跟我开了口,才好帮他的。” “那贾家那边呢?” 王子腾看向赵芷涵,“比起贾家,这林大人不知要出色上多少。单凭科举考取了探花,他贾家就没人比得了。若贾家因着当年姻亲之事,连林家变好都见不得,那贾家就是当真小气了。曾经林大人在京科考的时候,我与他也玩过一阵,甚是喜欢他。你想,若林大人没有过人之处,那贾姑娘能跟贾老太太闹翻,就是要嫁给年岁大了自己这么多的一个人?” 赵芷涵笑,“你倒是公正无私,识人识才。这举官这事非得林大人自己开口,但那找大夫的事,你可先帮寻着了。找来那大夫,不止要能看好林丫头病的,还得能看出林夫人身上的隐疾。一并那林大人,也都看看。” “这话怎么说?有病的只有林大人那小女,如何都要看了?”王子腾不解。 赵芷涵看着他,“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我见着这林大人一家气色都不好,可不得找了大夫顺便都看看。若是有什么隐疾,早些发现,还好医得。若是发现之时,时间已久,便医不得了。最关键的……” “什么?”王子腾见赵芷涵突然停了话,脸上表情突然小人起来,只微拉开距离看着她。 赵芷涵脸上小人的样子越发重,只看着王子腾道:“我想看看林家起来了,那贾家会作何反应。贾老太太这么瞧不起自己这个女婿,到时候你猜会不会不要那张老脸再往回拉关系呢?她只知道现在瞧不起林大人,殊不知自己家里虽有众多男丁,却才是最颓腐的。” 王子腾听懂赵芷涵话里等着看戏,看贾母日后自己打脸,然后她幸灾乐祸的意思,只抬手戳了一下她的脑门,“你这什么心态?不学好。” 赵芷涵抬手捂住自己被戳的脑门,无辜地看向王子腾道:“我这心态不是很正常么?不行,为了满足我的这种小人心态,你也得帮林家一帮。”说罢,赵芷涵像个小孩一样,一把攥住王子腾的衣袖。   ☆、43 王子腾又抬手戳上赵芷涵的脑门,开口道:“真小人,就容你得志这么一回。”说完,就用一根手指发力把赵芷涵推倒在了床上…… 次日,赵芷涵等王子腾去任上了,才去贾敏院中看贾敏。林如海为了林黛玉寻医,自然也不在家中呆着。赵芷涵去到院中之时,见得林黛玉正站在一棵矮树下,微仰头看着上方。赵芷涵走过去,顺着她的目光看上去,倒没看到什么。 林黛玉见赵芷涵来了,忙向她行礼道:“太太。” 赵芷涵扶了她一下,“怎么自己在院子里站着发呆?她们都在我院里玩呢,你去寻寻她们。” 林黛玉微偏了一下脑袋,仰头看着赵芷涵道:“她们是谁?” 赵芷涵笑,伸手抚了一下她的脸,“你凤姐姐仪姐姐,还有宝姐姐和仟哥哥。她们都在一块儿玩,你也过去,不比一个人呆着好么?” 林黛玉笑了一下,“好,我叫王妈妈带我过去。”说罢,就去找了王嬷嬷。 赵芷涵见王嬷嬷把她带走了,方转身进了屋去。贾敏见她来了,忙迎过来,又拉着上座。赵芷涵坐下来,看向贾敏道:“怎么样,可还住得习惯?北方不比南方,气候干燥得多,乍到这个地方必是住不习惯的。” 贾敏也落了座,开口道:“是有些不习惯了,好些年不回这里。南边气候湿一些,比在京城舒服一点。不过比起给玉儿看病,这些小问题,又算得上什么呢?不过是住几天就克服了的。姐姐昨晚……回去和王大人说了么?” 赵芷涵道:“妹妹放心,我都与老爷说了。他今儿出去跟各位京中好友说说,给玉儿找个大夫。对于另外一件事,我也是很想帮妹妹的。只是,这事儿非得林老爷自己开口要求才好。” “另外一件……是什么事儿?”贾敏看着赵芷涵。 赵芷涵也是看着她,“不过就是求个京官之职的事情,我昨儿回去把妹妹说的话想了数遍,只觉得林大人若是在京中做官确实是件好事。只是你也知道,这种官场上的事情,咱们妇道人家是不好插手的,遂我也没跟老爷讲。只我对我家老爷的了解,只要林大人自己开口,我家老爷没有不帮的。” 贾敏低头沉默一会,方抬头看向赵芷涵,犹疑出声,“王大人,真能出手帮咱们一把?” “这事儿也不是什么大事,有什么不能帮的?说得现实一点,我家老爷帮了林大人,除了能得一好友知己,还能有什么坏处不是?原我家老爷也是喜欢林大人的,这事儿只要林大人提了,那自然就成了。”如果他不提,王子腾没有主动帮他安排调任的道理。 贾敏又想了一下,只有些反应不过来。半晌,她方开口道:“真是要十分感谢姐姐了,等老爷今晚回来,我跟他说上一说。这事儿咱们确实不好插手,只交给他们男人去商讨便是了。想着我家老爷有些面子拉不下来,我晚上再劝劝他去。” “好,这两件事儿,妹妹大可都放心了。”赵芷涵道,说罢又是犹疑了半晌,才道:“我还有一事想跟妹妹说,不知妹妹听不听我的。” “姐姐有什么事且说便是,若是为我好的,我没有不听的道理。” 赵芷涵清了一下嗓子,“妹妹现在也没生个儿子,可看过大夫?” 贾敏愣了一下,“如何能没看过呢?该看的大夫都看了,该吃的药也都吃了。我想着,只怕是得不到儿子了。” 赵芷涵不接她的话,只问:“那林大人看了没有?” 贾敏看着赵芷涵,倒是没有谁跟她说过这种问题。自古来生孩子那都是女人的,哪有男人看大夫的。她有些不知怎么回答赵芷涵的问题,便也没出声。赵芷涵轻吸了口气,“我只当妹妹是自己人,有些话我就直说了。若妹妹觉得我说的不好,那就当没听过。” “嗯。”贾敏点了下头。 赵芷涵道:“这生孩子可不是哪一个人的事儿,若妹妹打小身子就没什么大毛病,也是生过了孩子的。那么,如今再难有孩子,莫不会是林大人的问题?也不说林大人有什么大问题,只是他年岁上身了,又有官职在身要忙,遂才有心无力的。” 说到这里,贾敏只搅起了自己的衣袖子,半晌不出声。赵芷涵看了看她,又继续道:“等看玉儿的大夫找来了,你和林大人不妨一起都叫大夫诊治诊治。你为着生孩子吃了不少的药,谁知那些药在体内都有什么个作用?那孩子三岁夭了,玉儿又身子不好,能不是你吃药吃多了的缘故么?” 贾敏听到这,才放了自己的衣袖子,抬起脸来看向赵芷涵,“我看大夫自然是不成问题的,只是叫老爷为着这事儿看大夫,只怕……” 赵芷涵一把抓过她的手,“是有儿有女一家幸福重要,还是这些虚头面子重要?如今你也是没有婆婆的人,只要林大人同意看大夫,便不会有别人多管这层事。再者说了,这悄悄摸摸地看大夫,谁人能知道了去?怕丢人,又能丢到哪去了?即便是被人知道了,到时候你也有儿有女了,还有谁记得这桩事去?” 贾敏见赵芷涵话语虽是十分超常规又胆大,但确实说得有理,便又把头点了下去。赵芷涵轻笑了一下,手在贾敏的手上轻拍了拍,以示鼓励。贾敏不过是笑笑,心里有些下了决心,又有些疑疑惑惑的。 赵芷涵和贾敏说罢这些事,已是时候不早。又是劝慰了贾敏一阵,她才往自己院里去了。到了自己房中,问了丫鬟知得几个孩子正在屋后抱厦中玩。赵芷涵悄声过去,王仁和凤姐儿两个大的是不在的,只有王熙仪、薛宝钗、王仟和林黛玉。 王仟对新来的黛玉甚是好奇,又见比自己小一些,小男子汉心理大爆发,因而事事都带着黛玉。原自己就有王熙凤和王熙仪两个姐姐,薛宝钗又是大了她两岁,遂她倒是更愿意跟林黛玉玩。那边薛宝钗和王熙仪两个人赶围棋玩,这边王仟就和林黛玉玩着王仁给他的一些小玩意儿。 林黛玉也是没见过这些,只觉新奇,便跟着王仟跑过来跑过去,玩得不亦乐乎。最后,王仟一把一个会动的小人偶塞到了林黛玉怀里,看着她豪气道:“这个就送给林妹妹了,妹妹若是还想要别的,我去仁哥哥那讨给你。” 林黛玉有些不好意思,毕竟是平白接人礼物,遂把目光转向了王熙仪。王熙仪放下手中的围棋子,看向王仟道:“弟弟,薛妹妹来这么些日子了,也没见你送个什么东西。怎么林妹妹刚来,你就这豪气?” 王仟抬头看了她一眼,“宝姐姐不喜欢这些东西,林妹妹喜欢。” 王熙仪一笑,看向林黛玉道:“听到没有,林妹妹,赶紧收着,没什么不好意思的。若是你不喜欢,叫他送他也不送的。” 林黛玉听得这话,也是一笑,“诶,谢谢仪姐姐。” “我送你的东西,你怎么不谢我?”王仟接话就道。 林黛玉又转向王仟,“也谢谢仟哥哥。” 赵芷涵在暗处把这些看在眼里,不过是嘴角含些笑,也不扰了他们玩,自己又去了。一直到晌午,王嬷嬷要带林黛玉回去,王仟死活要留下林黛玉吃饭。赵芷涵只好跟王嬷嬷说:“你且回去告诉你家太太,叫她到这边来吃饭,林姑娘也在这边。” “诶,我去回太太。”王嬷嬷应着便去了。 因着林如海回来,贾敏没有到这边吃饭。赵芷涵便带着这几个孩子,一起在饭桌上吃了午饭。林黛玉虽小,却是个小心的性子,还有些拘谨。赵芷涵只好一边带着她讲话,一边往她碗里夹菜,不消一会,林黛玉笑了,气氛一松也就没那么拘谨了。 却说这几个孩子在一起玩了数日,便亲密了起来。王子腾动用自己在京城关系,最后给林黛玉找来了那个张太医。赵芷涵倒是不认识这张太医是谁,细问下来,才想起是书中帮秦可卿看过病的太医,原是冯紫英带去宁国府的。 这张太医给林黛玉诊了脉,只说林黛玉得的是虚症,正气虚弱不足。这病需得慢慢调养,不可急功用药,更不可吃些大补之药。最重要的,自然不能三日一愁五日一哭的,必是伤肝伤肺,身子难以养全。 贾敏一一都为林黛玉记了,然后悄声告诉这张太医,替她和林如海也诊治一番,切莫说出去。这张太医明白个中厉害,只点了头,方帮贾敏林如海也把了脉。号完脉,张太医对贾敏道:“夫人身子也是虚空之体,想是吃了诸多补药吃的。这些补药原不该夫人吃,林大人吃一些才是正经。” 林如海脸上一滞,贾敏微颔首道:“谢谢张太医,可还有挽回的余地?”   ☆、44 张太医道:“大人和夫人疑心得早,症候还不算大,吃些药,调养些时日,不妨事。但若是还想要孩子,这事儿还得看天意。我给大人夫人和姑娘都开副方子,定要照方抓药按时吃药,平日里切不要太劳累了。”说罢,又开了药方,把药方交到林如海手上,再三嘱咐后方去了。 这边贾敏得了药方,不过忙叫下人去按方抓药。原林如海还觉这事羞耻,如今被段出症候来,才又觉是好事一桩。若再过个五年十年,到时只怕是身不由医治了。即便发现了症候,那时也多半晚了。他林家无后,那是要绝嗣的。 只说林家一家都看了大夫,又在王家住了数日吃了几贴药。虽说药非灵物,进体就能见效,但贾敏确是觉得自己与黛玉气色较之前都好了那么一些。见着这般,自然心头大喜,对赵芷涵更是千恩万谢。赵芷涵想着这一家若是因着这事能命途大改,却也是好事一件,没有不高兴的。 只林如海却还是顾着一张老脸,不愿拉下这个面子来找王子腾荐官之事。如今又是该看的病症也都看了,也起了该有的疗效,进京来的事情解决了大半,再在王家住下去总归是没有理由了。又有扬州任上还有诸多事情,再留也是不好。 贾敏见得这般,急在心里,又是苦劝林如海去王子腾去相求。林如海思考再三,才决定不要那份面子去找王子腾说这事儿。只是贾敏没等到林如海那边的消息,这一日却是把王夫人给等来了。 赵芷涵屋里丫鬟来叫她,说:“家里大姑娘回来了,在太太房里,太太叫夫人也过去呢。” 贾敏一听是王夫人,哪里愿见,只对丫鬟道:“你去跟你家太太说,就说我身子不适,吃药歇着呢。等我好些了,过去给你家太太赔罪。”丫鬟应了,也不难为贾敏,自去了。 贾敏未嫁之前,和王夫人的姑嫂关系就不是很好,如今贾敏与整个贾家关系又都不好,自然是巴不得不见的。若是她现在有点名头了,那见见倒也无妨,只是如今的林家人丁太少,只算小家,却还是比不上贾家。 这边王夫人和赵芷涵等在屋里,王夫人倒是想见见自己整个当初受贾母十分宠爱的小姑子如今到底如何了。赵芷涵却早料到,贾敏不会过来。当然赵芷涵也不希望她充大头过来,正所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丫鬟回来复述了贾敏的话赵芷涵只道:“那就不为难林夫人了,叫她好生歇着。我与大妹妹坐会,你们下去吧。”丫鬟们应了,都下去。 王夫人吃了杯茶,“难得回来一次,却是一个亲人也不见。若不是听了暗处消息,我也不知她回来了。回来就回来了,有什么好藏着掖着的呢?这么多年不回娘家,难道真就因着老太太当年的气话把这娘家断了。她也是痴,留着娘家依靠,要多有多少好处?偏偏不要,老太太那么疼她,她也舍得这亲娘。” 赵芷涵也是端起茶来吃,并不搭王夫人这话,只道:“大妹妹今儿来,是来看林夫人的?” 王夫人轻出了口气,“原有这个想法,只是她不愿见我,那我还热脸贴她冷屁股不成?我今儿来,还有另外一事要跟二嫂子你说。就是凤丫头的婚事,前次说起来过,嫁给琏儿是极好的。” 赵芷涵没忍住笑了一下,原以为这事不提了,看来贾家还是不死心。王夫人见赵芷涵笑得莫名其妙,只又道:“怎么的了?二嫂子如何这么笑。” 赵芷涵收了一下笑,又给王夫人倒了杯茶,推到她面前道:“大妹妹劳心了,这事儿我也与你二哥哥商议过了。且不说凤姐儿这会子还小,仁儿的婚事还没定下来,即便是仁儿娶了妻,凤丫头也大了,咱们也不定把凤丫头许给琏儿的。” “这是为何?”王夫人略有些不解,“我也在贾家,难道还有比贾家更好的选择?不说咱们贾家比一般京官人家大上许多,琏儿又是大房嫡长子,哪一点都亏不了凤丫头的。” 赵芷涵还是失笑,“妹妹怕是身在此山中,就不知庐山真面目了。琏儿虽是大房嫡长子,可大房不是也被你们挤到院外去了么?成了婚,你可以把琏儿和凤丫头拉到荣府大院里住着,但究竟还是为着你们二房做事不是?不说琏儿没个功名,只家里给捐了个同知。以后就是得了再袭下来的爵位,那也是个极虚的名头。就像如今的大老爷,在你家二老爷面前,那是不能比的,家都当不了。大妹妹也是咱们王家人,是该为咱们王家人多想一些的,我才跟大妹妹说了这些掏心窝的话。凤丫头与琏儿这个婚事,我们王家是不答应的。” 王夫人听着赵芷涵说着这些话,分毫不带掩饰的,脸上一阵白一阵红,表情更是变换不停。 原想着亲上加亲,收大房嫡长子为自己所用,这如意算盘一下子就落空了。她见赵芷涵说得十分坚决又不留情面,也不好说什么,只得又胡乱说了一些话去了。 到了家中,王夫人也未回房,径直去了贾母房中,把赵芷涵所说的话挑拣了一些与贾母说了。贾母听罢拧起了眉,从靠背直起身子,看着王夫人道:“你这嫂子,真这么说?” “可不是么?气得我压根都痒痒,原说是娘家的人,怎么都是好说话的,这话竟比旁人说得还难听些。她这话里话外什么意思,不就是说咱们琏儿无能,配不上凤丫头么?亏得凤丫头不是她自己的女儿,若是自己女儿,还不知什么样子呢?”王夫人道,也是因为自己被赵芷涵驳了面子而生气,此时倒是站在婆家一方,不问娘家恩情了。 贾母默声了一会,才开口道:“你这二嫂子也是叫我入不了眼的,凡事都压着家中男人,凭着自己做主。当年,那些姨娘不都是被她遣散的?如今王家她一人独大,咱们倒不好说什么。若是你母亲尚在的,这事儿都好办一些。如今是你哥哥在,自然与她亲近些,能拿你当什么?不过是泼出去的水,是个外人。她瞧不起我的孙儿,就没看看我贾家家世摆在这呢。区区一个凤丫头,咱们娶了添些彩,娶不了也不是什么大事。这事儿且放过去,看她以后能给凤丫头找个什么好人家。到时便是她倒贴再求我贾家,我也不要这样的孙媳妇了。” “这事儿全听老太太的。”王夫人道,说罢又犹疑出声,“老太太,我还有一事,不知该说不该说。” “什么事儿?既起了头了,就说出来。这话说半截,吊我胃口可不厚道。” 王夫人微清了一下嗓子,“我回娘家,听说敏儿携着林姑爷和玉儿,都来京城了,就住在我娘家。” 贾母听得这话,猛地睁了一下眼睛,“你说什么?敏儿和那姓林的,在京城?在王家?” 王夫人点头,“千真万确,已是住上好一阵子了。我想着老太太定是想念她的,想叫她回来家住几天。可是,她哪里愿意见我,硬是连面都没叫我见上。我也打听了一下,说是玉儿身子不好,进京寻医来的。” “不孝女啊。”贾母颤着声音,说罢又靠到了靠垫上,胸前大起伏,“我这个女儿,真是白养白疼了。罢了,我也懒得见她,随她去吧,我只当没有这个女儿。她在林家过得是好是坏,都与我贾家没有关系了。看那姓林的,就是个没魄力翻不起大浪的。如今又是家中一子也未得,能有什么出息。你去吧,我累了,要歇会。” 王夫人见贾母疲态上脸,也就应声出去了。自然,贾琏和凤姐儿原本人人好看的婚事到此没有后续了。 却说贾敏在等王夫人走了以后才去赵芷涵的院子,不过是陪个罪,说自己实在不在在此时见到贾家人之类。赵芷涵也是明白她的心思,也没说什么,只叫她宽心养身子。 晚上王子腾回来,赵芷涵服侍他换衣梳洗,一边问了他关于林如海的事情。王子腾卷了卷衣袖子,到桌边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喝了看向赵芷涵道:“也难为他了,憋到今日才开口。林大人乃喜爱读书之人,我想着,在礼部帮他谋一职位,是最合适不过的。” 赵芷涵笑着去坐到他对面,“这个我不懂,你觉得好就好。王大人帮了我这个忙,那我就先干为敬了。”说着,赵芷涵也给自己倒了杯茶,仰脖喝下去。 王子腾看了她一眼,“喝茶算什么,绿琼,拿酒来。” “诶。”绿琼听言,忙去拿酒。 赵芷涵把杯子放下,看向王子腾道:“作死啊,大晚上的喝酒,还睡不睡觉了?” “这你就不懂了,微醺好睡觉。”王子腾一边说一边笑。   ☆、45 赵芷涵盯着他,“我怎么不懂?明明是微醺好做事,真是……” 王子腾听言哈哈一笑,这边绿琼已经把酒拿过来了。又在桌上摆了酒杯,布上一些下酒小菜,方退下去。王子腾在酒杯里倒上酒,“红依有了身孕,如今绿琼顶了她的位置,服侍得你可还习惯?” 赵芷涵道:“这有什么习惯不习惯的,本来我就是个省事的人,不大需要人家的服侍。不过是与红依更亲近一点,与绿琼也不算生的,倒不差什么。你眼光倒是不错,红依没跟错了人,那秦嬷嬷的儿子是个能做事的。” “我眼光什么时候错过?”王子腾略有些得意地说着,,就把酒送到赵芷涵面前。赵芷涵接了,与他碰了一下杯,抿了一口道:“好辣,这么喝多没意思,要不咱们来掷骰子?” 王子腾把袍子一甩,“来就来,绿琼,拿骰子来。” “诶。”绿琼应了,不一会便给二人拿来了骰子。把骰子放到赵芷涵手里的时候,脸上还是挂着诡异的笑容的。王子腾和赵芷涵这夫妻二人跟其他的夫妻不一样,赵芷涵房里的丫鬟们都是知道的。只是看到他们做些奇怪的事情,还是会觉得有趣而在背后闲说一阵。 得了骰子后,王子腾和赵芷涵玩了好一阵,直到赵芷涵输了喝掉最后一杯酒,才终。她摆着手从凳子上站起来,摇晃着身子道:“不行了不行了,不能再喝了。”说罢,脚下像踩了棉花团,已是站不稳了。 王子腾见她要倒,忙起身把她扶在怀里。赵芷涵靠在他怀里,低声低语道:“贾家养了一群怂货,是没人救得了了。我救不了,你也救不了。所以,咱们能离多远离多远。林家跟贾家有仇,也不能叫黛玉落到了贾家手里,咱们要照顾好林家,林家人还是值得一交的。” 王子腾揽住赵芷涵的腰,看着她道:“老老实实做自己的官家太太,你又不是救世主,管这么多,不累么?” 赵芷涵嘿嘿一笑,“不累啊,总之整天闷在家里也无聊,还不如指派指派你呢。虽说官场上的事我不是很懂,但起码我知道故事走向啊。适当时候插个手,还是能改变一些东西的。如若随着事情发展下去,林家绝嗣,女儿无人照样,太虐了。” 王子腾叹气轻摇了一下头,然后一把把她抱了起来。赵芷涵顺势搂上王子腾的脖子,合上眼睛道:“公主抱……”王子腾轻笑了一下把她抱到床上,然后放下帐幔。 接下来的事情都如赵芷涵所愿,一件件成了。王子腾协同朝中几位好友,林如海到京任职的事情不消几日就落实了下来。贾敏喜不自禁,直见到赵芷涵就道谢。赵芷涵听得耳朵几乎出了茧子,最后只得盯着她道:“若再见面就这般,以后我可不见你了。” 贾敏笑,遂才把心头谢意藏了,不在嘴上提。 又说因着要到年下,林家一家便先回扬州,打算收拾好家当,年后再到京上任。也是顺路的,薛宝钗便跟着一同南下回家。薛家也是来了书信,说是大夫看过了薛老爷,薛老爷的病情也有所好转了。总归,这年关,出的都是好事。 王子腾赵芷涵送走林家一家和薛宝钗,便忙起过年的事情。赵芷涵只让红依养着胎,什么事都不要她插手,自己吩咐别的下人把该采办的东西都一一采办了。因着之前有三年守着孝,如今这年过起来便是从没有过的热闹。 家中自是治了酒席,又找了戏班来唱戏。赵芷涵穿过来这么多年,愣是没把这听戏的活动爱上。年夜饭上说起王仁的婚事,王仁如今也已经长成了大小伙,又在宫里当着差,整个人早就不似从前了。 赵芷涵只说,不要什么多大户人家的姑娘,家里过得去就行。关键就娶一姑娘人品,这家世大了也有家世大的好处也有家世大的坏处。王仁端着酒杯敬赵芷涵酒,不过都一一应下了,只说随赵芷涵做主。 赵芷涵一笑,“我做不了你的主,还得你自己喜欢才成。” 王仁把酒喝下,“我信婶子的眼光。我此时所得,都是婶子给的。若不是婶子,只怕我还是那街头混三混四的混小子。” 听得这话,赵芷涵也是十分感慨,起身拍了拍王仁的肩膀,道了句:“如今好了就好了。” 这个年过去之后,林如海带着一家老小仆人佣人如期来到京城上任。依旧是王子腾派人接了,只等京城的府邸收拾好了,贾敏才把赵芷涵请过去。赵芷涵带了王熙凤和王熙仪王仟三个,去林家玩了一日。 赵芷涵到了后,只把王熙凤把王熙仪和王仟带去玩,自己和贾敏坐着聊天儿。说的无非都是些闲话,这闲话说着说着便难免不提到贾家。如今林家一家都到了京城,与贾家颇有种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味道。以前隔得远没什么,如今就十分别扭了。 赵芷涵一边与贾敏坐着喝茶,最后不过就问了这个问题,“贾家那边怎么办?” 贾敏默声一会,最后抬起头来看向赵芷涵,“这事儿算是陈年旧事了,哪能说翻出来就翻出来。以前怎么样如今还是怎么样罢了,不必刻意改变什么。我若多做些什么,她们只当我们到京城来就是巴结她们来了呢。” 赵芷涵的手覆到贾敏的手背上,并不说什么。接下来又问了一些关于贾敏林黛玉身子的事儿,贾敏只说药效虽不是很快,但却是真有效的。赵芷涵放了心,只觉此时林家算是不似之前那般前命渺茫了。但能不能再生个孩子,还得看林如海和贾敏两人的造化。 林家在京城算是安定了下来,林如海又是个有诗书才气的,在礼部之职做得什么尽心,也便把这官位做得稳起来。贾家自然是知道了这事儿的,在外头,贾政也是与林如海碰过面的。照说照讲像是多年旧友,却都不提家中之事。 贾母为着这日憋气了好几日,好容易才宽了心。可又是拿着架子,不愿主动接受自己的女儿和女婿,这关系便只能这般僵持下来。 赵芷涵倒管不到这么多,自然也不会去管。却说又过了好一阵子,原说病情已经好转的薛老爷却突然去世了。信送到京城的时候,丧事已经都办下来好久了。赵芷涵与王子腾看着信,心直凉了半截。但人死不能复生,不过又是感叹唏嘘几日。 而生活本来就多半都是喜忧参半的,薛家去了老爷是伤心事。只又过了一阵,贾家便办了贾珠和李纨的婚事。作为亲戚,赵芷涵自然是应邀在列,不过是去送礼金吃喜酒。因着有了拒了贾琏的事,又有帮了林如海一家的事情,赵芷涵如今去贾家,颇有一种恶人的感觉。 但不好归不好,面上还是要装着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般的。毕竟,因着这两件小事就恼了的,那就是过家家了。赵芷涵到贾家下了马车,便见得灯笼满眼,处处都是蓬勃喜气。薛姨妈家不久前遇了丧事,自然没有人来赴宴,都在家守着孝。再说到贾敏,也是没有来的,只有林如海携了礼金过来。 赵芷涵给了礼金,在丫鬟的带领下入了席。贾家如今是高朋满座,看着诸位穿着,大多都不是小家小户来历。贾家原是国公,有这么多大家世的关系也是难怪。也可能正因着这些虚而摸不到的东西,贾家才觉得自家一直还是那么牛逼。殊不知家底离空不远了,不过是撑着个架子。 赵芷涵入了席后,自然是与周围人说着些闲话。巧也不巧,她身边正坐着的,是北京王府的王妃。这个王妃自然不是水溶的王妃,而是水溶的妈。此时老王爷还在,爵位是没袭到水溶手里的。红楼梦里挑赵芷涵喜欢的人,那水溶便算一个。 因着水溶的关系,赵芷涵便对这北静王妃也是颇有好感,两人也是谈话谈得十分投机。一顿酒席下来,两人关系就近了不少分,只说私下再常聚。但是,此情此意不关前头事。这不关前头事的意思就很明显了,自然是不关官场政治上的事情。 北静王府与贾家一直有深交,与王家自然也有交情。但是,交情归交情,在政治上,却是不在一个阵营的。四大家族与甄家相交最好,说起来,其实是隐私。但北静王府,却从来不参与这些事情,是个标准的中立派。只做官要爵干事,却不参斗。 赵芷涵明白这层道理,只笑着道:“王妃多虑了,我只是喜欢王妃为人,倒与家世相关不大。即便是喜欢王妃家世,那我们这些妇道人家,也影响不到外面场上的事不是?我想拖王妃下水,那也是拖不下来的。” 北静王妃也是笑,“你是个明白人,我不过就这么一说。外面的事儿咱们不管,咱们只管咱们自己的事情。等你闲了,定要到我府上来坐一坐。”   ☆、46 “一定去,到时候王妃可别嫌我烦就是了。”赵芷涵笑着回道,这边又闲说了两句,有丫鬟拿了戏本找北静王妃和赵芷涵点戏。赵芷涵不过是随王妃的,随她点了一出大闹天宫。 众宾客看了一会戏,突有一妇人说了一句:“王夫人,我记着你家的仁儿和珠儿差不多是同岁的,如今定了亲没有?” 赵芷涵回头,见是史家那边的一位亲戚,便回了句:“还没有。” “你想给他找个什么样的人家,不妨跟我说说。你家仁儿是个有出息的,在宫里当了差,又得皇上重用,以后在朝中谋个一官半职的,也不是难事。我想着,也不能随便什么人家的女儿都合适的。只我们史家就有几个未出闺阁,岁数相仿的,说起来也算是门当户对,不知夫人想不想见上一见?”那妇人又道。 赵芷涵想了片刻,回道:“这事儿倒是不急的,等我先回去问问老爷和仁儿的意思。” 贾母这时自吃了一杯酒,哼了一下,笑得奇奇怪怪道:“王夫人可瞧不上咱们几家的人,他们王家的孩子也都是有出息的,必是要找天底下最好的人来配。咱们史家没有那天底下最好的姑娘,拿什么去配人家的仁儿呢?” 那妇人听了话,脸上的笑容慢慢收了,半晌道:“太君这是从何说起,咱们几家还挑不出合适的人,那还有谁家是能配得上的?原咱们就是几世交好,还有比这亲上加亲更好的事么?” 贾母又笑了笑,“这话儿你可问不到我,该去问问王夫人。” 众人本来听戏的,但如今这台下话里话外倒比台上还精彩。人都不看戏台,全都看向贾母和赵芷涵去了。赵芷涵暗自笑了笑,然后开口道:“倒不是说家世配不上,说起来各家都有侯爵,咱们王家是没有了爵位的,只老爷做了个官罢了。这配上配不上,还得看孩子。像咱们四大家出来的人,都因家世好底子厚,有几个是认真读过书的?不过是仗着家世,书本脑后抛。什么苦也没吃过,只知一味逍遥。若是有那么几个不是这般的,我必是抢着也要把这孩子相下来的。这配不上的,是孩子。” 不是明着暗着说自家配不上王家,想叫赵芷涵脸上不好看,说她不自量力么?那不如就直接认了这个设定,看谁脸上更不好看一些。果然,贾母脸色变得难看不是一两分。而那个妇人,也早吞了几口空气不出声了。 这气氛僵下来,北静王妃却出来打了个圆场,把气氛缓过去了。只等大家又活络起来,北静王妃才小声跟赵芷涵道:“你倒是敢堵这话。” 赵芷涵道:“原不想堵这话的,毕竟恼人。只是我见不得他们各家这般对孩子没个规矩,你看几个当中,能挑出几个像样的?能找出有你家水溶万分之一好的我也不说今儿这话。偏他们不觉得,非得还要来给我脸上难看。” “罢了,咱们吃酒看戏,待会也就走了,谁还见得到谁。”北静王妃抬手抓了一下赵芷涵的胳膊,赵芷涵冲她笑了笑,吃酒看戏,再不提这话。 一直到夜间,宾客都散尽了,只留下自家人与一对新人在房中。王夫人去看了看贾母,怕她吃酒吃多了坏了身子。只见了屋,就见她气鼓鼓地歪在榻上。王夫人忙过去,站在贾母面前道:“老太太,你还生着气呢?” 贾母长出了口气,“当着那么多人,叫我们几家难看,这不是窝里斗么?你倒是跟我说说,你怎么有那么一个嫂子。见着自家老爷官大官稳,就能在长辈面前这么蛮横?咱们家的孩子配不上他家的,我倒是要看看她能找什么人家来配。” 王夫人见贾母说着就大喘起来,忙上去伸手帮她顺气,一边道:“我嫂子那般不懂事的,老太太与她怄什么气?伤的不过是自己的身子。她如今这般猖狂,咱们只等着看她能猖狂几日就是了。到时自己打了自己的脸,没有不在老太太面前低头的。” 贾母听话直起身子来,看着王夫人道:“你回去,你回去跟你那哥哥说说。这媳妇该好好管管了,再不管如何得了?这事儿你悄悄的,只跟你哥哥说。她要是先知道了,指不定又怎么着呢?照她这么弄下去,你王家是要与我们贾家史家断世交还是怎么的?” “诶,老太太您快消消气。等珠儿的婚事办妥了,我就回娘家见我二哥哥去。” 贾母到这才慢慢舒了口气,原也是累了一天,王夫人便服侍她睡下了。 过了数日,贾珠的婚事最终操办结束,连回门之事也完了。王夫人应着贾母的要求,又回了趟娘家。此次却是没去找赵芷涵,只找了王子腾。王子腾原想把她带进院中去说,但王夫人执意要在书房,王子腾便把她留在书房中。 等下人泡了壶茶上来,又退出去,王子腾方问:“大妹妹今儿单独找我,可是有什么事儿?” 王夫人看了一眼王子腾,“二哥哥,二嫂子那里你当真不管管了?再不管管,咱们几家几代的交情与关系只怕要被她给弄坏了。” 王子腾只是笑,“这是怎么说?何故就有这么严重的事情了?” 王夫人叹了口气,“前些时候老太太邀她到家里做客,说起了琏儿和凤丫头的婚事。原这婚事人人都看好,偏她看不好,生生给推了,说是琏儿配不上凤丫头。在珠儿婚宴上,人又说起仁儿的婚事,只说找个史家的姑娘,你又来了这么一出。你说,这得罪可都是自家人。我来找二哥哥,不过是觉得时候还不晚,你也说说二嫂子,叫她去给老太太一并史家道个歉,这婚事还是成得了的。” 王子腾收了收笑,摸了一下鼻子,看着王夫人道:“大妹妹是有所不知,前儿有媒婆上门,早在昨日咱们就把仁儿的婚事给定下来了。” 王夫人听话一愣,嘴唇动了数下,最后道:“真的假的?” 王子腾点头,“是吏部侍郎周大人家的闺女,为人谦和温柔,我和你二嫂子都十分满意。仁儿也没什么异议,就把这事儿定了。” “这么说,二嫂子如今那么横,倒都是二哥哥你在背后撑着腰故意叫她那样的?原我就想着,她一个妇道人家,怎么敢那么无礼呢?任谁出去在长辈面前都该任务吞声的,也就她敢拿话堵长辈的话了。”王夫人说着就皱起了眉。 王子腾摆了摆手,“我确是没撑什么腰的,你二嫂子也不是什么蛮横不讲理的人,想是当时情况所致。这婚事的事,我也觉得周大人家的闺女甚是合适,遂才应了,倒不是为了与贾家史家生分。” 王夫人有些着急,“即便二哥哥是这么想,那别人也是这么想?人现在都说咱们王家出息了,开始忘本了,连时代交好之家也都敢恼。如今倒不是别的,只是大家都认为是二嫂子蛮横,看不起咱们几家的人呢。二哥哥若执意再叫仁儿娶了别家的姑娘,这事儿可怎么收场?” 王子腾蹙了一下眉,“这姻缘是要看家世,但最主要的还得看孩子性情不是?我如今若是为着交情面子,随意给仁儿找个姑娘做媳妇。到时仁儿不满意,你二嫂子不满意,那家里都不安生。咱们不能只为着这虚浮面子,不顾其他不是?” “二哥哥你如今是怎么了?何时变得如此小家小气了?这外面场上的事儿倒不算事了,仁儿和二嫂子却是首要?这婚姻之事自古来就是长辈做主,还有他仁儿乐意不乐意,二嫂子开心不开心的?” 王子腾张合了几下嘴,突然觉得自己与王夫人是说不下去的了。他被赵芷涵改变了多少,如今思维方式就与王夫人这等人差了多少。有些话,即便是说上个三天三夜,也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的。正所谓,三观不合。 况且,他是真的不怕与四大家之类的生分。原他就在想着怎么在官场上脱身出来,自成中立一派。私下的情分断不断那再说,在朝中必是要先脱身出来的。甄家有个太子妃,贾家有个元春,是怎么都脱不出来的了。 王子腾把王夫人送走的时候,王夫人还是一脸的愤懑。原是想着叫王子腾说一说赵芷涵的,没想到得到的竟是这种结果。她回到家中,倒不敢在贾母面前抹黑自己的哥哥,遂又把这整个的事情都推到了赵芷涵身上。 贾母气得几乎翻了白眼,最后狠拍了椅子扶手道:“我算是见识你这嫂子了,花无百日红,我看她能横到几时。你们王家也真是作孽了,娶了这种妇人,只怕这王夫人的位子她也做不了多少年了。从今往后,也别叫她上我贾家门。”   ☆、47 王夫人只去帮她顺气,“老太太别动怒,为着别人气伤了自己的身子倒不值了。” 贾母喘了半晌气方才稳下来,自己也顺了顺胸口道:“真要把我给气死了,不说了,你且带我出去走走。” “诶。”王夫人应了,便扶了贾母出去了。 关于与贾家恼不恼这事儿,赵芷涵和王子腾一样,倒是都没怎么放在心上的。总归若不是有什么大事,她也懒得往贾家去。不恼就搁着,恼了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而接下来,赵芷涵不过是忙着筹备王仁的婚事,把周大人家的姑娘周氏娶了。这事儿也是在王家相好的几个家族之间传了开来,更有把赵芷涵在贾珠婚事上的事情添油加醋拿出来讲的。说的不过都是男人官大了,女人也不知好歹起来之类。这事儿在王仁婚事完了之后闹了好一阵子,连带把贾琏拒掉的事情也被扒了出来讲,赵芷涵倒成了一无是处的刁蛮愚昧妇人。 有下人把这些话都学来给赵芷涵听,赵芷涵不过笑笑什么都不说。平日里,没事便去林家与贾敏坐坐。再有时间正好的,也会去北静王府坐坐。 赵芷涵去北静王府的事情,慢慢又在几家中间传了开来。那个说:“你看她那势利样儿,专拣有权有家世的结交,忘本,真是丢老祖宗的脸。上一辈打下来的家业,结交的人家,就能都不放在眼里了。” 那个又说:“你瞧着吧,这般不知收敛,这般嚣张,苦日子在后头呢。亏得她家老爷复官还是因为甄家,如今竟这般忘恩负义。” 赵芷涵去到林家,与贾敏一处坐,贾敏把听来的话都学给赵芷涵听了。原本觉得赵芷涵是该愤慨的,赵芷涵却只是笑笑道:“有什么要紧?她们爱说什么叫她们说去好了,说得确也不是假话。” 贾敏道:“你倒是看得开,不顾旁人目光。只是你恼贾家一家,那就是跟着恼一大帮的。原你也没对甄家做什么,你瞧见没,甄家为着贾家,也不大待见你王家了。” “怎么瞧不出来?就为着这个事儿,甄夫人还书信给我愤慨了一番呢。说与我相处那几年,倒没看出我是这么个人。我是怎么样的人?她与我相处几年还不知,不信自己看到的,非信别人嘴里所说的,我还能说些什么?倒不是我想恼谁家,这是这孩子的婚事实在是不适合。我不能眼见着自家的人往火坑里跳,拉都不拉一把。” “火坑?”贾敏对这话倒是听不懂了,只看着赵芷涵,“虽说那几家是没出个什么像样的人才,但如何就是火坑了?姐姐这话说的,我倒是听不懂了。” 赵芷涵笑了笑,“就一个没出什么像样的人,还不是火坑么?你是贾家的人你最明白,如今的贾家与当年还能比不能比?家业看着虽大,但若是败起来,也不够几年败的。再说了,这败的还不是一个人,个个都是能败的主。” 贾敏听言叹了口气,“这话说得倒也是。” “罢了罢了。”赵芷涵嫌口干便去喝了杯茶,“咱们也不说这些话,只把咱们自己的日子过好就是了。我见你如今气色越发好了,身子有好些了没有?” 贾敏看赵芷涵转了话题,自然自己也就不说那话了,只道:“药吃了些日子,也是时常请张太医过来。如今药已经停了,再调养些时日,便可恢复如初了。只玉儿症候劳,还得吃着药,再好好调养些日子。” 赵芷涵出了口气,“好就好了,没什么比一家平安喜乐更重要的了。只有把身子养结实了,才有一家子的好日子。” 贾敏嘴角含上些笑,“说到这个,就要万分感谢姐姐。若不是姐姐,咱们家……” “再说这种话我可与你也恼了,以后不来了,说着说着就生分了,还有个什么意思?”赵芷涵佯作生气地看着贾敏。 贾敏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笑出来道:“我以后定是再也不说的了,你打死我我也不说。” 赵芷涵也是笑,“这样最好了。” 两人正这般笑闹着,忽听得有丫鬟来报说是北静王妃来了。贾敏愣了一下,看向赵芷涵道:“谁……谁来了?” 赵芷涵也是有些不可思议,磕巴着下巴道:“北……北静王妃……” 贾敏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快,快出去迎人。” 赵芷涵二话不说,也跟着站起来,两人便急急往二门上去。北静王妃到林家,怕是贾敏这辈子都没敢想过的事情。原她在家里做小姐那会是一个人也不认识的,出嫁之后就到了江南,对京城之人都是不大熟的,与王妃这种人物,更是高攀不上。 她与赵芷涵去到二门上,北静王妃才从马车里下来。赵芷涵与贾敏迎上去,贾敏笑得满面阳光道:“王妃驾到,稀客更是贵客。” 北静王妃牵了贾敏的手,又去牵了赵芷涵的,笑着道:“哪里来这么多规矩,串个门还串出个尊卑贵贱来了。我不过是想出来透透气,打听了你在这边,才不打招呼直接来了这里。林夫人,你可不要怪我。” 贾敏笑着道:“喜都喜不过来了,还怪,王妃可是要折煞我了。快别站着了,咱们屋里说话去。” 三人并排进了屋,贾敏带北静王妃居于上座,自己与赵芷涵在下座陪着。北静王妃说的倒是不假,在府上闷得烦了,所以出来串串门。因着赵芷涵在贾敏这里,她也一直知贾敏为人,想着不难处遂就过来了。 只三人坐下,话又比刚才多了不少。只北静王妃刚吃了茶,就跟赵芷涵和贾敏说了个爆炸性的消息。她把茶杯放好,看了看赵芷涵又看了看贾敏道:“甄家把小女儿许给你侄儿贾琏了,过几日贾家就要南下去提亲了。” 听言,赵芷涵和贾敏都互看了一眼,然后赵芷涵道:“王妃这是从哪听来的消息?可当真?” “千真万确,若不确定真假,我也不拿出来与你们说了。” 贾敏低了下头,“难道是因为姐姐你,她们才又联姻的?比着之前姐姐做的事情,这事儿倒像是做给姐姐看的。” 北静王妃也看向赵芷涵,“我也觉得像,估计叫你们王家脸上难看。原说是配不上你家凤丫头,如今却是找了个比你家家世大上不知多少倍的甄家,不是给你王家找难看是什么?” 赵芷涵伸手摸过茶杯,送到嘴边喝了一口,方开口道:“我不觉得难看,又能给我找到什么难看?外头人怎么说我随他去,只我自己明白就是了。我一方便确是不喜贾家那些个儿孙,最重要的,却是不喜他们那般不思进取却又想靠着各种关系一直做人上人的。” “前一个我明白,这后面的怎么说?”北静王妃听得这么说,眼睛微亮。 赵芷涵清了下嗓子,压低了声音开口道:“一个太子妃,一个贾元春,把希望都压在这两人身上,指望几世荣华?王妃你想,这事儿是对是错。因着北静王爷从来不参与这些事儿,不管朝中谁人得天下,只做好自己的事情,我今儿才在这里跟王妃说的。咱们要做就做些光明正大的事,得什么那都凭的实力,想着这些歪门邪道能是长久之计?” 北静王妃听到最后就微微笑了,她看着赵芷涵,出声道:“倒不是什么歪门邪道,自古来就有想仗着家中女儿提升自家地位的。依附皇家,好得荣华。只是都是只往好处了想,那女子在宫中,好一日坏一日的,能有个什么定数?即便是皇后,史上被废掉的也不在少数。” 听得这两人这么说,贾敏突然道:“这么说,这甄贾两家联姻,倒不是什么好事儿了?” “也不能这么说,好坏参半,只得听天由命了。只说这事儿,是没什么好去羡慕的。”赵芷涵看着贾敏道:“所以,若说真的是叫我脸上难看,我倒是不觉得难看的。每个人都每个人的活法,若都活在别人的话语中,那可别活着了。” 几人说了这么一气,把心头会有的疙瘩都解了。最后贾敏也是一笑,开口道:“我原不知这许多事还能这么想,若我早知道,也是少烦忧不少了。你想我为着娘家的事情,有多少日子睡不踏实呢。” 赵芷涵伸手搭了一下贾敏的手,“你这浑身的毛病,也定是有这个一部分原因在的。” 贾敏笑,“罢了,认识姐姐后我也算是明白了,过好自己的日子才是正经。” 北静王妃在一旁听着,脸上也是笑意越来越浓,只得两人话说完了,她方开口道:“我还有一件好事儿,没跟你们说呢。” “什么好事儿?这坏事都说了,好事还能憋着,王妃快说。” 北静王妃凑到赵芷涵面前,“我与王爷商定了,要娶你家的凤丫头,做我家的儿媳妇。都说你家凤丫头是做事响快,又是识礼懂法的,谁娶回家都不吃亏。”   ☆、48 . 赵芷涵听完这话是愣着了,愣了好半晌也没缓过来。贾敏在一旁抬手戳了一下,看着她道:“王妃都说话了,你呆个什么劲儿?还不快回一句。” 然后赵芷涵突然就笑出来,一边笑着一边去拉北静王妃的手,盯着她道:“王妃,这话儿可是你自己说的,如今想收回去也是不能够了。咱们家就是赖也要赖着你家了,管他谁人说我势利呢。今儿啊,我还就势利到底了。” 北静王妃抬手又拍在她的手上,笑着道:“你快收收,嘴巴快咧到耳根了。一桩亲事而已,瞧把你乐的。” 赵芷涵还是笑,“就是一桩亲事,这能是一般的亲事?今儿我回去就等着了,王妃赶紧挑了日子带媒婆到我们王家提亲去。” “哎哟喂,看你急的。我若不提这个事儿,也没见你这么着急。你且回家等着去吧,到日子我定让王爷带着媒婆上门。到那时,你可别不留吃饭。”北静王妃被赵芷涵带得,也只是笑。 这般又胡扯了一阵子,赵芷涵和北静王妃方各自从林家回去了。贾敏送走两人,站于院中,发呆良久。然后轻出了口气,嘴角含笑微微,往屋里去了。 却说贾家寻了媒婆南下去甄家提亲,全家无人不是满面喜色的。心里也想着,这等子脸上贴金的好事,只怕要叫王家很没面子。当然,脸上最难看的就是赵芷涵。于是,贾母把早前憋了一肚子的气,都叫王夫人回娘家给还给赵芷涵。 王夫人到王家的时候,本意确实是去说些抬高贾家身价的话给赵芷涵难看,给自己挣些面子的。只是没想到,还没见着赵芷涵,这年头就打消了。 赵芷涵知道她来,也没去二门上接她,只叫绿琼去接人。于是王夫人只好与绿琼一起往赵芷涵的院子里去,心上脸上尽是不满,却也没法子,谁叫她是上门的客人。主人怎么待客,那是人家的事情。 绿琼带着王夫人走得慢,边走边与王夫人说话,只问:“不知夫人今儿来找咱们太太有什么事儿?” 王夫人挺直了腰,看也不看绿琼,抬着下巴开口道:“主子之间的事情,你一个丫鬟问这么多合适么?难道你家太太平日里就是这么教导你们的?当真没规矩。” 赵芷涵有交代在先,绿琼只也不恼,依旧满脸笑意看着王夫人道:“我问夫人,必然是有原因的。只因待会北静王爷要带媒婆上门提亲的,到时定没法好好招待夫人您,若是不早先跟夫人说了这事,怠慢了夫人也是要恼的。” 王夫人听得这话,下巴突地也不抬那么高了,步子也慢了下来。绿琼没注意她慢下来,只等落后才又转身回来,看着王夫人道:“夫人怎么了?怎么不走了?” 王夫人盯着她,“你刚才说什么?” 绿琼又是一脸笑意,又重复了一遍道:“王静王爷府,要来上门提亲。” “提什么亲?” “咱们家还能有谁,仁大爷已是成了亲的,那自然是凤姑娘了。”绿琼脸上笑意不减。 王夫人不看绿琼的脸还好,一看她那满脸的笑意,自己就觉得扎眼,只道:“别再笑了,有什么值得你高兴的?你这话可是当真,不是哪里混听来的?” 绿琼却是不收笑,“夫人叫我不说话可以,这么件大好事,要是叫我不笑,那还真有些难。这事儿是不是我混听来的,您待会就知道了。若是媒婆和王爷都上门了,这事儿还能是我混听来的。太太在屋里等着您了,咱们再不走快些,只怕夫人没有时间与太太说话了。” 王夫人听得这话,才把自己心里的情绪压下了,跟绿琼往赵芷涵院子里去。赵芷涵等在屋里,连院门也没上。王夫人如今倒是连挑着这些事发脾气的能力也没了,只跟绿琼自己去了屋里。 赵芷涵正坐在桌边刺绣,见着王夫人进了屋,方才站起来一下,稍稍迎过来。王夫人此时已是满脸堆笑,去到赵芷涵面前,“有些日子没见二嫂子了,二嫂子在家过得还好么?” “好好,大妹妹好久不上门,今儿怎么想起来家了?”赵芷涵说着就把目光投向了绿琼,手势表示自己已经把话说了,方退出屋去。 王夫人却是站在赵芷涵面前,笑得极不自然却又拼命挤出笑容道:“不就是因为好久没回来了,所以今儿回来看看么?本来还说给嫂子带了礼物来的,但走得急就给忘了,二嫂子可别怪我才是。” 赵芷涵拉她到桌边坐下,“能时常回来看看已是难得,我还能怪你?你快帮我看看,我绣的这个好不好看,能不能当红盖头。”说着把自己刚才绣的东西拿到王夫人手里。 王夫人表情依旧是不自然的,低头看了一眼这块红布,又看到有两个角已经绣上了粉色牡丹。然后她慢慢抬起头来,笑着道:“嫂子绣的甚好,若是这都不能做红盖头,那还有什么能做。只是不知……这个是绣给谁的?” 赵芷涵又把红布拿过来,放到桌上,“还能有谁?自然是凤丫头了。” “凤丫头要出嫁了?” 赵芷涵知道王夫人是明知故问,她却只当不知道道:“可不是么?大妹妹今儿也算来得巧,待会夫家就要上门提亲了。日子合在什么时候不急的,先把婚事定下来是正经。” 王夫人慢点着头,“倒是谁家有这种福气?” “待会那就知道了。”赵芷涵卖了个关子,然后门外绿琼便进来说:“太太,王爷上门了,老爷已经迎接了。” 赵芷涵忙地站起来,对王夫人道:“大妹妹我没法招待你了,你且先自己坐会,等我招待了王爷再回来陪你。你可千万没先走了,倒像是我没礼不招待你似的。” “诶,嫂子你快先去吧,我自己在这就成了。”王夫人也是站起了身子。 赵芷涵见她这么说,忙就与绿琼去了,一边还吩咐蓝秀进来服侍着。王夫人只等两人走了,方又坐下来,便见那蓝秀进来给她倒茶。说到这么几句话,赵芷涵都没给她倒茶。 王夫人端起茶杯,也不顾什么形象礼数了,闷头一口喝了下去。放下杯子后,蓝秀又为她倒了一杯茶,送到她面前。王夫人把杯子拿到手中,抚蹭了一下又放回桌子上,看向蓝秀道:“你家老爷和太太在哪里招待王爷?” “自然是在上房了,怎么?夫人也要过去看看?”蓝秀看着王夫人。 王夫人想了一下,“咱们不露面,你且带着我去悄悄瞧一眼就是。” 蓝秀笑了一下,拿起茶壶来又要给王夫人倒茶,一边道:“好。只是夫人需得再喝几杯茶,王爷刚到,还没坐稳了咱们过去也见不着什么。这么大的人物,我也是没见过呢,十分好奇。” 王夫人本来还没什么反应,听着蓝秀这么说,眼神就很不友好地瞥向了她,“你没见过是你的事情,难道我与你一样?说话连个分寸也没有,真不知你们太太是怎么管下人的。你接下来说话小心些,别给自己找苦头。” 蓝秀愣了一下,然后扁了一下嘴,撂下茶壶就出去了。王夫人对丫鬟冲自己撂脸色这事儿十分接受不了,反应过来的时候直抚着胸口要喘不上气。半晌,紫珊又急急进来了,到王夫人身边赔罪道:“蓝秀是个脾气冲的,夫人可别放在心上。听说夫人要去看看北静长什么样儿,我现在带你去上房悄悄瞧上一眼。” 听得这话,王夫人的眉毛几乎是要立起来了,头发也快竖起来了。什么叫她要去看看王爷长什么样?她还偷摸摸去瞧瞧这王爷长什么样?这要是传出去,简直是天大的笑话了。 王夫人憋了半晌才把心里的气压下去,也是撂下茶杯站起来,一句话也不说就往外走了。紫珊追上去,只打声叫了句:“夫人,你不去看王爷了吗?王爷难得上门一次,错过可就没有了。” 王夫人心里又鼓上气,也不要人送,叫了金钏自己直接就回去了。等她身影消失在院外,蓝秀到紫珊旁边,笑得几乎直不起腰,还断断续续道:“你看她脸都被气绿了,笑死我了。” 紫珊也是笑了,笑罢看向蓝秀道:“你说咱们是不是太过分了?只怕大姑娘以后再也不上门了。” 蓝秀也是收了笑道:“叫什么大姑娘,她若是真心向娘家,也不会有如今的事情。今天也是巧了,想着是来找优越的,只没想到丢了面子回去。我倒是希望她此后再也不上门呢,哪里是来走娘家的?太太也不喜欢她。” 紫珊耸了一下肩,也不再说什么。 而在上房中,赵芷涵和王子腾与北静王爷交流甚好,也是留下吃了招待了午饭,这事儿算是就定了。纳亲成了之后,不过还有问名、纳吉、钠征、请期、迎亲等程序,这都是要一步步来的。   ☆、49 王夫人回去后,也不敢把这事儿跟贾母说了,只怕当场把她气出什么,别人怪到她头上。于是想了半日法子,只叫几个丫鬟故意在贾母耳根下嚼舌头,直接嚼到贾母耳朵里。贾母听得这个消息,眼睛圆瞪气了半晌,竟无话可说。 两边日子合下来,凤姐儿的婚期要比贾琏晚好些时候。贾琏婚礼举办当天,赵芷涵自然是作为亲戚照旧参加的。只是这会子,得到的全是不阴不阳的冷眼相待,丝毫热情也无。这也在赵芷涵意料之中,不过是自己顾自己,倒也不放在心上。 只这一次,婚礼之前贾母是派人去林家专门叫了贾敏的。贾敏因着这事儿还找赵芷涵说过,问她该去不该去。这数年的恩怨情仇,又掺杂血缘关系,她赵芷涵如何决定得了,不过是与贾敏讲些事实,叫贾敏自己决定。 最终,贾敏的选择还是没去贾家。因这次是贾家主动,面上倒又难看几分。不过贾母倒也不把这气怪到自己女儿头上了,只认定是赵芷涵撺掇了贾敏,心里面上都要与王家势不两立的样子。 而对于这些,赵芷涵依旧是不放在心上的。她的生活若只剩和贾家较劲,那当真是没意思了。作为官位越做越稳,以后还会不断升迁的王子腾的太太,她要过好自己官家太太的日子才是最正经的事情。 当然,后来在凤姐儿出嫁的时候,贾敏是去了王家的。这件事情让贾母更加笃定,赵芷涵就是如今贾敏背后的黑心军师,想着法儿叫她们贾家不合。 凤姐儿婚事之后,两家这种鸡毛蒜皮的事情没过多少日子,朝中就发生了大事。原本贾母等人还有心情与赵芷涵怄怄气的,如今便是一点心情也不再有了。赵芷涵也是从王子腾有一日从任上回来后,瞧出他极度难看的脸色后知道的。 王子腾那一日回来后表情就十分凝重,没有往日的样子。绿琼在房里布好菜,王子腾与赵芷涵坐下后,也是一会一筷子,吃得十分不认真。赵芷涵有些怒了,方搁了筷子盯着他问:“发生什么事儿了,这么魂不守舍的?” 王子腾也是没什么吃饭的心情,把筷子搁下来,耷拉着眼皮看着赵芷涵道:“几年前咱们在金陵为老太太守孝那会,你推测但不敢确定的事情……发生了。” 赵芷涵拧了一下眉,根本不知道他这么突然又莫名其妙地说的是哪一头跟哪一头,便往他面前凑了一下道:“我推测的什么事情,什么不敢确定的,现在发生什么了?” 王子腾又看了她一眼,声音十分低沉道:“当朝太子……今天被废了。” 听得这话,赵芷涵差一点咬掉了自己的舌头,愣了好半晌才发出声音道:“这么突然……发生什么事儿了?” “倒不突然,太子骄横有些时候了,有时连皇上也不放在眼中。只是皇上一直偏心他,才忍到至今。今儿被废,虽不是意料之中,但多多少少是合乎情理的。只是,这件事情着实太大,如今朝中已是人心惶惶。”王子腾道,一边用自己的表情展示着什么叫人心惶惶。 赵芷涵伸过手去,覆在王子腾手上轻拍了几下,“没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即便是太子被废这等大事,咱们没有什么党羽勾结,也不怕什么。要怕的,是在朝中党羽明显又不知收敛的。” “说得也是,如今咱们王家若是还在朝中依附甄家,此时只怕也是惶恐不安了。亏得你的先见之言,咱们家也少了许多纷争。若是,咱们如今泥潭深陷,不能自拔了。” 赵芷涵笑了笑,“走好咱们的路,端端正正的,其他倒不怕他的。如今太子被废,朝中必是各皇子势力四起,争夺太子之位。虽说拥簇出了太子是好事,以后必得下任新皇重用。但这种经历过动荡时局的老臣,功劳太大,只怕新皇也是会有除之后快的想法。所以……” “夫人放心,我会在朝中保持中立,不参与任何一个党派。不论是谁做了太子,登基即位,我都按夫人所言,保全自身。”王子腾接了赵芷涵的话,说得认真肯定。赵芷涵这才松了口气,又拍了拍他的手道:“吃饭吧,不吃饭可不行。” 王子腾这才心情畅然,又拿起筷子来与赵芷涵一起吃饭,一边说些无关痛痒的话。 接下来,太子被废一事在朝中引起了很大的影响。王子腾并不私下参与此时的讨论,更是拒绝一切垃党结派的行为,自做好自己的职责之事。 而在这场废太子事件中,受创最大的便是甄家。幸而皇上对甄家宠爱,并没有因为太子个人之事牵涉到太子妃和牵涉到甄家。虽说是失了势,倒也没有受到其他的大影响。 如此轰动全朝的大事,随后贾家自然也是知道了的,不过都是泄了气一般,不知如何自处。贾琏的媳妇甄氏,原在贾家是一等一地有地位,如今地位较之之前,也是弱了不少。但毕竟,甄家还是皇亲国戚,这事儿却也真没坏到哪里去。 贾母身为贾家元老,虽长居深宅,还是对这事儿郁愁了好一阵子,连与王家赵芷涵互比互气的心也没有了。这事儿如今只是开了个头,谁知以后会发展成为什么样,所以便有许多担忧。 这一日贾母在房中呆得闷了,便叫了鸳鸯搀自己去院子中走走。却说从贾珠婚事上与赵芷涵闹得不愉快,再到王仁婚事、贾琏凤姐儿婚事,她与赵芷涵怄了这么久,时间也是过了一年多接近两年。只没想到,会等来废太子一事。 原在这近两年的时间里,贾珠生了个儿子,取了名叫贾兰,也就是史老太君贾母的曾孙。贾琏又娶了甄家女儿,凑起来都是十分的大好事。偏贾母倒把这些忘了,只在意王家什么个情况,王仁娶了谁,凤姐儿嫁了谁。可不是,把日子过偏了重心了。 她和鸳鸯在院中逛的时候,就说起这些事情,也是感慨十分。说人老了,倒出了许多小孩心性。鸳鸯只是笑,扶着贾母道:“可不是么?人都说越老越像个孩子,可不就是个老小孩。也就是因着这份小孩心性,老太太不是多可爱呢。” 贾母听得这话就乐呵呵笑了,又道:“你倒不说我小家子气。” 鸳鸯一笑,“老太太若是小家子,那谁还能有大家子气?老太太的气度,哪是一般人学得来的。” 贾母拍了拍鸳鸯的手,“你就会哄我开心,我也喜欢你哄我开心。咱们去珠大爷院里转转,看看珠大爷身子如何了。” 鸳鸯一边扶着贾母往李纨的院子里去,一边扯着话道:“听说珠大爷如今好多了,已是能起来读书了。之前那会,都还是躺在床上的。也是珠大奶奶照顾得尽心,真是互敬互重又互相照顾的一对人。老太太没娶错孙媳妇,大奶奶是个有样范的。” 贾母看了鸳鸯一眼,开口道:“你收了她多少钱,倒给她说出这么多好话来?” “哎哟喂,老太太,你太瞧不起咱们做丫鬟的了。虽咱们是奴才,那也是有心有眼的,若眼里都是钱,那还能服侍老太太这么久?”鸳鸯这般说着,已是到了李纨的院子里。 李纨听得丫鬟来报说是老太太来了,忙出了门来迎接。贾母见她出来,上去道:“今儿闲得慌,来看看你们。珠儿如何了?还在床上躺着么?” 李纨迎了贾母就往屋里扶,一边道:“才刚起来看了一会书,如今又躺下了。” “王太医怎么说?这症候什么时候能好?”贾母看着李纨道,等她打了帘子便进了屋。 李纨跟在贾母身后,“王太医也没说出个准信,只说要好好养着。我也说了,如今虽是能下地走动走动了,也不需急着看书,等身子好了再看不迟。这么劳累,身子是吃不消的。只是他哪里听我的,不过还是得了空就翻书看看。” 贾母听着李纨的一路唠叨,来到贾珠床前。见得他脸上肤色煞白的,心头也是紧疼得很。贾珠见贾母来了,哑声说了句:“老太太。”想爬身起来却没爬得动。 贾母忙按了他的肩膀,看着他道:“躺着就好,起来做什么?如今感觉如何了?” 贾珠看着贾母,眼皮微垂轻摇了一下头,只后气极弱道:“老太太,要恕孙儿不孝了。” 贾母听得这话,心里蓦地像扎进一根针。她看着贾珠,自己的眉头也是皱了起来,“珠儿,你说得这叫什么话?你病着就得躺在床上养病,何来孝与不孝一说?你再说这种话,老太太可不来看你了。” 贾珠笑得虚弱,半晌道:“老太太,是孙儿说错话了。等孙儿好了,考了功名,一定好好孝敬老太太。”说到最后,他声音就哽住了,眼角滑出些眼泪,落到枕头上。   ☆、50 贾母看得心疼,抬手抹了一把眼睛,见贾珠说话也是吃力,便留下贾珠好好休息,和鸳鸯又回去了。贾珠已是十分不好,贾母怎么会看不出来,只是不愿去承认自己这个嫡孙不中用罢了。回去的一路上鸳鸯也未说话,只觉此时说什么都是错的。 不出贾家,贾家便传出了贾珠去世的消息。赵芷涵听到这件事的时候,拿着针线的手抖了数下,贾家这个像点样的孙子,就这么没了。 贾敏听到这事儿的时候,正在房中教林黛玉念诗写字。听得贾珠去了,心头蓦地也生出许多伤感来。再怎么说,她这个侄儿小时候与她相处过一段时间。 黛玉自然不知其中感情所在,自己又是长了这么大从未去过外祖母家的,只不知贾敏在哀愁什么。半晌,她看贾敏眼圈有些红了,只从袖中掏出帕子送到贾敏面前,看着贾敏道:“母亲,怎么了?” 贾敏吸了下鼻子,接了帕子道:“你珠大哥哥去了。” “珠大哥哥是谁?”黛玉这么问。 贾敏道:“是你二舅母家的儿子,如今已有二十了,也是娶妻生子了,哪知就这么……” 黛玉见贾敏难过,又道:“那咱们要不要去外祖家看看?” “这么多年没回去了,有什么好看的?罢了,一家头上一片天,谁管得了谁呢?”贾敏这么说着,黛玉方不劝了,只低下头来写字。 贾敏虽嘴上这么说着,但心里却是萌生了去贾家的想法。纠结不过一夜,与林如海商议了下来,次日她便去了贾家。这是这么多年来头一次登门娘家,心里有说不出的紧张忐忑。倒不是因着娘家家大势大,而是那些曾经都熟悉的人,会如何瞧她呢。 贾敏千算万算,也没算到自己这次主动回娘家,竟是连二门都没能进。有小厮进去回禀来人,便有一丫鬟出来,对贾敏道:“林夫人,老太太说了,家里现在诸事繁杂,不便接待您这种贵客。若是来看咱们家落魄的,还且回去吧。” 贾敏原本存有的对贾珠之死的愁绪,在这个丫鬟话后,便慢慢消失得一丝不剩。贾敏原想回来安慰一下自己的老母的,两家关系好不好那再说。怎能想到,竟吃了闭门羹,也当真是自己自作多情了。于是,贾敏又把与贾家的这口气给怄上了,甩袖上了马车头也不回走了。 贾珠死后不久,丧事办了大半,贾母原本还算黑的头发全数变白了。养了二十年的孙子,就这么去了,这个十分难以接受。所以,贾母拒见任何她觉得心怀不良之意的人上门,比如贾敏比如赵芷涵。当然,王子腾林如海等人上门吊唁是按着礼程走的。 却说贾敏与贾母又堵上了气,暗自发誓再不进娘家半步。这怄了大半月的气,只把自己的身子给怄坏了。赵芷涵听说贾敏病了,便来林家看她。贾敏卧在榻上,脸色十分难看。地上放着痰盂,她不时就对地上痰盂恶心作呕。 赵芷涵看着她的样子十分着急,只坐在床沿上,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她道:“史太君把你挡在家门外,你就这么折腾自己?这又是何苦?你作给谁看呢,人家看到了只会畅快,心疼也就是林大人和玉儿了。” 贾敏想笑,却是十分无力,只道:“我哪里想病了,只没想到怄气些日子,竟就这样了。我又把张太医给的方子拿出来抓药吃了,只是不见好。姐姐你说我是不是……快要死了。” 赵芷涵听得贾敏说死不死的,心里大动。怎么说,贾敏在原著里都是死了的。虽说她插手干涉的故事发展,但不定就能改变故事走向。赵芷涵心里没底,却还是撑着气场道:“好好混说什么呢?什么死不死的?张太医都说你身子好了,如今复发一下就要死了?” “我只是随口一说,姐姐何故这么着急?”贾敏笑,笑得力气全无的样子。 赵芷涵又在心里细细考量了一番,开口道:“身子不好之后你都没请大夫瞧过,只是私自用了张太医给的药?” 贾敏点头,“都没得过其他什么症候,只当是症候发作罢了。” “糊涂!”赵芷涵震怒出声,“没看过大夫,药也能瞎吃的?”说罢不过是找来贾敏房里的丫鬟,叫即刻打发人出去找张太医。 不一会,张太医背着药箱到了林家。赵芷涵让了位,张太医方急忙过去帮贾敏诊脉。手搭上脉搏片刻,张太医拧了一下眉,赵芷涵忙道:“张太医,如何?可是症候发作了?” 张太医放开贾敏的手,站直了身子向贾敏和赵芷涵各作了个揖,然后不紧不慢道:“恭喜夫人贺喜夫人,夫人不是什么症候发作,而是有了。” 赵芷涵愣了一下,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张太医话里的意思。贾敏亦是如此,两人都愣着不说话。只绿琼碰了一下赵芷涵的胳膊,笑着道:“太太,发什么呆呢,林夫人怀上孩子了。” 赵芷涵猛地回过神来,贾敏也是盯着张太医道:“张太医,真的假的?您别断错脉了,叫我空欢喜一场。” 张太医笑,“夫人放心,此脉定不会错,必是喜脉。” 赵芷涵有些大喜过旺,过去推了一把贾敏,大声道:“真是服了你了,连妊娠反应都不知道,还当自己是病了。还好这会子找张太医来把了脉,若是一直把药吃下去,不知要发生什么事呢。” 贾敏被她推得摇晃着身子,胸口一阵恶心,趴到床边上又要吐。吐了之后,抬起头来看着赵芷涵道:“先前怀孕的时候,哪里有过这般反应。谁能想到是怀孕了,若不是今儿张太医诊了脉,我怎么也想不到怀孕上去。” 那边张太医也是笑,又开口道:“我给夫人再开些养胎药,夫人好好养着身子便是。” 等张太医开了药方,赵芷涵方把张太医送走了。又回来与贾敏嘻嘻闹闹一阵,不过见贾敏精神不够,嘱咐贾敏养好身子,就提早回去了。 回去之后,等王子腾回来了,晚间在床上,赵芷涵就把今儿的事情大肆渲染一番跟王子腾说了。王子腾见她说得十分慷慨激昂,只笑着道:“又不是你有孕了,至于这么高兴么?” “个中原因,你自然是不会明白的。”赵芷涵说罢,就突然起了身,跨坐到王子腾身上,捧着他的脑袋低头看着他,十分挑/逗道:“你又没有姨娘,我怀孕了,你乐意么?” 王子腾抬手压上赵芷涵的后背,扬起下巴咬了下赵芷涵的唇,低声道:“你猜。” 赵芷涵把他压倒在床上,一边啃着他一边道:“我猜你不愿意。” …… 却说林家林如海知道贾敏有了身孕,喜得不可无可,真当真是老来得子了。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这绝对都是掌中宝。黛玉也是从小孤单,如今听说贾敏有了身孕,也知道自己要有个弟弟或者妹妹了,竟跟王嬷嬷学起了做女红。 如今林家有了这等子好事,谁还管贾家怎么样,自然都顾着自己日子舒心。 贾敏养着胎,全家当佛一样供着。可贾敏此次怀孕妊娠反应实在过于强烈,简直是生生死死不知多少回,吃的苦头自然不少。林如海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却是无能为力,不过就是多加照料加倍体贴细心。 赵芷涵也时常去看贾敏,看着她的肚子隆出形象,听到她肚子里有婴儿踢腿的动静。因着贾敏有孕没时间照顾林黛玉,赵芷涵便把黛玉直接接到了王家。本来王熙仪与王仟都与黛玉玩得很好,如今见了面,更是十分亲热。 王仟听说黛玉要有弟弟妹妹出生了,也去王仁那讨了好些小玩意,只说等那孩子出生要送的。王熙仪见黛玉裁布绣花十分有模有样的,但弄出来的东西又十分不能见人,她只捧腹大笑道:“林妹妹,你还是等小弟弟出生了给他念首诗吧。这东西,只怕他不爱要。” 林黛玉娇嗔了一下,然后追得王熙仪满屋子跑。王仟看王熙仪“欺负”林黛玉而被追,自己也跟着追上去,要为林黛玉“报仇”。王熙仪一边被追着,一边回身叫道:“仟弟弟,你个吃里扒外的货,眼里只有林妹妹。” 王仟一边一边转头冲林黛玉傻笑,“林妹妹长得漂亮嘛……” “嘭!”王仟话音未落尽,就一脑袋撞门框上了,然后眼睛一番倒了下来。 …… 日子就这样过了又数月,贾敏肚子已是十分大,已近临盆之日。想着这苦日子要结束了,心里没有不高兴的。当初因为有了身孕而十分高兴的这件事儿,倒是在这痛苦的孕期反应中,慢慢被消磨没了,只巴不得立马把这孩子生出来。 因着贾敏年龄已大,临近生产的这段日子林如海告了假,时时刻刻陪在贾敏身边,就怕她有个什么闪失。   ☆、51 王子腾与林如海也时常会见一下,每次都见得他满脸又要为人父的、无比的、十分收不住的喜悦表情,王子腾都莫名地心生狂躁妒意。果不其然,这一晚回去又把赵芷涵折腾了个死去活来。并且,好似是情浓之时,把东西都留在了赵芷涵体内。 事后,赵芷涵十分无语地眨巴着眼睛看着他,“你怎么了?最近疯了?这样会怀孕的!” 王子腾邪邪一笑,“夫人玩笑了,你夫君我怎么会疯呢?怀孕就怀孕嘛,咱家又不是养不起,是不是?” 赵芷涵这才看出来王子腾这货就是故意,于是眼睛一眯就要把他掀走不理他。却是没掀走王子腾,王子腾借了她的手势又顺势压了过来…… 半个月后贾敏生产,林家全家都忙得热火朝天。当那孩子抱到林如海怀里,奶娘跟他说了一句:“老爷,是个哥儿。”林如海差点乐死过去,直抱着孩子不舍放手。 他林家,有后了! ………… 茶楼里,王子腾林如海一并王仁的老丈人和几个朝中要好的官员,围坐在一包厢里。林如海乐呵呵地给其他人亲自倒茶,一边倒一边说:“家中有了喜事,今儿把各位大人叫出来,分享分享下官的喜悦。” 王子腾瞧了他一眼,对王仁老丈人笑着说:“你瞧他那样子。” 王仁老丈人抬手拍了一下王子腾的手背,“老来得子,后继有人,如何能不乐?既林大人跟咱们分享这个乐,咱们就得陪着乐不是?” 王子腾坐直了身子,轻拍了一下桌子道:“男子汉大丈夫就得内敛,你们看看我,多镇定多内敛。” 林如海看着他,“子腾老弟,你又没有这般喜事,自然是镇定又内敛的。” 王子腾看了看诸位,清了下嗓子道:“谁说没有?我家夫人……也有孕了……”说罢,他也敛不住了,自十分得意笑起来。一边笑着,就一边端起茶杯喝了口茶,喝了又道:“仁儿媳妇,也有了。” 林如海与其他几个人都互看了一下,然后道:“真的假的?” 王仁老丈人直接站起来,看着王子腾,半天道:“真的?我要有外孙了?”他女儿到王家这都好几年了没动静,如今有了可不是要高兴死了。 “这事儿还有假的?若不是发现已有身孕,林夫人生产那会,她能不去?还有,你确实要当外祖父。赶紧回去准备准备,给孩子的礼物要有。”王子腾越说越发得意。 林如海端起茶杯来,“来来来,双……三喜临门,干了这杯。以后,咱们两家也就是亲家了。”与此同时,王仁老丈人已经喜蒙了。 王子腾端起茶杯来,刚要和林如海碰上去,却发现了话里信息不对。他把茶杯往回收了收,看着林如海道:“怎么干了这杯就成亲家了?” “仟哥儿和我家玉儿是郎才女貌的一对儿,你若同意,这事儿就成了。再有,弟妹若是再生个女儿,十五年后我一定上门提亲。”林如海说得十分理所当然,不害羞不害臊的。 王子腾又挑了一下眉,“这么说,你是赖上我们王家了?” 林如海一笑,“谁赖上谁家了还说不一定呢,咱们且往后看,你家仟哥儿还能不能看上别人家的女孩子。” 听得这话,王子腾也是哈哈一笑,“我一直以为你是个正经读书人,没想到也是个老不正经的。今儿咱们口头约定,这个亲事就这么定了。你家的玉儿,只能留给我家仟儿。到时若是悔婚,可别怪我翻脸不认老熟人啊。今儿这么多人,可都看着呢。” “好说好说。”林如海说着就把手中的茶杯往前送了送,王子腾也送上来碰了一下。瓷杯轻响,以茶代酒,俩老男人说定了一段姻缘。 晚上王子腾回到家中,赵芷涵正窝在床上,见他笑呵呵地迎上来要亲自己,忙抬手一把拍在他脸上,给推开了。王子腾坐到床沿上,看着她道:“怎么了?又不开心?都这么多天了,还没接受这个现实么?” 赵芷涵皱了一下眉,“说了不要孩子了,你根本不知道生孩子有多疼,结果还是怀上了。还有,我有孕期抑郁症!” 王子腾很是豪放地挥了一下袖子,“抑郁症怎么了?想骂人骂我嘛,想打人咬我嘛。再生个儿子,咱家多热闹啊。”说完就讨好似地笑了。 赵芷涵还是气鼓着一张脸,看着他略不要脸的样子一时没绷住又“噗嗤”笑了。王子腾看她笑,上去把她往怀里拉,“好了,多子多福,你还生气。咱们再生最后一个,以后你就是生上瘾想生了,我也不让你生。” 说罢,王子腾又自己在心里嘀咕了一句:人家怀孕了都是欢天喜地的,看林家就知道了,怎么一到他家就变了? 赵芷涵只推了他一下,脸上笑意不减,又故意添上些微怒气道:“谁会生孩子生上瘾?!” 王子腾拍了拍她的背,“我我我。” 却说贾敏生了孩子做完月子,在家里又养了些时日,方把身子都养全了。此前是赵芷涵陪怀孕的她,如今又变成了她陪怀孕的赵芷涵。赵芷涵倒不像她有那么明显严重的妊娠反应,就是脾气性格跟变了个人一样。 陪了一段时间下来,她温柔的性子也差点被弄暴躁了。这人怀孕了简直,蛇精病嘛! 赵芷涵白天大部分的时间折磨的是贾敏和偶尔在她身边的王熙仪和王仁媳妇,王仁媳妇也是个孕妇,却是反应不大,胃口也好。赵芷涵一直嘀咕着羡慕她,后来贾敏直接叫王仁媳妇不要见她,分开养胎。 赵芷涵这段时间见花哭花见草哀草的,直听到说凤姐儿也有了身孕,笑得跟哭一样。她掰着手指头,一个个数,这简直是她王家硕果丰收的日子啊。好巧不巧地赶在这一块,是要做什么呀?况且在自己也深陷水深火热之中时,根本就感受不到这种喜事堆在一起的狂喜。 赵芷涵好不容易又把怀胎十月给熬过去了,又很是争气地生了个儿子。王子腾的腰杆,那又是挺得笔直了的。之后,王仁媳妇生了个女儿,凤姐儿接棒又生了个儿子。一时间,人都说王家拜了佛招了运了。 生了孩子后就是做月子,几番折腾下来,方安定下来。王家收了不少礼,各种沾亲带故的,差点把门槛踏破了。这抱团怀孕生孩子的喜气一直延续到了接下来好长一段时间内,久久散不去。 只说王子腾如今在朝中已是没有任何党派,不过是私下结交些好友,喝酒喝茶吟诗骑马的,从不谈及朝中事。与同样从来不结党营私的北静王府,也是越走越近。 而与此同时,皇子夺嫡之争却是一直在进行着的。当今圣上龙体一日不如一日,却是迟迟不立太子,所以皇子们之间的斗争也越来越趋于白热化。当然,之前被废掉的太子还是参与在斗争之中的。贾家尚在甄家势力下,也就是标准的太/子/党。 赵芷涵一边带孩子,一边偶尔听听王子腾回来跟他说朝中的事情。只要保证自家无恙,赵芷涵也就十分安心了。 ………… 老皇在位第二十五年,身得重病已不能下床。朝中局势动荡不安,几方势力更是明争暗斗没有宁日。王子腾本不参与其中,不过与自己的好友喝茶看戏,等着一日定局。如今元春还是服侍在四皇子处,想必登基之人也不会是别人了。 老皇在位第二十六年,病重驾崩,朝中夺嫡之争以四皇子登基后稍稍有了个定局。而另外一个最大党派——宦官,就成了新皇的眼中钉肉中刺。作为宦官头号党羽的甄家,首先被作为开刀对象,找了由头被革掉甄老爷在朝中一切职务。 同为甄家党羽的贾家却是没受到惩罚,相反的,元春还突然被封了贵妃,贾家再一次得了势力。甄家此时无权无势,反靠起了亲家贾家。正所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这一晚王子腾从任上回来,与赵芷涵说起朝中的事情,只说:“皇上早就发现了现今国库亏空严重,难道是没发现甄家亏空了国库诸多银钱?” 赵芷涵看了他一眼,突然问:“你觉得元春是怎么被封为贵妃的?” “因为贤德,册封圣旨不是说了?”王子腾看向赵芷涵。 赵芷涵轻笑了一下,“一个宫中女官,都快到出宫年岁了,年轻不再,容貌本就也无多少。却突突在这当口上,直接从一个女官被封为了贵妃,你不觉得蹊跷么?甄家被革职,贾家却丝毫没受影响,反倒成了皇上这边的人,你也不觉得蹊跷么?” 王子腾顿了顿,“你想说什么?”   ☆、52 赵芷涵笑了笑,“我也不知道,我就是觉得此事十分蹊跷。若细究其中猫腻,那只怕是只有元春自己知道了。” 王子腾闲吐了一口气,道:“不管其中有什么猫腻,此后也都不关咱们的事了。就像你说的,要那需名头做什么?一家子靠着一个宫中女子而得势,这种权势,能得多久?” 赵芷涵看着王子腾,脸上笑眯眯的。突然放过了这个话题,把头往王子腾肩上一靠,笑得不知所谓道:“老爷,听说最近有个叫贾雨村的写信上门了?还帮蟠儿把事情给解决了?” 赵芷涵脸上笑容蓦地不见了,直起身子来看着他,“还有什么事儿想瞒我?还有什么事儿能瞒得过我?” 王子腾背后蹭蹭冒寒气,“我好像没瞒别的什么事了吧?” 赵芷涵还是盯着他,“贾雨村这人情,你还打算受下了?那蟠儿不止坏了一个女孩子一辈子的幸福,还把人打死了,这被包庇下来了,到底谁能得好处?原那女孩子若是跟了冯家公子,是一段好姻缘,这样可没好收场。再说了,这么下去,蟠儿不知变成什么样了。” 王子腾叹了口气,“这事儿难道我不知?只是二妹妹爱宠着他,把他教成了这副模样,我们能有什么办法?如今他犯了这事,贾雨村帮解决了,难道不是帮二妹妹少了苦恼么?妹夫早就走了,她辛辛苦苦把两个孩子拉扯长大,再叫蟠儿被抓进去一命抵一命不成?” “就算不是一命抵一命,叫他进去坐着时候也是应该的。不说他如今已是管束不住了,这般放纵下去,那以后惹的事可多了去了。如今舍不得他受这么点苦,以后可有的苦受的。趁着这次给他个教训有什么不好?”赵芷涵说着停了一下,又道:“那贾雨村的人情都欠不得,他是个什么人咱们还不知道呢。再说,他可是攀着贾家的关系又复了官的。” 贾雨村在这个红楼世界里也没做过林黛玉的老师,但还是和贾家搞在了一起,也算是孽缘了。贾家出事的时候,贾雨村可是落井下石倒戈相向的那一个。 王子腾看赵芷涵说着说着就拧起了眉,只去伸手拍了拍赵芷涵的手,“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只是这事儿已经过去了,人家来了书信。咱们难道再写封信回去,叫他抓了蟠儿不成?若真是这样,成了笑话不说,二妹妹便要恨死我这个做哥哥的了。他贾雨村是觉得为了咱们做了事了,但这个是人情不是人情,还是我们说了算不是?” 听罢王子腾的话,赵芷涵轻出了口气,“老爷明白就好,受贾雨村人情,并叫他攀上这层关系,这是一定要不得的。蟠儿咱们确实也管不到,变成如今这样子,也只能二妹妹受着了。以后不管惹多少麻烦,都得自己承担。” 王子腾的手在赵芷涵手背上抚了抚,不再说话。 次日王子腾早早就起来去上朝,新皇上任,总是兢兢业业十分勤勉的。到了宫门前下马车,见了朝中几位好友,不过一起往里面去。没走几步,便听得吏部侍郎周大人,也就是王仁岳父叹了口气。 王子腾转脸看了他一眼,开口问:“好端端的叹什么气?” “君心难测,自从皇上登基之后,这朝中气氛一日压抑过一日。”说罢,周大人就不住摇头。 王子腾也是轻吸了口气,现在朝中确实是这样。不知谁就被降罪了,又不知谁的旧罪就被挖出来了。抄家的抄家的,发配的发配,搞得人心惶惶。这朝中有多少太/子/党,还有多少曾经有过较大势力的别的皇子党,就有多少人要担心这些。 王子腾吸了气后道:“咱们无罪无过,无党无派就是了。别人的事情,咱们如何能管得了?” 周大人不再说话,与王子腾几人上了大殿阶矶,往朝殿而去。 众大臣集齐于殿中,按官位齐齐站着,无人敢出一声。等皇上进了殿,在龙椅上坐下,众大臣行礼上朝。帮皇上登上帝位的大臣,自然都是把腰挺得直直的,手中拿着奏折,分毫不手软不气短地上奏。 像北静王爷王子腾周大人等一众中立者,不过都是老实站着,不敢轻举妄动。此时,只怕没有比不干政事,明哲保身更重要的了。 王子腾只抱着笏板颔首站着,却突然听到皇上身旁的大太监道:“经营节度使王子腾,上前听旨。” 王子腾心里蓦地一沉,周大人也是微微用余光看了他一眼。王子腾暗暗吸了口气,规矩上前去行礼接旨。那个太监抖落开圣旨,照着把内容念完。王子腾的神经从一开始的绷紧,听到最后就完全松了,轻轻出气。 皇上没有找什么他什么罪行,也没说那些王家与贾家甄家的旧账,倒是突然给他升官了——从经营节度使升为九省统制。王子腾忙接旨谢恩,又退下来。 直到早朝完毕,他出了大殿,才真正松了口气。王静王爷在他身边,只道:“是好事,九省统制,奉旨出都查边,倒比现在在皇上来得轻松安全。” 王子腾如何不懂伴君如伴虎的道理,如今这个节骨眼上升官被派出去,确实算不得坏事。 王子腾回去时候,就立马把这事儿告诉了赵芷涵。赵芷涵也是长松了口气,如今王仁还没真正得朝中官职,留在京城倒也无大碍,可留在家中看着家。因而,王子腾便是只带了赵芷涵、王熙仪王仟和小儿子,一家子出都任职去了。 赵芷涵抱着小儿子坐上马车的时候,还是感慨了一番。这一出去,不知要何时能回京城了。等她回来的时候,只怕又是另一番景象了。走之前王子腾的京中好友,赵芷涵的一些好友,也都来送别了一番,无端生出不少伤感情绪来。 只等主人家仆等一列马车,浩浩荡荡出了京城,赵芷涵便从车窗里回头看了最后一眼。 却说王家王子腾升官走了不多久,薛姨妈便带着一家上京了。一为送薛宝钗上京待选,二为探望亲戚,三因亲自入部销算旧帐,再计新支。但对于薛蟠来讲,其实就是为了游览上国风光。 又因王家一家出了京城,薛姨妈便带着宝钗薛蟠住去了贾家。而贾家和林家的关系就这么僵持了下来,再没有缓和的迹象。但上一辈的恩怨总归是上一辈的,贾母想见外孙外孙女也是人之长情。贾敏先是推了几次,后来不好再推,也就让黛玉不时去贾家玩一下。 因着林如海在京城地位渐稳,又与王家交好。林黛玉去贾府的时候,贾家即便与林家不和,但也不敢怠慢了黛玉。又因是自己求着要孩子过去玩的,自然是百般客气。 贾宝玉是没怎么见过黛玉的,从小常来贾家是史湘云,如今常见的不过就是宝钗和家中众姊妹。如今黛玉也是大姑娘了,他见得黛玉,便被她的仙雅气质给震到了。贾宝玉素来喜爱与年轻水灵的女孩子玩,见的漂亮姑娘自然从没少过。只是有黛玉这般气韵的,却是没见过的。 见了黛玉之后,贾宝玉也忘了其他姐姐妹妹,只是粘着黛玉。黛玉有婚约在身,又是自小就与王仟玩得好,又怎么会与贾宝玉亲近,不过是躲着他。 回家之后,黛玉踌躇再三,把这事儿跟贾敏说了。贾敏知道后十分气恼,虽只贾宝玉是个爱在内闱厮混的,没什么坏心。但听得黛玉这么说,还是十分的不开心。后来贾母再要黛玉去贾家,贾敏只让黛玉去吃顿饭,或者直接推辞掉。 那边,赵芷涵与王子腾走了好一段日子,方到了王子腾所派的边境之地。这住下没几日,就得了信说贾家宁国府贾蓉媳妇秦氏死了。赵芷涵看罢,把信收起来,这事儿必是在家的王仁去充当王家的。 秦可卿死了,下面便是元春省亲,贾家的“好日子”就来了。赵芷涵倒无所谓这些,只是惦记着自己的儿媳妇,只写了信回京城到林家。让贾敏帮她照看好黛玉,千万不能叫别人惦记上。贾敏收了信,笑了半晌,当真觉得这王家夫人可爱得要命。这般看来,林黛玉嫁进谁家也没有嫁进王家好的。 她在林家那么几年艰难的日子,说是老天眷顾,不如说是赵芷涵出心相助,才有了她家今日的光景。千恩万谢,都是说不尽的。以后结成亲家,那些恩情,也便都在这关系中了。 贾敏在花下看罢信,又把信给黛玉看。黛玉看罢,脸上飞上一朵红云,便拂袖而去了。贾敏又把信接了,笑得面容比花灿。不过又是回去回信给赵芷涵,说等她回来云云。赵芷涵收了信,又叫她在京城物色着,帮王熙仪找个好的婆家,贾敏也就张罗起来。   ☆、53 赵芷涵是个离经叛道的人,她家的孩子也没一个叫人省心的。她是想着王熙仪年岁不小了,再不出嫁就怕要耽误了。王熙仪却是丝毫不见放在心上,硬是拿着赵芷涵平常在家里说的道理来压赵芷涵,说什么自己的人生自己决定。 对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婚宴,王熙仪是一点都不向往的。赵芷涵与她说婚事,她也全是一个也不要。赵芷涵总觉得自己这女儿有些怪,但又记不起从什么时候开始怪的。 有一日,赵芷涵又要去与王熙仪说婚事的事情。只进了院子,丫鬟说她正在睡觉,赵芷涵也就没叫丫鬟进去回报。她自己进了屋,方见王熙仪歪在软榻上已是睡着了。别的都与往常一样,唯有一件东西,就是王熙仪睡着还拿在手中的一柄剑。 赵芷涵有些不知头尾的,虽说王熙仪性格从小就像男孩子,但家里也没有这种东西。她悄着步子走去王熙仪身边,把那剑拿出来,抽出来看了一下。她是识不得好坏的,但还识得这宝剑有些年代了,不像哪里随便淘来的东西。 赵芷涵看完剑也没走,就在旁边坐下来了。王熙仪睡了一阵,半睡半醒之间意识到手里的剑没了,忙地睁开眼睛,便见得赵芷涵正坐在她软榻边的椅子上直勾勾地盯着她。王熙仪从踏上起来,强制醒了一下道:“太太,你怎么来了?” 赵芷涵把手里的宝剑在她眼前晃了一下,“这是什么东西?” 王熙仪看到宝剑在赵芷涵手里,脸上表情一变,伸手就要上去夺。赵芷涵往回一缩,往身后一藏,看着已经到了自己面前的王熙仪道:“谁给你的?咱们的关系还要瞒这些个,那就没意思了。” 王熙仪咬唇动作不变片刻,然后后退坐到了软榻上,“我知道太太不比别人家的娘亲,今儿既然被您发现了,那我就说了。江湖上有个劫富济贫的游侠,叫柳湘莲。这把宝剑,是他家祖传的东西。” “祖传的东西……”赵芷涵在嘴里轻念,这么说起来,这把宝剑该是尤三姐拿去自刎的那把。没到贾家那边,怎么先到她女儿手里了?既到她女儿手里了,那不是就……定情了?赵芷涵想到这里就拧起了眉,语气十分不好道:“死丫头,你瞒着我和你爹私定终身了?” 王熙仪看到赵芷涵凶神恶煞的样子,本能地往后躲了躲,“什么叫私定终身了?你女儿我有那么着急怕嫁不出去吗?我不过是听说过他的名号,前儿来咱们府上略走过一遭,恰巧就见上了。后来,他就拖了人送了这个来。” “就见了一面这么简单?”赵芷涵眉毛都要竖起来了。 王熙仪又往后躲了躲,“还说了几句话?” “还有呢?”赵芷涵还是竖着眉毛。 “来往过几封信。”王熙仪乖乖应。 赵芷涵坐着不语,半晌道:“所以家里人帮你说的人家,你一个都看不上,就是因为他?” “嗯。”王熙仪毫不矜持和避讳地点头。 赵芷涵上去就摆出了要抽巴掌的动作,吓得王熙仪缩了又缩,她却停了动作道:“那你还说没私定终身?” “我还没答应他呢。”王熙仪说得略委屈。 赵芷涵收了动作,又回到椅子上坐好,装模作样端了杯茶来喝。喝完,她又像审犯人一样看着王熙仪道:“现在跟我说,你是想答应,还是想拒绝?如果是答应,早些回了那小子,叫他上门提亲。如果是拒绝,我就叫别人上门提亲了。” 王熙仪愣了一下,然后木木道:“果然我妈是最开明的。” “开明你个头。”赵芷涵瞪了她一眼,又道:“因为咱们家现在有权有势有钱,我和你爹够你啃一辈子了,不怕什么。只要他人好,对你专心无二,爱你疼你,你就可以嫁。” 王熙仪听着心里莫名感动,但还是双手抚蹭胳膊,夸张道:“好肉麻……” 赵芷涵噎了一下,然后又瞪着她道:“赶紧把婚姻大事解决了,这么大了,还要拖到什么时候?” “是,太太。”王熙仪一笑,应了。等赵芷涵走后,不过又是把那宝剑抱在怀里,笑得跟朵花似的。若是别人家,这事儿只怕闹得你死我活父母也不见得会同意。不会同意的时候,还是把自己不知礼数暗动芳心的女儿骂上一顿。 赵芷涵回去和王子腾说了这事,王子腾倒也没反对。因而,王熙仪这事儿也就算定了。只要孩子觉得幸福,只要我有那个足够的能力不至于让孩子落入艰难境地,何不让她自己选择自己的人生。 柳湘莲是亲自上门提的亲,赵芷涵也没有太刁难他。只是想到了唐伯虎点秋香那一出,于是照搬故事,让柳湘莲点了一回王熙仪。说是不刁难,也是太刁难了。 柳湘莲看着眼前站成排的盖着盖头的女子们,着实不知如何下手。他又不知道赵芷涵是来真的还是假的,若是真的,选错了可怎么办。犹豫再三,他只向赵芷涵单膝跪下,双手抱拳行礼道:“夫人,小生是真心实意想娶小姐为妻,这事儿不是儿戏,也不能当做儿戏,求夫人成全。” 赵芷涵听了这话,嘴角溢出笑意,这柳湘莲对王熙仪真心不假。原他就是个对感情十分慎重专一的人,此番看来,确实是打算这一生都交于王熙仪的了。她笑了笑,开口道:“柳公子这么说,是我说把自家女儿婚事当儿戏了?” “小生不敢。”柳湘莲忙道。 赵芷涵又笑了笑,半晌道:“起来吧,留下来吃午饭。” 柳湘莲一时间没明白,半晌明白过来,只道:“谢夫人。”都留吃午饭了,只能说明这事儿成了。 王熙仪没在“点秋香”女子之列,藏在后头看事情已成,开心得不得了。王仟不知道什么时候在她身后冒出来,拍了一下她的肩,吓得她猛惊了一下,回过身。王仟看了一眼外面的情况,然后幽幽道:“姐,你不会矜持一点么?哪里像个女孩子。” 王熙仪瞪了他一眼,“只有你的林妹妹像。”说罢,又踩了一下他的脚走了。 王仟忍着疼,“疯了吧?” 就王熙仪的婚事就办了好些日子,婚礼期间,王仟总是软不拉几的模样。出来都快一年了,也不知道京城如何了。最主要的,不知道自己的林妹妹怎么样了。如今再看着家里这一团喜气,归心更四溅啊。 王熙仪婚事之后,过了不多久,王子腾因在边境工作突出,又升官九省总督。赵芷涵掰着手指头,等王子腾升官到内阁大学士,官居一品时他们就可以全家回京了。到时候,王仟和林黛玉的婚事也是可以办的了。 说着掰着手指头过日子,这一年多的时间过得说快也快说慢也慢。等朝中圣旨下达之时,王子腾一家在这边境总共也是过了两年多的时日了。朝中宣旨太监到家时,下马上二门,王子腾早摆好了香案带着全家老小接旨。 圣旨曰:念王子腾尽职尽守,有功无过,今晋升为内阁大学士,官居一品。 王子腾带着全家老小又是谢恩接旨,再把宣旨的太监带去上房喝茶,此事也算定下了。王仟欢天喜地地回去收拾东西,一刻也不歇。只等把宣旨太监送走了,王子腾方叫下人一齐动手,把该收拾的都收拾了,回京上任! 这一家子的队伍又是浩浩荡荡走了数月,方到京中。熟悉之感扑面而来,赵芷涵在马车里掀帘看了看闹市,长吐了口气道:“总算又回来了。” 到了家中,王仁带着媳妇女儿接在大门上。无不是见了十分开心,只差要飙泪来。王仟一心惦记着林妹妹,到家不多时就要去林家。赵芷涵拉了他,看着他道:“以前多大,现在多大?人家大姑娘养在深闺里,是你说见就能见的。” “不能见可如何是好?”王仁微拧眉头。 赵芷涵笑了一下,“等着,马上就把你的林妹妹娶进门。” 王仟愣了一下,然后也是一笑,“好。” 等王仟去玩了,王仁媳妇又来赵芷涵屋里向她请安。赵芷涵拉了她,只问:“两年多了,你们在家如何?” 王仁媳妇与赵芷涵一起坐了,道:“家里都好,只是三婶子嫌家里不静,也不愿空守这活寡,出家去了。而大爷得了官,如今已是户部员外郎了,一切都好。” 赵芷涵也是欣慰,道:“那就好。” 这边还没说上几句,就听得丫鬟来报,说是贾敏来了。赵芷涵脸上表情一亮,不过带着王仁媳妇去二门上接贾敏。接到了贾敏,又是问好一番,叙叙旧时情谊。 赵芷涵把贾敏带进屋,还是问:“怎么样,这些年过得可还好?” “有什么不好的,我家老爷已是做了礼部尚书了。黛玉的症候也是全好了,那小儿子,活蹦乱跳的,比谁都调皮。”贾敏说着,脸上就不自觉露出幸福的笑意。 赵芷涵看着她这个样子,也就知道林家的日子差不到哪去。相反,一定是越来越好了。她一边笑着一边道:“贾家那边呢?还没和好呢?”   ☆、54 贾敏摇了一下头,“她们愿意,我也不愿意。不知姐姐你知道不知道朝中发生了件大事,甄家被抄了家了。” 赵芷涵表情一怔,“皇上登基都快三年了,事情过去这么久了,怎么会……” 贾敏小声道:“咱们怎么知道个中缘由,皇上刚登基那会倒是仁慈,怎么这会会这么狠,直接抄了家,谁能知道?我还听说,元春在宫里也是不得宠。得了贵妃地位后,也未得一个皇子,不一会子就被皇上抛脑后了。原说把宝钗再选进去,但偏宝钗又落选了,如今已经和贾家定了亲事,过些天就要完婚了。” “跟贾家的谁?”赵芷涵问得声音空飘飘的,有点明知故问。 贾敏拍了一下她的手,只道:“你瞧瞧贾家还有谁?不就是你大妹妹家的我的亲侄儿宝玉么?” “这还是真是……一回来就凑上喜事了……”赵芷涵低声道,“只是琏儿媳妇怎么样呢?只怕是要伤心死了,还要见着家中大办喜事。” “咱们也没见过,谁能知道。只是贾家都没人忌讳这事儿,咱们多想也是白想。甄家算是彻底完了,你想着这被抄家是多大的祸。听说,男人都关得关杀的杀,也有发配充军去了。女人奴才们,不过都抓去卖了。” 赵芷涵看着贾敏,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话。她瞥了贾敏数眼,最后开口道:“都卖哪去了?” 贾敏想了一下,“卖给人家做奴才卖去青楼,还能卖去哪?除了出了嫁的出了家的,都遭了秧。也有直接打死的,总归人命都不是人命了。” “那甄夫人呢?”赵芷涵看着贾敏,脸上表情也全然变了。贾敏看着她的脸,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只道:“但凡之前大户人家的,与甄家关系不浅的,如今没有人敢碰这个事的。所以,也是不知道被卖去了哪。” 赵芷涵手指轻动了两下,“这样……” 贾敏却是看着她,犹疑出声问:“姐姐你想……” 赵芷涵稍扯了一下嘴角,道:“甄家有恩于我王家,不管他们自身如何,都是帮过我们的,我们断不能做那落井下石忘恩负义的人。若是能把甄家的人搜罗买出来,就算不能逆旨消了奴籍,给她们一些自由和照顾也是好的。她们都过惯了养尊处优的日子,只怕受不起这种苦。” 贾敏听罢,抿了下唇,也没说什么。 想法虽好,但之后赵芷涵其实并没有找到甄夫人。甄家几个女儿都是嫁了人的,自然没受到什么罪。最后找到的,不过就是几个不太大的孙子孙女。花了钱买回来,又再安排放心靠谱的去处。王家自然是不能留的,只怕留下把柄。 就在赵芷涵找人寻找甄家那些人的下落时,也同样见证了贾宝玉与薛宝钗的大喜婚事。没有原本的三角之恋,这事成得太顺了。若是赵芷涵在京城,只怕还是会建议王子腾告诉薛姨妈,贾家还是别嫁的好。如今却是说什么都不好的。 贾宝玉与薛宝钗成婚后,也没过得多久的好日子,宫里便传出来了噩耗。贾家的靠山——元春去了。 赵芷涵听得这个消息的时候,眉头拧成了一个死结。虽说这一天早就预料到会来的,但身临其境看着灾祸来临,还是不能完全做看客的。 赵芷涵对王子腾说:“贾家要出大事了。” 王子腾看她面有忧色,只攥着她的手道:“这事儿是迟早的,没人能改变得了。” 赵芷涵看着王子腾,半晌道:“三年前皇上登基,甄家被革职,元春成为贵妃。三年后的今天,甄家被抄,元春死在宫中却不知死因。元春死后不久,贾家面临的也是抄家之祸。你有没有……想明白其中的原因。” 王子腾也是看着赵芷涵,好半晌才舒了口气,开口道:“三年前,皇上一登基就发现了国库亏空十分严重。但是,这国库亏空之事是先皇的责任,先皇遗留下的问题。即便皇上心中大概知道还有谁家亏空国库银子,但也是没有证据的。元春在这个节骨眼上揭发了甄家亏空国库的事情,向皇上力证自己的忠心,同时救了贾家,请求皇上原谅贾家与甄家成党羽的事情。” “皇上当初没有证据,所以不能拿甄家怎么样。因为元春有功,所以封了贵妃,连带贾家一家受荣耀,也没追究与甄家是同党的事情。三年后的今天,甄家被挖出了足够的证据,被抄了家。在甄家被抄家的时候,还发生了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赵芷涵看向王子腾,听着他的语气,这事儿就十分不好。 王子腾抿了下唇,“甄家有一部分财产被人私藏了,只以为皇上不知道,其实都在皇上的掌控之中。” 赵芷涵心里凉了一下,藏了甄家财产的,是贾家。私藏罪产,是多大的罪她不知道。但是只要有这个突破口,贾家犯下的所有罪孽都会被挖出来。若没犯事,那些坑害人的都是小事,若是犯了,一点点的小事都会被无限放大。 元春死了,是怎么死的都没人知道。而如今的贾家,不过像是一个完全没了生气的空壳。罪还没降下来,贾家就又发生了一件事情。一直心冷人冷的四姑娘惜春,偷偷出了贾家不见了。赵芷涵叹了口气,这个世界不止她一个明白。即便是身在贾家那个大泥潭里,惜春也都是一个最明白的人。所以她才是那么个个性,与宁国府丝毫不亲,事发之前也是走得毅然决然。 惜春出走不出两日,皇家锦衣卫果然到了贾家。原因很简单,就是贾家私藏了罪产。但借着抄罪产,能抄出多少肮脏事就没人知道了。 先抄了第一轮,贾母受不住刺激去了,丧事办得寥寥草草。王夫人倒还撑着,往王家跑了数趟,哭着喊着只说让王子腾救救贾家。王子腾把她从地上拉着她起来,看着她道:“大妹妹,皇上下旨的事情,你叫我这个做哥哥的怎么救?” 王夫人从地上爬起来,眼睛也是哭红了,只道:“你们王家开脱得一干二净,倒一点都不受影响。如今只叫我嫁进了贾家,受这种祸事,你这个做哥哥的,却是分毫不管。若是爹娘孩还在,不容得你这般!” 王子腾抽出帕子,送到王夫人手里,只道:“大妹妹,我和你二嫂子看到你们贾家遭受这种事情没有不动容的。但是,你想想贾家过往,这事儿避免得了避免不了。若是能救你贾家,不需等到现在再救,这是真矫情了。只因根本插手不了,贾家没人救得了。原本相互依存的四大家族,除了王家,你告诉我谁家不是罪孽深重,一挖就是一串接一串?有些事情,是旁人能管得了的么?” 王夫人听着王子腾说这些话,也是不哭了。她看着王子腾许久,最后颤着唇开口道:“王子腾,你早就知道贾家会有这么一天?知道四大家族会有这么一天,所以你联合姓赵的女人脱离咱们,脱离甄家。既然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为何不早救我贾家?”说到,王夫人眼中尽是猩红。 “大妹妹你还是不明白,贾家是救不了的。你便想想你们贾家过往的嚣张劲,谁的话听在耳朵里过?家里一日不如一日,谁在意过?若是真救得了的,自己早就该意识到贾家两府的问题了。” 王夫人听到这话,再不说话了。她转过身去,十分落寞地出了王家。她也知道,这是她最后一次回娘家。这么有权有势的一个娘家,她竟然只为着与嫂子较劲,最后落得与贾家同患的下场。莫不是那一句话: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人。 是啊,贾家有谁意识到过问题已快入髓入膏肓了?贾家的罪是自己作出来的,不是别人强加的陷害的。没有人,没人任何人救得了。 王夫人回去后没几日,贾家所有人犯下的罪孽果都被查了出来。一件一件,清楚明白。锦衣卫到贾家抄家的时候,唯一得以幸免的是李纨和贾兰,因为两人孤儿寡母的,什么事都没沾过。其他的人,一概还是打的打杀的杀卖的卖关得关。 薛家同样得到了惩罚,薛蟠娶了夏金桂,悍妇到连薛姨妈也不放在眼中。香菱死了,宝钗原本打响了如意算盘嫁入贾家过好日子,结果入了难。薛姨妈也是跑到赵芷涵面前哭了不知多少回,赵芷涵只把她扶起来道:“妹妹,犯了七出之过,把那媳妇休了便是。至于宝钗,这场祸还是要她自己承受的。” 薛姨妈哭得如泪人一般,终于在赵芷涵的鼓励下狠了一回,回去硬是把夏金桂休了。而宝钗,被卖了之后,赵芷涵不过是花钱再买回来。贾宝玉也是个在家中未涉政半分的,也在王子腾的帮助下出了牢笼。他与宝钗相聚在外头,成了一对最平凡的夫妻。 迎春因其性情实在软弱,被贾赦嫁于中山狼,被中山狼折磨至死;探春被南安太妃认作义女,和亲远去;惜春偷出家门出家后不知流落何处;王夫人,在牢中没撑得过去死了。 这些,都是贾家这些人叫人无法改变的命运。   ☆、55 往事随风去,过去不再提…… +++ 深秋时节,京城郊畔一河万树,绵延出一副青天白云碧水之景。河边一颗老槐树上粘着最后一片黄叶,经风一吹,落入湖面,打起一些涟漪,在水波上打着转。有货物商人经过河畔小路,驱着列列马车往城里去。 城中集市繁华较昨更甚,只荣宁二府早已非往日之景。商者穿过街道,阵仗颇大,引得路人纷纷驻足相看。前面一辆马车的车夫驱着马,回头道:“太太,快到王家了。” 听得声音,里面的妇人从稍打起了车帘子,看了看外面。片刻,又是把帘子放下来。坐在她对面发髻高绾的一个女子伸手覆到妇人手上,看着她道:“妈,到了舅舅家可要开开心心的。过去那些事儿咱们也别去提它了,过去就过去了。舅舅家有喜事,咱们只高高兴兴就是。” 妇人点了一下头,并不说什么。马车一直到了王家门上,停了车,妇人还与刚才说话的女子一同下车。一下车便见得王家大门上艳红灯笼四挂,又挂着红花绸缎,好不喜气。妇人看了一会,又回头看了一眼扶着自己的的女子,便见得有接客的下人迎了出来。 妇人被带至二门上,便见得王家夫人赵芷涵正满面盈笑着在接客。妇人走上去,还未到赵芷涵面前,赵芷涵便看到了她。赵芷涵脸上笑容一僵,随即又温和起来,只忙迎了过来笑着道:“二妹妹和宝丫头来了,快屋里去坐。” 这两人,便是从京城过来的薛姨妈和薛宝钗了。看赵芷涵忙着,两人不过笑了笑,也是寒暄数句,就往屋里去了。 赵芷涵在外面迎了一会客,估摸着重要的客人自己也都迎完了,方进院来找薛姨妈和宝钗。她见得薛姨妈和宝钗在客席上,只过去叫了到她院中去。离了喧闹,赵芷涵看了一眼薛姨妈,只开口道:“我原以为二妹妹你不会来了,今儿你能来,我真是太高兴了。” “仟儿成婚,我如何能不来?也是许久不上京城了,过来看看也是好的。只是这偌大的京城,如今也只剩二嫂子这一家亲戚了。”贾家被抄了,史家亦是被扒出不少罪状,连带着有关的大大小小家族都遭了罪,还有什么亲戚呢? 薛蟠也是因为打死了人,被关了进去。当初王子腾酒贾宝玉几人之时,薛姨妈也是来求了王子腾要酒薛蟠的。王子腾倒也不是没救薛蟠,薛蟠原是死罪,后来是王子腾动用关系才免了死罪。但是死罪可逃活罪难免,这场牢狱之灾,王子腾和赵芷涵商量了下来,还是要薛蟠来受。若是一直庇护与放纵,以后指不定还会出什么事。 因着这一连串的事情,赵芷涵只以为薛姨妈是再不愿上王家的门了。今儿见着母女俩上门,倒是松了口气。只是来了母女来,贾宝玉何在?于是,赵芷涵前前后后看了看,扯开话题道:“二妹妹和宝丫头来了,宝玉呢?” “科考近了,在家读书呢。说是要考出些名堂来,叫我与宝丫头过好日子。”薛姨妈道,说着语气中也是无限感慨。赵芷涵听了这话也是感慨,这混世魔王,也开始专心仕途,知道责任为何物了。 “那二妹妹和宝丫头是怎么过来的?莫不是就两人赶路赶了过来?”赵芷涵说着,三人已是到了院中。 薛姨妈和宝钗跟着赵芷涵进院子里,回道:“我们娘儿俩过来,倒是叫人不甚放心的。是蝌儿送了我们来的,恰好,他也带了好些进贡的货品进京,要送到宫里去。如今咱们家,能有些用的,也就剩蝌儿了。若不是还有这么个侄儿,我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赵芷涵微吸了口气,开口道:“二妹妹,当初的事情你别怪我和你二哥哥才是。你二哥哥也是尽了心了,只保得蟠儿那般。在那个节骨眼上,蟠儿打死了人,如何也是脱不了罪的。” 见说到这个话题,在一旁的宝钗终于不默声了,开口道:“舅妈说得哪里话,妈怎么会怪舅妈呢?罪过原是哥哥犯的,如今受的罚已是轻的了。虽说是自家人,咱们也该讲点礼法公道。哥哥打死人的事儿,不止这一遭。若是这次还是保了出来,什么苦也不叫他吃的,那日后还要打死多少人呢?” 薛姨妈只是颔首不出声,她是个慈母,不论是对薛蟠对宝钗还是对谁,都是慈为先,自然见不得自己家的孩子受苦。原是怨恨王家的,之后在宝钗的不断开导下方解了心结,才当这是个好事。如若不然,今儿王仟的婚事上,只怕也不会出现薛家人了。 半晌,薛姨妈才微抬了头开口道:“二嫂子,是我脑子糊涂没想得明白。如今已是想明白了,过往的事情二嫂子还且原谅我。咱们也是亲戚不多了,若咱们再恼了,这活着还有个什么劲呢?” 赵芷涵伸手去抓过薛姨妈的手,看着她道:“你能这么想,便是最好的。” 薛姨妈薛宝钗这事儿都是小事儿,今儿最大的事儿那是王仟与林黛玉的婚事。林家那边也是一派喜气,林黛玉在自己闺房之中,早换上了大红的嫁衣裳。她坐在镜前,贾敏拿了细线帮她绞去脸上细不可见的绒毛。 “啊哟,疼死了。”黛玉叫了一声,忙抬手捂住自己的脸。贾敏看着她,哄着道:“乖,还有一点儿就好了。女人一辈子就这么一次,不打扮得漂漂亮亮得可不行。” 黛玉把脸往镜子前凑了凑,“哪里能看得到有什么,母亲你竟瞎折腾。你绞了的大半张脸与剩下没绞的,哪里有什么差?若是不疼便罢了,这疼得钻心,还是不要了。” 贾敏把她的头掰回来,“看不出来区别那是你生得好,这都绞了大半了你又不让绞,你心里舒坦我可不舒坦。快忍着些,一会就过去了。完了还要涂脂抹粉的,可别误了吉时了,人家轿子在外等着呢。” 林黛玉鼓了下嘴,不再说话,只咬牙让贾敏继续。等贾敏帮她绞完脸上绒毛,忙又帮她上妆,一边帮她敷粉一边笑着道:“你这一化起来,比我当年还俊俏些。仟儿能娶得你,可算是那小子上辈子休来的福了。” 黛玉端坐着不动,只动眼皮子瞧贾敏,看着她道:“有母亲这么夸自家女儿的么?被人听去了,还说你孤芳自赏呢。” 贾敏已经给林黛玉化完了妆,抬手戳了一下她的脑门道:“说你母亲孤芳自赏,到底谁没事花前月下独自吟诗作对的。你那诗我都帮你整理收拾好了,等会仟儿跟着花轿来了,我就送给他去。” 黛玉听言一把抓了贾敏的胳膊,撒娇道:“好母亲好太太,你可不能这么祸害你家亲闺女。” 贾敏一笑,“这会子又是好母亲好太太了?玉儿,我跟说啊,待会你上轿的时候我可不哭的。咱们家离王家这么近,我与你婆婆关系又好。你若是想我了,赶忙这回家来看我。还有,别太欺负仟儿了,听到没?” “我……” 黛玉只吐了了个“我”字,还没说出下文,便被贾敏又打断了话,“稍微欺负一下就成,若是欺负太过你就成悍妇了。” 看着贾敏这么一本正经的,黛玉倒也没了想反驳的心思,只看着她说。贾敏这一天说得话,只怕是黛玉长了这十几天跟她说话最多的一天。絮絮叨叨的,什么都说,一刻不停。黛玉先还是不明情况,后来越听越不对味。 听到最后,黛玉就微微笑了,只道:“母亲,你舍不得我就直说吗,绕这么多弯子是做什么?” 贾敏被黛玉戳中心房,猛地一怔,然后耍地眼泪就下来了,跟演戏一样。她抽出帕子,一边拭泪一边哽咽道:“我把你养这么大,以后你就是别人家的人了,我怎么能舍得?” 黛玉看她说得伤情兮兮的,忙上去抱了抱她道:“这么近,母亲想我了叫下人带个话我立马就回来了。母亲若是再不帮我梳头,吉时该误了。” 贾敏这才收了情绪,又来帮黛玉绾发髻。把头发一缕一缕地弄上去,再无散发,以后黛玉就不是她家的姑娘了。在贾敏给黛玉梳头的时候,媒婆来催了一遍轿。贾敏慢梳着黛玉的头发,慢声道:“再催两遍你上了那轿,以后就要离开家过日子了。虽说你婆婆不像别人家那么刁钻刻薄,她是个人极好的,但你还是要尊重孝敬她。咱们能与她家结成亲家,也是福气了。若不是王家,咱们家哪有今天这样的光景。” 黛玉透过镜子看着贾敏,伸手握了一下她的手道:“母亲,我都明白。” 梳好头,又是戴上凤冠霞帔,黛玉整个人身上都熠熠发光。这一辈子,想着许是就这么肆无忌惮地美艳上这么一次,以后哪怕是有心再打扮,也不会是今日之态了。   ☆、56 只等媒婆由又催了两遍,黛玉方在贾敏的涟涟泪意中上了轿。看得自己母亲哭成这样,黛玉也没有不伤情的,不过也是泪眼朦胧的。只等轿子出了家门,又过了一阵子,黛玉才吸了下鼻子稳了情绪。继而感受到的,就是满条街的浓郁的喜气。 直等轿子到了王家,停稳。有人上来打起了轿帘,向她伸出手,黛玉方站起身来。透过红盖头下的缝隙,伸手扶上那只脚。下了轿,便有一红绸送到她手中。红绸那一头,想着就是王仟。 青梅竹马,正果已成。 头顶撒下彩花,黛玉和王仟被一群人簇拥着进了房中。房中上座正坐着赵芷涵和王子腾。赵芷涵看着面前这对新人,又看着宾客中的柳湘莲和王熙仪,这一瞬间,蓦然觉得自己是真的老了。时光不撵人,也是生生被这帮孩子们撵老了。 想想她初初穿越过来时的场景,再看看如今儿孙满堂的场景,只觉暗自叹笑。黛玉与王仟在她面前一一行完礼,最后送入洞房。而在“送入洞房”四个字音落之时,赵芷涵脸上笑开了话。 到此,她这一辈子算是基本圆满了。 洞房闹了一阵,便是春宵一夜。赵芷涵躺在床上,基本是一夜失眠。这是她穿越到红楼里,唯一失眠的一个晚上。她在微光稀薄的夜色中回想自己过来的这段日子,想到如今已是美满生活不需愁了,就越发睡不着。 次日是王仟带黛玉上来请安敬茶的日子,赵芷涵到凌晨时分好容易睡着一会就被丫鬟们叫醒了。不过是与王子腾一道,起来梳洗打理一番。又是稍坐一会,就听得王仟和黛玉来了。 赵芷涵坐在椅子上,笑意盈盈的。媳妇终于熬成婆了,还是个有大官丈夫的大富婆,简直不能再开心!再看着黛玉那张娇俏的脸,喝了黛玉亲手奉上来的茶,人生有多少不如意此番也如意了。 若是再有个大胖孙子,这日子就真是圆满了! ++一年后++ 赵芷涵、贾敏、与王仁媳妇坐在桌边,一边嗑着瓜子一边聊着天。三人聊了一会,黛玉进了屋,只道:“已经哄睡下了,奶娘看着呢。” “月钱也放完了?”赵芷涵追了一句。 黛玉点头到桌边坐下,“都放了,原想看会子书,谁知太太想玩骨牌。” 赵芷涵笑了一下,“可不是我想,是你母亲想。原是个多具书卷气的人,都被咱们这种大老粗带坏了。” 贾敏笑着推了她一下,“越老说话越没正形,如今把什么事儿都给我家玉儿了,落得你清闲,就会混说话。” 赵芷涵坐直了身子,“玉儿管家甚好,比我好多了,还要我这老婆子做什么?如今孙子也有了,可不就得仔细学学管家的事情。玉儿学得快,如今已不需我和仁儿媳妇插手了,自己什么事儿都搞的定。” 王仁媳妇也道:“比我学得还快些,什么事都记得清楚。哪像我,如今家里出些事情,有时候还要请太太给我拿主意呢。” 赵芷涵看了她一眼,也是笑着道:“你说要是在这一个院子里,互帮互助的多好。仁儿也是,偏生要搬出去另立门户,甭管他二叔怎么说都没用。翅膀硬了,就想往外飞了。” 王仁媳妇也只是笑,没别人再说什么。王仁要搬出去要分家,自然不是想生分之类的。只是,他毕竟是大房里的儿子,又是长子。留在王家,到时候与王仟继承家业就产生了冲突。与其到时候出现矛盾,他不如一早就做出选择,不让这矛盾出现。 赵芷涵自然也是明白这个理的,不过是嘴上感叹感叹。一群人一家人在一起是热闹,但也难免不会产生矛盾。好一日恼一日,那便不像是一家人了。 话说至此,黛玉转身叫丫鬟拿来骨牌。骨牌倒到桌上,一阵声响。四人上手码起牌来,便玩了起来。赵芷涵叫丫鬟拿了一包碎银子来,霸气地往桌子上一甩,道:“今儿不把我这些钱赢了,就都别走。” 贾敏伸手过去把那包银子拿过来,往自己怀里塞,看着黛玉道:“玉儿,看你这败家婆婆,还不好好管管。” 黛玉一笑,然后憋住一本正经道:“咱家有钱让太太败,不怕的。” 贾敏眉毛一抬,看向赵芷涵道:“唉哟,是你把我女儿教成这样的?” 赵芷涵挑了一下眉,得意道:“怎么样?心服口服吧?”说罢又想起自己的银子,扑上去就往贾敏怀里掏,“还没赢呢,怎么就想拿银子?” 贾敏把银子掏出来,往她面前一摆,开口道:“不过是试试你,真以为是不在乎银子的土豪呢,原来是假把式。”说罢,就笑了。 赵芷涵上去挠她腰窝,直挠得她笑得停不下来,还一直问:“快说,我是不是土豪?” 贾敏被她挠得痒得不行,只好不住应,“是是,你若不是,那没人是了。” 家里夫君官居正一品内阁大学士;侄儿官位越做越稳越做越高;侄女嫁进了王府,儿子女儿生了不少;女儿嫁给了一代侠士柳湘莲,过得逍遥快活;儿子又是个上进好学的,娶了才女黛玉,俩小夫妻恩爱有加连红脸也无;小儿子也大了,孙子也有了。 官家太太生活最美好的样子,也莫过如此了。至少,她赵芷涵十分满足。 (完) 作者有话要说:因为上了字数好多的榜单,本来还想把字数水出来的,但没有剧情了实在水不动了呀,而且好痛苦啊。所以,还是按本意完结吧。如果有什么甜梗,我再来补充补充。 ★—————————————————————————————————★ 丨 丨 丨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丨 丨 书本网整理 丨 丨 【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丨 丨 丨 ★—————————————————————————————————★